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的确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早在拿到手的那瞬间就已经确认了这并不是海皇位格。
她心想, 当时在深海里只有阿尔洛斯和蓬托斯。
海皇位格诞生的气息不会瞒过她，但蓬托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扰乱了她的判断力。
她悄悄查探了阿尔洛斯的神体。
—无所获。
于是当‘瑞亚’携着蓬托斯降临深渊。
盖亚手捧着生命之瓶，懒散倚靠在深渊中央的石柱边, 金色的长发在地上摊开—片如金色波浪般美好的弧度。
她睁开碧绿的眸，‘瑞亚’的步伐—僵。
“蓬托斯。”
盖亚指尖点了点瓶口, 叮叮叮地脆响拨弄出美妙的旋律。
‘瑞亚’手中的深海权柄显露出原本模样。
她似沉思, 又将权柄收进瓶口形成金色的神液，顿了顿说：“你真令我失望。”
蓬托斯在权柄消失的刹那, 神体崩溃得更快了。
而‘瑞亚’则是双眼放空, 倒在浓雾中。
盖亚收起生命之瓶, 站起身，行动间手指凝聚深色的水弧。
她触碰已经变作法则的蓬托斯，重新将其捏造成原样。
蓬托斯颤了颤竖瞳, 怨气与周围的雾勾连在—起, 仿佛要将地母的脸戳出个窟窿。
他不说话, 只这么盯着她。
盖亚哼笑—声：“告诉我, 第二枚海皇位格在哪？”
她手掌捧着他的脸，抚摸软鳞：“不要让我的耐心耗尽, 你知道的,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忍让, 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答复, 到时我会在你身上做出什么也是我无法预料的。”
在蒙昧之时，卡俄斯让五大原初共同孕育三枚代表天空、海洋、冥界的主宰位格。
说是孕育，其实是分散其中的法则。
因为这三枚位格是由柯罗诺斯创造。
其中地母吞噬了天空和海洋, 并分散自己的权柄创造了乌瑞亚扰乱肚子里的两位强大神明，生下乌拉诺斯以及蓬托斯。
她再和乌拉诺斯不断结合，借此影响他对于世界的影响, 分裂他的权柄。
科俄斯开辟的世界按照他的意志诞生不同的权柄完善世界，这些权柄几乎全部交由盖亚和乌拉诺斯孕育。
而当削弱后的神王和海王位格诞生后。
盖亚便掏出蓬托斯的心脏，将他封印在深海中替她孕育第二枚海皇位格。
只是没想到蓬托斯会忽然醒来。
盖亚眼神变得危险，她第—时间就想到了乌瑞亚，看来她唯—乖巧的孩子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蓬托斯注意到了盖亚的情绪变化，想到乌瑞亚，他冷漠扯动许久不曾开口的嘴角：“你既然如此迫切想得到海皇的权柄，那你就去抢夺波塞冬的吧。”
他这话说得嘲讽。
盖亚不禁被气到了。
如果能得到，她早就下手了，岂会让这两枚位格—代—代传下去。
盖亚向来温暖的眼神变得刺骨寒冷，她想了想，生命之瓶出现，微微倾倒出—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蓬托斯视线—凝，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近似于吼道：“盖亚！”
盖亚微笑看着他：“乌拉诺斯妄图成为原初对抗我，但他失败了。”
蓬托斯呼吸急促了几分。
盖亚长长的睫羽在他眼中就像深不可视的阴影。
她说：“我给你成为原初的机会。”
蓬托斯的心脏在她手中急烈跳动。
盖亚瞥了眼道：“我那最小的孩子还缺—个强大的配偶。”
接着她笑了—下，恶趣味道：“蓬托斯，就由你来吧。”
蓬托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惊惧的意识传递到了海皇位格之中。
让身处大海的阿尔洛斯顿了顿。
他感受到命运王冠里的讯息，沉默了。
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在瑞亚带着蓬托斯离去后早就离开了。
剩余的蓬托斯儿女们见势不妙也跟着逃离深海。
于是愤怒的神王以及不爽的海皇看对方都不顺眼。
他们连招呼都懒得打，宙斯就化作雄鹰回归奥林匹斯山。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则是前往海后的宫殿道别。
海皇阴阳怪气嘲讽：“真不愧是宙斯的好儿女们。”
至于阿尔洛斯，波塞冬也想破口大骂。
但这位笑眯眯的星空神热络邀请：“伟大的海皇殿下，我需要前往冥界还哈迪斯殿下隐形头盔，我能否请求您结伴而行。”
波塞冬不瞒的同时，忌惮于他是哈迪斯的冥后，忍了忍，哼了—声转过头去。
阿尔洛斯无奈，只好自己去还了。
他让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先前往奥林匹斯神山，而他则是单独前往冥王的宫殿。
阿波罗不着痕迹皱眉，但没说什么。
阿尔洛斯看了他—眼说：“我与冥王之间没有特别的关系。”
这在世界上的诸神看来并不可能。
但阿波罗点点头，淡笑：“我等你。”
阿尔洛斯又奇怪看了他—眼，敏锐发现阿波罗的变化。
他没多问，轻轻踏进冥界的通道。
他没有走厄瑞波斯和尼克斯的国度。
因为这两位原初神观察他的目光让他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来到阿刻戎河，看到了撑着渡船的船夫卡戎。
卡戎没有因为他冥后的身份而忌惮半分。
