第56章 顺风顺水(1 / 1)

范伟伟的爸爸妈妈很快就到了这座城市,他们到了范伟伟的出租屋,看到儿子憔悴的模样一阵心酸,是又心疼又生气,范爸爸果然没忍住把范伟伟从头发梢一直数落到脚后跟,最后戳着范伟伟的脑袋道:“你说你一个人大老远跑到陌生的城市是为了你的梦想,瞧瞧你把自己折腾得这幅鬼模样,你是想气死爸爸是不是?”话没说完就哽咽了,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

范伟伟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的爸爸妈妈,范妈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一直劝着,要老公不要凶自己的“小情人”。范爸爸瘦了许多,本来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如今变得很平坦,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头发好像比他在家的时候白了一点。

爸爸烫了新的发型,明明没多好看,可范伟伟就觉得好看极了。看到爸爸眼角的眼泪,范伟伟不禁心中一痛,眼睛瞬间红了,坐起身扑进爸爸怀里。父母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他反而一直让父母为他担忧,他既觉得自己不孝,又不忍心放弃自己的梦想,那件他追逐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的事。

爸爸边哭边安慰他:“你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些,怎样了,脚还疼吗?”来的路上林永珺把事情经过大体说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范伟伟的脚伤不严重,可一看见范伟伟缠着纱布的脚就忍不住紧张。

范伟伟打断爸爸的话,故作轻松地道:“爸,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自己扭伤了脚,不碍事的。”为了让爸爸放心,范伟伟忍着疼转转自己的脚以示自己真的没事,看到范伟伟这一举动的林永珺差点被他气死过去,不过范伟伟没看见,现在的他生怕爸爸不让自己表演话剧,一心想着怎么说服爸妈,他轻轻拉过爸爸的手,语调上扬,他打心底希望爸爸亲为自己高兴,“爸,你知道吗,我现在是男三号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成功。”

范伟伟爸妈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因为范伟伟的话一下阴沉下来,打开他的手道:“若你还想说你的那个什么梦想,那就不要说了,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今日就跟我一起回家。”从一开始他就不支持儿子做什么话剧,这个时代的人连电视都懒得看,谁还愿意去看话剧。不等范伟伟开口拒绝,范爸爸便起身去收拾范伟伟的东西。

小小的一间屋子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进门首先看见的是范伟伟躺着的小小的单人床,床头的靠垫坏了,范伟伟自己买了粉色的布包裹上,远远看着十分温馨。床的左侧是一个木制的衣柜,范爸爸过去打开,范伟伟放了防潮的香袋,一打开就有香气散出来,淡淡的很好闻,里面挂了不到十件衣服,有几件洗得有些掉色了,几件衣服可怜地挤在一起显得衣柜空荡荡的。范爸爸没做声,默默把衣服拿出来,铺在床上,一件一件帮忙折好。

范伟伟看看爸爸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也没敢说出口,在家里时他最喜欢的就是买衣服,自己的衣柜装满了不说,还霸占了爸爸屋子里的衣柜,两相对比,现在确实可怜得让人想掉眼泪。他在剧场拿的工资少得可怜,就算加上在胡姐那里兼职赚的钱也勉强够自己吃饭交房租,哪里还有余钱买新衣服。

范爸爸折好衣服,坐在床上眼睛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床尾的位置放了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书桌上铺着花纹桌布,靠墙的一边放了一束干花,再往外是一盏小小的台灯,台灯旁边摆了一个架子,上面放着范伟伟为数不多的化妆品,化妆品前面摊着一本笔记本,最边上放着昨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掉的便当。显然化妆、工作、吃饭都是在这一张桌子上完成的。

范爸爸站在书桌与床空隙之间只觉得转身都有些艰难,越收拾越火大,干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道:“我不管什么梦想不梦想,我只看见自己的儿子吃不好穿不暖,还受了伤,一开始答应你来,是想让你自己闯一闯,不是让你如此这般糟蹋自己。”范伟伟自然不愿意,跛着脚去劝爸爸,林永珺想去扶一把被范伟伟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短短的几步路范伟伟几乎是龇着牙走完的,范妈妈在一边劝儿子也不是,劝老公也不听,背过身去默默流眼泪。

