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怎么早啊？”
“这还早，踢不了一会就上课了，早上的时间就不知道为啥，过得飞快。”
“那你去吧去吧，再见，我得回梦里了。”
昭晗虽然有着不错的身高，还算匀称的体型（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但她体育却不是一般的差，或者说过于一般了。中招体育加试前得集训时，老师看她实在得“捞捞”，就拿着一束树枝，横在一米六的界限上十厘米左右，说“你就跳吧，放心来，跳过这个棍儿，没问题的。”结局嘛，昭晗一屁股坐折了那个树枝，体育老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还有五十米，和昭晗一组的其他三个女生，十分一致的比昭晗矮了一头半，个个愁容满面，后面排队的也在说“这把不是稳了吗，昭晗肯定第一啊”昭晗心底也暗暗窃喜，心想这下至少不会输的太难看，可发号枪一响，昭晗简直感觉度过了这辈子最长的十秒钟（可能是吧，具体记不清，也不太想记清了），就仿佛进了一个循环中，无论昭晗怎么向前冲，都和另外的三人保持着一条完美的水平线，并平移到了终点线...所以进大学之后，为了清洗前十八年的“耻辱”，昭晗基本每天都要到操场跑五点五公里，开始时也是咬牙咧嘴的，但后来就逐渐成了一种习惯，因为她发现，在跑步时大脑基本上是最自由的，可以向天南地北的东西，可以平衡心理压力，可以释放积压的情绪，可以挣脱一会现实的枷锁，随风而去，乐此不疲。等到思想回归的时候，通常是因为已经累得顾不得再跑了，于是便欣欣蔚蔚的回到这厚土中来。
在大一时跑步的时候，昭晗就发现了操场上一个身材高挑，矫健的女孩，她踢球时游刃有余，对球的把控炉火纯青，不止昭晗，也吸引了众多其他人的目光。昭晗高中时选的（被迫）就是足球，踢的勉勉强强，已不敢再奢求更多。看着那个女孩的身影，不禁在心中感叹原来足球可以这样来踢。而昭晗总在早上六点时下去跑步，那时的操场人少，空气也很棒。但那时，昭晗又能看见那个女孩，不过是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足球场的中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球，应该是在思考踢球的脚法部位，然后不经意间忽然射门。正应了那句“静若处子，宛若蛟龙。”跑道是围着足球场的，昭晗的注意力真的很难不被吸引。后来，竟发现发现那个女孩也转到了和自己一样专业，就趁机会加了联系方式，知道她叫李梦琪。
两人因不在同一班级，所以话也不多，只是见面会笑一笑的交情。其实昭晗是很想有进一步的发展的，但发现李梦琪对于足球的热爱其实比自己注意到的更加执拗，身边也都是些大佬级人物，而自己这自娱自乐的功夫，不堪雕琢的技术，还是不要影响先进人才进步发挥了。但还是和平常一样，一人早晨跑步，一人早晨踢球，两人间就如此构成了无形的陪伴。
李可欣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周，江大的校报已换了好多头条，博悦湖边的柳树也早没了两周前的模样，不经意的嫩绿色匆匆换上翠绿装，没人记得有人永远停留在了那未到来的春意中，身旁埋着的是未翻新的旧土...
