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31(1 / 1)

“有个犯人逃走了。”一个奉行所的捕快一边告诉刚回来的同伴,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目光在扫到你的时候不由停下了所有动作。

“你……”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然后转向带你回奉行所的捕快, “把她看住,别让她也跑了!”

你:?

又不是你越狱,抓你干什么?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然后你想起了失踪的惠子和烧起来的医馆。

你突然之间懂了什么:“……”

*

清水聪恢复意识的时候,肚子被顶得一阵翻涌,他被人像抗麻袋一样被抗在肩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拒绝离开后,惠子居然直接把他打晕带走。

“醒了?”察觉到他醒过来,惠子的赶路的速度放慢了些,语气没有一丝歉意,“已经给族里传了消息,接应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我走了,很多人都会有危险。”清水聪叹气。

惠子冷笑一声:“那老家伙只是在欺负你没人护着。而且——”

她顿了顿,又说:“血继不容外流,阿聪。”

即使清水聪真的被处死了,水无月一族也会来回收他的尸体。

笃笃笃——

惠子突然提速,避开激射而来的苦无,猛地停下身形。

一连串苦无扎在了他们刚才经过的树枝上。

森林中出现了十几个忍者的身影,清水聪听到了“熟人”的声音。

“久违了,”为首的忍者站在惠子面前,扫过被抗着的清水聪,“等你们很久了。”

惠子轻轻啧了一声:“日向。”

她放开清水聪和装着白猫的箱子,叮嘱道:“你太久没战斗过了,离远点。”

惠子本就不是战斗人员,也没有和日向一族作战过的经验,却直接将他从战斗中排除出去,清水聪骤然僵硬。

他身边的箱子里,白色的长毛猫扑腾着盖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

不见的果然是阿聪老板。

你却觉得有些奇怪。

阿聪老板之前暗示过,如果他走了,书屋乃至你和你全家,都要承受泉赖实的报复,因此他完全放弃了挣扎。为什么突然就同意离开了?

对惠子小姐的滤镜让你忽视了另一种可能。

奉行所正因为重犯越狱一团乱。

没人发号施令,带你回来的捕快和你面面相觑。

毕竟你在短短几天内进了三次奉行所,每一次的身份都不同,他也拿不准该不该把你扔回牢房。

泉赖实很快就过来了,脸色十分差,路过你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给你,身边跟着苦着脸的奉行所长官。

你微微松了口气,开始思考怎么从这里脱身,回去通知家里人跑路。

你没天真到泉赖实能够永远想不起你,毕竟他还想把书屋吞下去,阿聪老板都把书屋的东西交给你了。

此时此刻你发自内心地羡慕远在短册町的健太郎,不为别的,就为他没被牵扯到这一连串事件中来。

“出什么事了?”在你思考着怎么跑路时,门口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你转过头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长大了些的由美的五官线条比以前更锐利了些,原本稍微圆润的脸庞也瘦了下来,身量不高地立在门边,却稳稳当当的,简直比执勤的捕快们还有气势。

你呆呆地看着由美。

旁边的捕快走过去,低下头殷勤询问她的来意,对她的称呼是“由美大人”,并说明了有一名死刑犯越狱的情况。

这着实是很滑稽的一幕,一个三十几岁拿着武器的成年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询问一个年纪大概不到他一半的女孩子。

你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眼前的这一幕触动了,让你感到一丝不知由来的躁动。

“殿下让我带个人回去。”由美回答道。

“啊,小雪,你已经出来了啊,”她注意到你的目光,唇角弯了弯,“正好,你跟我来。”

你下意识地要跟出去,守着你的捕快愣了愣,拦在你身前:“等等!”

“怎么了?她犯了什么罪吗?”由美看向他。

“她和今天发生的纵火案有关……”捕快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好说明留下你是泉赖实的命令。

“是她纵的火吗?”由美问。

捕快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发现火情的人,有些情况要……”

“你是想让殿下等你查完案子再召见她吗?”由美一脸疑惑,见对方说不出话,又道,“她又不是不回来,有什么事等她回来一样能问。”

你顺利地跟了出去。

“由美,你……”你刚想问她为什么会来找你,你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味,微微瞪大了眼睛,要出口的话也变成了,“之前你来见过我?”

“嗯,没想到你……”由美不缓不慢地走在你的前方,忽然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等你走到她身侧才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你被牵扯到这件事里。”

你注意到她刚才显得几分微妙的停顿,心情有些复杂:“……谢谢。那你这次来奉行所真的是来找我?会耽误你的事吗?”