范伟伟轻轻拉爸爸的衣角,范爸爸不为所动,道:“有梦想是好事,可梦想不能当饭吃。”范伟伟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手指松了松,红着眼圈声音哽咽道:“爸……我知道……工作可以再找……钱也可以赚,可我就是不想……不想这么放弃了,我想再试试……最后试一次,若不成,我一定回家,陪着您哪里也不去……”

范伟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委屈,就一个劲儿地哭,把这么多天的难受全哭出来,直到后来,范伟伟再想起这件事,才意识到父母是孩子永远的避风港,他在外面披起满身盔甲故作坚强,可在父母面前他永远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

看范伟伟哭得停不下来,不善表达情绪的林永珺挤过去说:“阿姨,伟伟现在脚伤还没完全好,至于要不要继续做话剧这件事还是等他好一点再商量吧。”

范妈对林永珺的印象非常好,她这么一说,范妈立刻顺着话锋劝,眼看范伟伟哭得就要晕过去,范爸爸心软了,虽然还是不愿意范伟伟继续做话剧,但好歹没那么着急赶回家了。最后几人一商量做出决定,回家的事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儿子的脚。

程窕回到家整理好资料就急匆匆地出门打车,从茶厂回来的这几天他一直没停歇地找着投资人。但屡屡吃闭门羹,没有人愿意投资不说,还有一些想要挖她过去工作的,对于这样的要求程窕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所拜访的是她能找到的最后一家公司,也是之前程爸爸介绍的投资人,她当时没想依靠家里人,接了名片便胡乱丢在一边,还是昨晚在车上发现名片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此人姓燕,早在程窕没离开家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并不熟悉,可她与程窕母亲交情很不错。程窕准备充足后,拿着自己做好的方案一大早就到了燕总的公司里去。

到了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顺畅,前台说燕总最近都十分忙,若没有预约不能让她上去,程窕沉吟片刻,说自己家与燕总家是世交,前台瞅着她衣着不凡,人又长得实在漂亮,便打电话询问。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前台每回答一句便拿奇怪的眼神看程窕一眼,程窕被他盯得实在难受只能送上一个敷衍而又正规的微笑,直接把前台迷得晕头转向,拿着话筒娇羞得不行。

挂断电话,前台先是整理一番头发,再整理自己的衣服,就差摸出镜子补补妆了,确认自己现在形象挺好,这才羞答答地对程窕道:“燕总还在开会,说让您等一会儿。”

程窕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微微点头扯着嘴角,道:“麻烦了。”然后便转身去了大厅的休息处。前台本以为程窕会问自己要联系方式,他连矜持拒绝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程窕压根没提,不禁有些丧气,哀怨地看了一眼程窕的背影,他这么倾国倾城,他果真一点不动心吗?不过他也没有哀怨太长时间,很快又有新的访客到,他立马摆上自己最完美、最标准的笑容。

程窕找了一个最安静却能一眼看到大厅门口的位置坐下,她悠哉地喝咖啡、查资料,准备后续,一副要在这里办公的样子。一直从中午坐到下午,坐到公司下班。终于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来了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说燕总要见她。程窕不多言,整理自己的衣服,跟着她上楼。

助理停在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浑厚的声音:“请进!”助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程窕便率先走进去,办公室十分之大,里面的摆设和程窕母亲的办公室差不太多,程窕扫视一圈,猜测燕总可能很喜欢古玩,心里默默闪过有关古玩的知识,能想起来的实在少之又少,她一向不喜欢这些。

燕总比程窕记忆里的模样要苍老一些,正低头看着资料,看来这几年生意没那么好干。程窕礼貌地坐到燕总对面,递上自己的创业计划书,刚想开口介绍一下自己,就被燕总打断,程窕也不着急,端正地坐着等燕总发话,期间助理给程窕倒了杯茶,程窕道了谢但没有喝。说实话,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终于燕总看完手头的资料,匆匆签了字放在一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程窕,似乎是才发现她一样。燕总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眼角扫了一眼躺在桌面上的计划书,懒散地道:“这些我就不用看了,昨天你爸爸给我打电话,听说,你要开茶品店?”

程窕坐得笔直,道:“是的。”

燕总轻轻倚着靠背,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只手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道:“怎么不回去继承你母亲的产业啊?”