或是生物钟，或是疼痛，六点钟昭晗睁开眼睛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是例假如约而至，和天气的渐暖相适应的是昨天夜里被兹兹安利的雪糕以及现在缩成一团打着的寒战。昭晗简单处理完毕后，就灰溜溜的瘫回了床上，心想今天早上就这样吧，睡觉的感觉也很美妙呀，就一天不去跑步，神仙是不会怪罪的，李梦琪应该也不会。
“楠楠，你怎么这么喜欢去哪个园子玩？回来看会书好不好？”
“我不想，但可不可以去图书室看，我喜欢在哪看书”
“不可以，那里都是大哥哥大姐姐在学习，你太小啦，会吵到他们的。”
“我不会的...那妈妈，我看三十，啊不，两个三十分钟的书，然后你带我去操场上玩好不好？”
女人犹豫了一下，现在环境不安全，不应该带着楠楠去的，可看着小孩子的乌黑澄亮的眼神，稚嫩无邪的期盼，就只好答应了。
“就在操场上玩一会儿，不可以去其他的地方。”
上午前两节没有课，昭晗还可以放肆一下，到了九点，虽然疼痛无力的症状并没有完全好转，但也要起来整理梳洗，准备去教学楼了。
嘭！张慈和李佳忽的一下推门进来，正好赶上颤颤巍巍起来要去洗浴间的昭晗。上午前两节她们有课，看昭晗不舒服就从楼下食堂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烤蜜薯和一杯姜糖水后就去上课了。这是她们之间独特的默契与配方。
看见昭晗起床，张慈和李佳默默对视一眼。
“晗晗，还好你早上没去跑步。”
“哼，怎么了，看我现在的样子快要上天了是吗”昭晗以为是自己现在太狼狈，互相玩笑着玩而已。
“昭晗，别去上课了，又出事了。”佳看着要抽卫生纸去洗漱的昭晗，补充着道。
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可以不用去上课，还能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又是该死的人命的事。”
昭晗脑子嗡的一声，手里刚抽出的卫生纸停在半空，眼睛虽憔悴无力，但瞪得出神。
“又有人出事了，这才几天...学校可能也害怕了，说是早上八点二十左右发现的，被几个上体育课的学生...警方马上就来了，紧接着学校就让一二节之后的课全部暂停，配合调查，也安抚是学生。”
怎么会，如果是两个事件如此短时间内发生，那就可能是连环犯案了，选在学校做连环犯罪，虽不恰当，但从放侦察方面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学校范围局限，监控力强，人员流动相对单一，警方介入配合性高。怎么看都怎么不合适...
“不过可以暂时说明的是，陈章明应该和可欣的事没什么关系了，还好不是那小子。”李佳的话打断了昭晗的思绪。
“嗯嗯，不过事件就此来说，就更复杂了，我们要注意安全，加强警惕，晚上十点，算了，九点半前必须回来，没回来的必须打电话让我们知道位置，特别是你昭晗，夜猫子一枚。”
“对”李佳接道“还有早上也别出去太早了，至少七点多等校园儿里人多点吧，这个事情发生的不就是...听说人是早上出事的，我以新媒体工作室的朋友说的，那人喜欢早上一个人去踢球。也是你，昭晗，你早上不要在那么早跑出去了。”
两个人都盯着昭晗看，想要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似的，昭晗低下脑袋哼哼着，从新坐回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窝中不想说话。正巧这时康康回来了，两人便又去“教育”康康。其实联系实际来说，康康是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九点半康康睡觉，只要她的好闺蜜没来，除了三餐她会花费十分钟时间飞快从食堂买回宿舍吃和日常洗漱外，康康基本不会离开她的床帐，也不会说话。张慈她们偶尔会主动和康康搭搭话，探探她不会寂寞，不觉被她们冷落就行。所以相比昭晗的早出晚归，康康基本不用很被担心。可康康的身体也好，心理状态也好，又是典型的“黛玉”再世，叫人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猛地一下，昭晗忽然心底一凉，这才想到什么，抬起头打断了张慈她们问道“什么是早上喜欢一个人踢球，是你的那个朋友喜欢早上一个人踢球，还是说今天被发现的那个死者，喜欢在早上一个人踢球？然后是在操场...”
昭晗来到操场，可以很容易观察到案发地，先是被警戒线绕的里外三圈，又是被乌泱泱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昭晗没有靠近，站在大约三百米开外的地方，站在操场一侧的，漆白的足球框边，静静的看着那一团乌遭，警笛虽在边上卖力闪烁着各色高饱和的光，可昭晗仿佛在看一副黑白的画卷无声的缓缓合上，带走了生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昭晗总觉得嘴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咽不下，又吐不出，想干呕出可恶心了什么也没有，只能任由着恶心的感觉蔓延。又是这无力的熟悉感，昭晗想到这，更加恶心了，看到了操场旁的观景台，就径直走进了“学生事务中心。”是一个在观景台楼下的大厅。其实说是大厅，倒也不大，且在昭晗看来，还很是个温馨的地方，因为蓉蓉在这里工作，想要摆脱无力感造成的堕落无助，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但对于昭晗来说，她清楚自己痛苦的原因，也清楚这时最想要的，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去操场上看过了？”蓉蓉看见昭晗进来，就径直问道。