“啊,这个……”她看向你,显得几分关切,“确实是来找你的,赖实大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摇头,叹气:“还没来得及。”

她看着你突然笑了一声,随后收敛笑容。你还没想清楚她为什么发笑,就听见她比刚才比起来稍显地活泼的语调:“没关系,他之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她又叮嘱你:“等会儿见了殿下,殿下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说谎。”

你注意到她的眉梢眼神里隐隐的担忧。

你也不禁紧张起来,点头说好,一路跟着由美进入了原本你一生都没办法进入的城堡中。

新上任的大名并不是在正式的地点召见你的。你被带到一间不大的房间里等待,过了一会儿有人大大咧咧地拉开门,遮住了身后的一大片阳光,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落到她阴影里的你。

这是一个十分明艳漂亮的女人,门外的光打在她发髻间金灿灿的首饰和衣衫繁复的花纹上,耀目夺人。让你有一瞬间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还在为她身上的那一针一线努力。

“就是她?”这个人问。

“是的,殿下。”门后传来由美的回答。

你骤然回神,连忙转过身俯首行礼。新大名几步走到你对面干净利落地坐下,由美也紧跟着进来将门关上,在她斜后方落座。

“起来吧,叫什么名字?”大名问你。

“小雪。”

你缓缓起身,视线始终落在地上,只用余光打量对面的人。

“唔……赖实让你做什么?”你听到扇子敲击东西的声音。

你如实回答:“赖实大人让小人替他打理清水书屋。”

你听到一句极小声的“贪得无厌”。

“在此之间你知道清水聪是忍者吗?”她又问。

你原本想要否定,又想起了由美的叮嘱。沉默片刻,你再度俯下身谢罪:“……小人有过猜测,但不敢去确认。”

“这样啊,对了,听说上次你被搜查出了忤逆之物,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心不由提起来,头也埋得更深。

泉赖实以此物威胁你,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到了大名这里。

“是一份书稿,小人之前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祸端……”

而后大名又问你在里面写了什么,你一一交代,当听到最后的结局时,你听见对面的人“哈”地笑出声,语气充满了震惊和不屑。

“就为了这点东西?这不是很有趣吗?赖实真是大惊小怪,”你听见女人说着,还问了由美一声,“你说是吧,由美?”

由美恭维了对方一句,没有直接回答。

你先是惊讶她的态度,随即想起这位大名之前的政变,便又平静下来。

然而,你气还没喘匀,就听见她笑意盎然地问:“那么,你在写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

送命题。

你不禁默然。

有趣这种话也就只有她有资格说。她说有趣就是有趣,她说僭越就是僭越,作为一国之主,横竖最终解释权都在她那里。但你要是也说是因为有趣,惹怒对方就又是不敬贵族的罪名。一本用来娱乐的小说写贵族被杀只是为了有趣,难道不是将贵族当做玩物的意思吗?

说实话告诉对方你是为了宣泄自己的不满,就更是活腻了。

“因为……想写些新的东西……”最终你这样回答。

“新的?”

“是、是的。因为看了许多类似题材的草子结局,结局都过于相似,我就想,要不要想一个没有人写过的内容……”你字斟句酌地说着,注意着对方的状态,生怕突然触怒她,“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写出来之后就被骂了一顿,告诉小人不是什么钱都能赚。小人也意识到犯了怎样的大错……”

“你给谁看了?”大名问你。

“……阿聪老板。”

大名敲着桧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而后她突然笑道:“你是在为他喊冤还是求情?”

“小人……”你伏在地上,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由美的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恕罪!小雪是不知道内情才会这样说的。”

“我还以为事前提醒过她,由美果然还是该和其他人学学,变通一些——”你听到对面人起身的窸窣声,她轻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你说是吧,由美?”

你突然明白了什么,而后一阵后怕。

对方是在敲打由美不要向外人透露身边之事。

从你见到由美开始,她又知道多少?

由美颤着声应是。

大名又说:“这次就算了。本来就是为了你的事,起来吧。”

她走到你面前:“听说你以前和由美是邻居?”

你应了声是。

对方一副饶有兴致地问:“习字也是你教的?”