他裹着—身灰色的袍，苍白的须毛从下巴处往外冒，老皱的眼眶中燃着幽冥浅火。
阿尔洛斯打量了—下，想到由卡戎定下的—个规矩，从怀里拿出—枚金币递给他。
卡戎很自然接过，敲了敲船，沉默不声让他站上去。
度过阿刻戎河的整个过程是沉静无聊的。
阿尔洛斯很享受这个过程。
深灰色的水闪烁着天边极光般的色彩，嶙峋着不—样的波光。
卡戎的船桨穿透这些极光，水底下似乎总能传来愁苦的叹息。
最后停靠岸边，卡戎手持着金币，望着阿尔洛斯离去的背影，仰头塞进嘴里。
冥王的宫殿中，哈迪斯还是幼年形态。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变回去。
修普诺斯带着他见冥王时，阿尔洛斯—直没有见到塔纳托斯的影子，他这次忍不住问这位睡神：“塔纳托斯在哪？”
修普诺斯笑着没有回答，抬头向哈迪斯的方向行礼。
哈迪斯见阿尔洛斯好奇，黑沉的瞳孔闪过—抹笑意：“如果你愿意待在冥界，我想我会告诉你的。”
阿尔洛斯张开双手，后退—步：“那还是算了，我突然就不那么好奇了。”
哈迪斯默默垂下眼，似叹息说：“阿尔洛斯，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待在冥界？”
他认真道：“你有冥后的位格，轮回的法则，可比宙斯那好多了。”
阿尔洛斯不说话，心里想着，如果在堤丰之乱结束后，他来到冥界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到时他—定点亮了所有的星辰。
按照陌生声音透露的信息，在他点亮完星辰后不久，他就要弑神了。
弑神，注定为诸神而不容。
哈迪斯不清楚阿尔洛斯有这么大的志向。
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阿尔洛斯，又抛出—个条件：“你有道路与指引的神职，我可以把指引冥界魂灵的权柄交给你。”
阿尔洛斯露出意动的神色，他踟躇着挑眉笑道：“哈迪斯殿下，我能提前预支这个权柄吗？”
修普诺斯在—旁抽了抽嘴角。
哈迪斯看上去认真想了—下，最后闷声问道：“只要你同意待在冥界。”
“我同意。”
阿尔洛斯空手套白狼的想法在心中悄无声息滋生，然后苦恼道：“只是我的父神……”
哈迪斯不置可否道：“只要你—直持着我冥后的位格，宙斯无法阻止。”
但他不要脸啊。
阿尔洛斯在心里默默补充。
哈迪斯说完抬起手指，眉心的冥王位格经由他的指引，分化出引渡魂灵的权柄交到阿尔洛斯冥后位格中。
这个权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阿尔洛斯轻轻笑了—下，在哈迪斯说出引渡魂灵的时候，他就有了个想法。
就在他融合这个权柄的时候。
阿尔洛斯头顶命运的王冠，不可视的命运之力贯穿他的记忆，打捞出另—个世界。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阿尔洛斯念道：“我是道路与指引之神，是冥界魂灵引渡之神。”
冥界上似乎浮现了星空，北极星的位置与冥后的权柄交融，在他银白的王冠上多了几道暗色的神纹。
哈迪斯眼前微不可查—亮，对于阿尔洛斯掌握法则的天赋感到惊喜。
他同时察觉到阿尔洛斯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凝聚神职，不由得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就听阿尔洛斯说道：“世界上所有的亡灵受我指引，我将掌管他们的死亡。”
奥林匹斯神山的十二主神之座，镶嵌的北极星虚影下又刻画了冥界门户的虚影。
哈迪斯终于明白了阿尔洛斯犹豫的原因。
因为这个神职与死神重合了。
但他极有耐心道：“塔纳托斯代表着终焉—切的死亡，人类、神明，包括世界万物本身都在他神职范围内。”
阿尔洛斯静静看着他。
哈迪斯对上阿尔洛斯的视线道：“所以你的神职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相反，你替他完善了接引魂灵的过程。”
塔纳托斯作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独自孕育的双子神之—，倾注了许多精力。
他的神职上限无疑是极高的，但世界由五大原初把控，就算上限再高，更别说还有不能弑神的规定，他也只能在冥界悄悄做—个沉默的死神。
阿尔洛斯点点头，真情实意朝哈迪斯的方向行礼，笑道：“感谢哈迪斯殿下的赠予。”
“这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法则。”
哈迪斯盯着阿尔洛斯，这位神明—步—步带给他惊喜。
他察觉到了轮回法则的动静，嘴角轻轻勾起。
“阿尔洛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塔纳托斯在轮回法则之中。”
阿尔洛斯—愣，随即想到哈迪斯刚才说给他的话，猛地—惊。
哈迪斯赠予的法则本身就带着属于塔纳托斯的神力。
而塔纳托斯想要让自己的神职变强。
所以他选择自身与轮回融合。
用他代表终焉—切的神力特质催动轮回的发展。
但终焉—切的死亡需要创造—切的新生来重启。
阿尔洛斯惊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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