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庆县县衙,后堂。
处理两三件公事后,知县王如世离开书案,随手捧起白瓷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缓步走到书房门前,脚抵住门槛揉搓,没喝茶,头抬起老高,盯着爬升的太阳出神。
这位穿着官袍的地方父母官,轻叹道:“好好的太阳,却总有那么几片不开眼的云彩。”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一位妇人领着丫鬟仆役走来。
离着老远,都能听出的不满和责怨。
“你个老不死的,外面是不是有想好的了。连着三日都不归家。想死在外面不成。”王如世老婆刘氏掐手指,手绢抹着眼泪,哭闹着扑来。
王如世手一抖,手中茶碗摔个四分五裂,飞溅的茶水,洒湿的官袍下襟。已顾不上这些,他迈出门槛,急走三五步,接住发妻的臂膀。
他略带威严,道:“夫人,夫人,莫要如此,莫要如此。这成何体统。有如斯文啊”
“我就说,你今晚回家么?”
“夫人,公事繁忙。”
知县刘氏颇有理财手段,赴任两年临庆县,她就置办出五进五出的大宅子。新宅距县衙颇远。有时,王如世知县就歇在衙门。
“那忙了,我看你不歇着。再说,你这个知县不能老自己干呀,把自己累死。你手底下都清闲着呢,那个……”
“赵升高!”小婢女红儿提醒道。
“对,赵升高,当值时间,都跑出去天香楼吃喝了。”
“哦,有这等事。”王如世知县温怒道。“必须严惩。”
“那……今晚回家,”
“今晚回家。”
“那……这么说定了。”王如世轻拍刘氏的手以示安抚。“送夫人回府。”
呼啦啦一群人,走了。
王如世望着不见人影后,轻咳一声,一个捕快打扮的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身侧。
“跑一趟监察院,给李主事大人,送份礼。他要的东西,在天香楼。”
“是,大人。”捕快躬身告退。
…… ……
…… ……
天香楼,在这个大临庆县,是数的着好买卖。
前楼,餐饮,后楼,住宿。有点商业大厦的味道。
赵升高来到门前时,店内人不多。毕竟离饭点,还有两个时辰。门前迎宾的小二,正手巾铺脸假寐。
听见动静,小二急忙招呼:“这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找人。”赵升高淡淡道。
小二一听不是生意,兴趣顿时垮了下来。
“你,里面请。”
大周朝,还没访客登记制度。
赵升高走进店,没有去柜台。柜台的老板娘也未出来询问阻拦。很轻松的,就穿过前楼,走到后楼,顺着楼梯,蹬蹬上了三楼。
三楼,是天字号房。一排房子门前挂着号码。
赵升高数着号数,走到尽头,在找到了315号房间。
房间门是虚掩着。轻轻一触碰,被开了条缝隙。里面静的悄悄。
似乎没有人。
赵升高心中泛起狐疑。又回想了一下尹主薄的话语,天香楼315房间,当时虽很紧张,但没记错。他再次对照房间号码,再次确认。没错。于是,试着敲响房门。
“客官,您需要热水嘛。刚烧开的。”赵升高压着嗓子,学着店小二话术试探道。
给自己买份保险。
古代谍战剧,往往很多在接头时,翻车的剧情。
有可能是消息走漏,站点被提前暴露了。要么是接头人怀疑来者身份,一时不敢相认。一顿咔咔乱杀。
伪装一下,披个正经身份外衣,悄悄潜伏进去。
打手枪的,不要。
把自己后退之路,腾挪空间,留出来,加粗。
先先稳一手。
房间内,没有动静。
刚才的试探,像是投进石子,没听见扑通落水声,连一点涟漪也没波动。
赵升高又试了一遍,“客官,您在房间嘛?热水烧开了,我给您送来了。”
依然无回应。
迟来一步?出事了。赵升高神经瞬间紧绷,脑补出不好的场景;他趴着门缝往里瞄去,鼻息微动,似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飘来。
没有,鲜血味道……
他先否定了最坏的场面,于是,手上用力,没引起一点吱呀声,门又开大了一些,容的下一个身位。他一侧身,落力的进入房门,双手倒背,又把门合上。
房间里,粉色纱幔撩起,对门有道屏风,屏风上沿,不时有热气散涌,花香味越发浓郁了。
床上无人?
赵升高内快速扫视房间,脚步无声前移,身子转过屏风的一瞬,眼光也扫视过去,瞳孔迅速扩大。
“有人!”
赵升高惊得下巴拉长,听见节操碎了一地。
“是个女人。”
“我咧个去,这是考验干部!”
屏风之后,是个木桶,是洗澡用的那种。
此时,桶中有一女子正在沐浴。黑长直的秀发垂在桶沿,直达地面。一张集美的脸从天降临下来。
赵升高记起穿越前抖抖常刷到的文案,稍加改动。
桶有有女,太美了。D罩杯,放在车模界,颜值天花板,肤如凝脂粉面桃花。
“我腐败了。”赵升高心中哀嚎。
“冷静。”
他急忙偏过头,只敢偷偷苗人凤。
靠窗的几案上,散落着,钗饰,罗裙,红肚兜,还有柄挂穗长剑。
“怎么让我看到肚兜如此下流的衣服,”赵升高急忙眼观鼻鼻观心,清心咒起。只是,那如松之贞字样,像是打了钢印,抹去有深痕。
“危险,我命休矣。”
这个世界,有儒;有道;有佛;有妖;有术士。
大周朝开立七十年,啥啥都废。但这指的的广义,是底层百姓。而非不是世家大族,帮派宗门。
他们那朝那代,都是活跃的,文道武道,还有什么道,样样不缺,资源丰富很,人才也是一茬一茬的长,极小概率出断层的。
从罗裙的丝线,肚兜的刺绣,小衣的褶皱看,皆价格不菲。普通人家女子是断断用不起的。
桶中女子,必然是官宦之女。
江湖儿女,多一马平川。
这种家庭背景,会武功,不过分吧。
更关键,后面有王权,是可勾来重要照顾,督办清算的。
念及此,赵升高缓慢倒退,退出房间。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可没来过,我什么都没看见。
时间禁止,他已退出屏风视野,后背抵住房门。
突然脚下勾断一根丝线,房梁悬着木桶,晃悠悠着砸过来。
“有机关。”赵升高暗叫一声。
进来没触发,出去出发了。这事很倒霉。
还是大意了。
他纵身前扑,双手接住木桶,以卸其力,避免发出更大动静。一个翻滚,落到地板,正要出口长气,屏风似受到风吹动,晃悠悠起来,越来越大,咣当一声,屏风倒了。
趴在地上的赵升高气得想砸地板,从下往上看,桶中女子的长睫毛蹙动,是要醒来。
嘤嘤……
女子呢语,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从迷茫渐渐发出月光般光亮,眸子聚焦,与表情僵硬的赵升高对视。
几秒后,她嘴唇一挑。
这一笑,赵升高知道死刑宣判了。
【叮,您收到来自尹主薄独女尹倩宁的情绪值:怒+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