“嗯，不算吧，你这人不是很多啊。”昭晗挤着眉毛笑了笑，又向四周看去，其他几个工作台也空着，这点应该是蓉蓉一人在值班。其实不知为什么，昭晗现在不是很想谈论这几天的，发生在江大医学院的人命案子，不想谈论她们的死亡。
“姚姚，你得保护好你自己，早上,晚上都别再自己出来了。”
“嗯我知道。”昭晗低着眉，摆弄着事务中心的绿植，这叶子颜色青葱，到不知是不是合时宜。
“姚姚”蓉蓉从柜台里面走出来，坐在了昭晗旁边“你...还好吧？”
女人在打理着门外大树下的盆栽，形形色色的有一二十盆，围着这颗孤树长得到还算不错，相互陪伴，就是它们存在的最大的意义。
男人从建筑后绕出，眼睛带着一点猩红色。
他本来上午有课的，现在也不用去上了。
昭晗从事务中心出来后，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寝室，就被小姑父和姑姑接走了。
江城不是昭晗的家，但她的小姑一家在这里，昭晗小时候无论暑假寒假都经常来这里，小姑有一个和她年领相仿的女儿，是昭晗的表姐，和她最是要好，小姑父和昭晗的父亲是至交，也是昭晗见过最风趣幽默的人，小时候在姑姑家玩耍，和表姐的打闹，都被姑父用相机记录下，并保存在了电脑里，所以之前昭晗一去，这些录像就会被拿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剩下昭晗和岳悦（昭晗的表姐）两人相对无语。一个在想：我怎么会有这么二的老爹，一个在想：这人这么二，真不愧总被我姑嫌弃。
这次姑姑直接来接走昭晗，也是因为学校的原因。
小姑向来是直性子，脾气爆，虽然个子很小，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说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刚毅。据昭晗妈妈说，这位姐姐刚上班时，因为个子小压不住学生，逐渐就改了气质，不到一年，小姑的班级就成了全校纪律最强，成绩最好的班团体。昭晗小时候是有点怕这位小姑姑的，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了解到若社会逼你就范，人所能做的无奈，就有点心疼，也很敬佩之了。
“真是无能，能让学生在学校里出事，还是几天功夫，两条命。这要谁管？”小姑在副驾上坐得笔直，不知在看着窗外的什么说着，昭晗想，该是青天吧。
“唉，不提了不提了，学校是有问题，但人有祸兮旦福，凡事皆有意外不是，咱说好不提的。”小姑父紧张兮兮的握着方向盘，还耸了耸肩，想要表现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昭晗看着忽然觉得有点好玩，心底也感觉松了一点，看了眼旁边的岳悦，两人不觉笑了笑。
“好了，知道了，姑姑姑父，咱们现在去哪里呀？”昭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最后顺带环住了悦悦的肩头，伏在她的肩膀上，和事佬般的语气说到。
“去吃饭！融江岸的菠萝虾，青豆牛肉粒，还有百香果塔！走起！”
岳悦这个小吃货的内壳，和她恬静的外表完全不符。有一段时间昭晗在实验室里要梳理人物心理特点，不由得就想到了这位老姐，细细分析下来，也是肃然。岳悦酷好看书，什么书都看，但就是课本很例外（当然是大学之后啊），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她成绩极不佳，考研考公什么的全失败，但她也不很在乎，似乎心里早已笃定了要做什么，只是潜龙在渊，时机未到而已。她是个理科生，但画画天赋却极高，小时候昭晗经常缠着这位表姐给自己画小人，然后带到班里去炫耀...若不熟的人评价她，必然是沉默寡言，性格沉稳。可昭晗看来，岳悦在某些方面，是非常之二的，且二到无法想象。可她内心无疑是无比的坚韧的，正如有一次昭晗偶然看到的一句对金牛座的评价，岳悦正是金牛座，在要崩溃的边缘，忽然又不想崩溃了，于是索性就不崩溃了。高中结束来到江城的昭晗，也是在岳悦的影响下逐渐恢复的。
晚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两人平躺着望着天花板聊天。
“姚姚，今天我们直接去接你了，你还好吧。”
“嗯”
“那两个学生，你都认识吧。”
“嗯”
“你不想参与，或者了解一点情况吗？”
昭晗扭过头看了岳悦一眼，很是无奈。
“我能怎么参与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是没什么关系”岳悦也扭过头来“可和心理学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昭晗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过这个问题，可如果真和心理学有关，那接下来江大的生活可能更不会平静，甚至...总之，昭晗不希望是这样。
“你想想吧，不过反正你现在也不在心理学了不是，可能哪方面什么的能力也不行了吧。”岳悦说着，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伴着哈欠。她总是喜欢把昭晗分析问题的能力说成“哪方面什么的能力，”其实就连昭晗自己也不太能清楚的给这个什么的能力下定义，就姑且叫做“分析问题，”很不恰当，但也无可奈何。
昭晗还想反驳什么，可门外传来了小姑姑的轻声“呵斥”：睡觉啦！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