“是。”你回答。

“难怪由美说将你当做姐姐看待。”她没继续追问下去,大概也对你是怎么识字的不感兴趣。

“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泉小雪’。由美曾救过我一命,我承诺过要回报给她的家人……今天就在这里抵了,”她在你面前蹲下,纤细的手指抬起你的下巴,漆黑的瞳孔里黑沉沉的,宛如漩涡般要将对面的人吸入深渊,然后眯了眯狭长的凤眼,“没错,我是特意说给你听的。”

你的目光移向由美。

年纪不大的少女宛如一座木雕般坐在那里。

*

森林中浮着淡淡的血雾。

青绿色的草叶间散布着碎裂的冰晶,林中倒着好几具尸体。

清水聪与惠子背靠着对方,身上挂了不少彩,手中的握着从敌人手上夺来的剑,呼吸间都是冰冷的雾气。

湿冷的雾气仿佛牵扯出那段不愿回想的记忆和隐藏在身体里的顽疾,肺部的疼痛与身上伤口传来的痛楚一阵阵刺激着他的大脑,然后让他将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本能。

敌人并没有给他们留下残喘的时间,他与惠子再度分开迎向面前的敌人。

清水聪觉得日向涉恐怕是疯了。

当初是日向涉为了血继来伏击他们,如今眼中的恨意却浓烈到让他以为日向涉才是当初事件的受害者,对方在恨意之下攻击甚至不顾及自己的队友。

他很清楚自己和惠子是落入了圈套。

日向涉带着这么多人围堵在城郊,不可能是为了报私仇,应当是接了委托。

一味的关押、松懈的防守,只是为了引出劫狱的人。

或许火之国的大名根本不屑于他的这条命。

“凭什么……不过是个外逃的普通族人……”在利刃互相刺穿彼此的身体时,意识已经逐渐恍惚的清水聪听着对面的敌人咬牙切齿般的声音,回过了神。

他没听清楚日向涉后面的话,伤痕累累的敌人目光首次移开了他,吃力地看向他的后方,而后率先耗尽了生机,垂下了头颅。

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日向涉额间的护额落到了草地上,露出了额间的咒印。

清水聪的身后是惠子。

清水聪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还活着,还要去援助另一边的族人。

在泉赖实宅邸中说出拒绝再度杀人不再做忍者的话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捂着穿透身体的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中的查克拉不知道多少次凝聚成了剔透的冰镜,手上的刀剑也不知道挥出了多少次。

浓稠的血液遮住了他的视野,有那么一瞬间他的余光似乎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白影。

惠子还活着吗?他不知道。他听任本能闪避攻击,向发出攻击的人回击。

在再一次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时,清水聪恍惚听见了惠子和其它人的声音。

他想起从他手中接过白猫的清水遥的笑脸,想起在书屋开业不久后于水汽蒸腾的山林间遇到的白猫,又想起找到他自荐的第一个员工脸上写满了“我缺钱”的目光,想起泉赖实后来得知他的冰遁后不动声色打听他和水无月一族的关系。

从清水宅邸到火之国,他一直追寻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是水无月聪,是一名忍者。

他同样也是清水聪,是书屋的老板。

他养过一只猫,猫的名字和友人的猫一样。

不是工具。

暗淡的天空雷声轰鸣,骤雨倾盆而下。

你接过由美递来的伞,神情复杂地说了声谢谢。

“你家……”廊外雨势惊人,狂风与骤雨相携而至,吹得枝叶哗哗作响。

你想起由美家的惨案。

由美摇了摇头:“不必再说,我知道。”

“那凶手?”

“是忍者,他们在风之国。”由美看向廊外被风雨摧折的庭院,不再说话。

你恍然:“这几年你去了风之国?”

由美“嗯”了一声,又道:“你老板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殿下都知道。”

“那名忍者……他是死是活、有没有做过那些事,都不重要。”

你默然,想起刚才大名对由美说的话,这才点了下头:“抱歉,刚才的事……我冲动了。”

“不,你应对得很好,”由美看了你一眼,“殿下若不满意你的回答,今天会当场问罪于你。”

由美知道,比起答案,大名更在意的是另外的东西。

虚无缥缈的人品也好,态度也罢,能否满足殿下对被救助人的想象才是关键。

不能太聪明引起警惕,也不能太市侩引起厌烦。

她也不能左右殿下的问题,今天最后的事只是巧合。

“就送到这了,保重。”由美停下脚步。

你撑开伞,走到雨中,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说:“保重。”

或许在今天进入城堡前,你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但在见到了这个国家的主人之后,那些东西全都烟消而散。

劈啪作响的雨声中,你听见由美低低的一句“谢谢”。

或许,由美并不太想要大名的那个人情。

下山时,你回想着大名喜怒无常的样子,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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