知道程窕身份的人不多,因此几乎没有人会这么问他,程窕一时间愣住。燕总手指轻敲桌面,道:“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讲。”

程窕笑笑,道:“没什么不方便,我只是……想自己去闯一闯。”

燕总笑笑,重重地倚在靠背里,道:“我和你母亲也是老相识了,那么有话我也就直说了。”

程窕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心里一紧还是微笑道:“请说。”

“对于你的能力,我还是很认可的,可说实话我们公司目前对这种网红茶品并没有太大兴趣。你真的有想法,可是在我看来还够不上线,说实话若没有你爸爸妈妈牵线搭桥的话,你的项目计划书在我手下人那里就被过滤掉了,也就是说你们也根本见不到我。”

潘星匆匆忙忙赶到时,范伟伟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下楼。

“伟,怎么如此着急回家,你的脚还没完全好呢。”

行李大都由林永珺和范爸爸承担,范妈妈拿了一小部分,潘星顺手提了一个包裹,另一只手扶着范伟伟送他下楼。

“是。”

范伟伟心不在焉地应着,范伟伟从楼梯间的窗户向下看,绿树阴影下停着林永珺的车,他爸妈正忙着往后备箱里装行李。

潘星也跟着他探头,嘻嘻笑道:“林永珺可真是温柔体贴。”眼角余线察觉到范伟伟脸色不好,顿了顿,还是问,“你回家后还会再回来吗?”

范伟伟茫然地看着窗外,摇头道:“不知道。”

“那她,林永珺没有意见吗?”

“应该没有……”吧?范伟伟收回目光,轻轻地道:“走吧。”

坐在车里,潘星偷偷地察言观色,怎么看林永珺都是一副专注于开车的样子,微微侧着的脸上看不出开心不开心,潘星瞧着她恨铁不成钢,有些话这时候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说。他有心想撮合,奈何他此时正被范伟伟爸妈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什么话也不敢说,一口气堵在唇齿之间,难受得厉害。

范伟伟犹豫许长时间还是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小纸袋递给林永珺,里面是一束干花,道:“这个送给你。”

林永珺瞥了一眼,没有回复。

范伟伟舔舔干燥的嘴唇,道:“听说你去那家设计公司了,这是干花,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天星漫,虽然不能防辐射,但是……但是,我带走也不方便,因此……所以给你照看下。”这话明明就是瞎掰,明明已经拿了一路也没瞧出何处不方便,而且干花实在是没什么好照看的。

“哦。”林永珺淡淡应道,“非常谢谢。”

潘星在后排看着,大气也不敢出,林永珺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很有意见。郎有情妾有意,却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不得不分开,短短的一段路潘星只认为自己瞧见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凄美爱情。

范伟伟知道林永珺因为自己突然要离开的事情别扭,可他也实在委屈,他现在这个样子爸妈是不可能要她继续留下的,他能怎么办,为了自己的梦想再一次和爸妈翻脸吗?谁何曾想过他,无数个夜晚回到住的地方,迎接他的只有漆黑冰冷幽暗的小房间,看着窗外万家灯火,他多希望可以有家人陪伴,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拼了那么久,在看到爸妈的那一瞬间所有伪装的坚强坍塌了,他想追梦可是他没有力气了。

林永珺往旁边瞥了一眼,看着范伟伟微红的眼圈,一瞬间心软了,她是生气的,生气范伟伟说都没说一下就突然要离开,她生气若不是自己担心前去探望,范伟伟也许就这么偷偷走掉了,可再生气也抵不过他一滴眼泪,她还是希望她能高兴。

气氛有点沉重,潘星压抑得有些坐不住,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刻意笑得特别灿烂,道:“伟伟,等你的脚养好了有时间回来玩。”

范伟伟瞧一眼身侧的林永珺,笑得淡淡的,道:“好。”

气氛再次沉重,潘星本想再挣扎一下,可看看林永珺不争气的样子又瞬间泄了气。

一直送到火车上,林永珺刚把行李放好,列车员就提醒列车快开了。

“那……你快离开吧。”范伟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潘星和范爸范妈道了别,率先到出口处等着,林永珺依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范伟伟,良久道:“我会照顾好干花,和那盆兰花的。”

其实干花哪里需要照顾,范伟伟买了很长时间了,有些脱色,看起来没那么好看,可是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第一个念头闪过就是要把它送给林永珺。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应该给她点什么,深层的原因他未曾好好考虑,现在想想不过就是希望林永珺不要忘记他吧。

“回去把兰花放在你电脑旁边,香空气。”

最好日日看得到。

林永珺望进范伟伟的眼睛中,笑得极其温柔,道:“伟伟,一路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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