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眼神一眯, 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此时看着天镜的人们被慑到的不少，常在刘彻身边伺候的那些个宫人已经跪下来。
“完了, 这个大夫要完了。”
“不能吧, 有小仙人在旁边看着呢。”
正在长城工地边休息的扶苏, 却觉得这个汉武帝只能空空生气罢了，不见他父皇，都被一个小家伙当面说是被徐福诈骗到的老糊涂，也没能做什么吗？
现代令人向往的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那里没有皇帝啊。
刘彻不晓得众人心思, 就是可惜现在不是在他的未央宫, 否则一定要叫这个所谓的医生好看。
不想他还没发火，那医生便双目一瞪，比他气势更足地问道：“怎么, 你还不服气？你看看你家小孩的这个单子，缺铁缺钙缺锌, 还缺碘, 身体严重营养不良。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会落水？你看看，他这肺泡里都有异物, 这些都是细小水珠。”
说着, 那几张胸片几乎被怼到刘彻脸上。
刘医生之所以做儿科医生, 便有着几分热爱在的，更何况打从他毕业被聘到这个小县城的医院, 就根本没有见过营养不良到这样程度的小孩。
当年见过的几个这样的，也是在非洲援助的时候见过当地的贫穷儿童。
刘医生真气狠了，说完才察觉自己情绪激动，抹了把脸收拢各种化验单坐回椅子上, 道：“不是我生气。你们看看这个胸片，这些都是呛进肺的水珠。”
刘彻第一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训，连他父皇活着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训斥，只觉帝王颜面落在地上捡也捡不起来。
他注意到这个一声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子：刘医生？
看见这个姓，刘彻倒是又有一瞬间的分神，难不成因果轮回，这个差点把东西摔到他脸上训的人还是他刘家后辈？
想着这些，刘彻没有注意到刘医生后面说的这些话。
刘医生跟刘彻算是没话说了，他把东西给许森看，说道：“肺中有这样的异物，是会发痒忍不住咳嗽的。可是你看你侄子，他咳嗽了一声吗？”
这刘医生已经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排好了？！
进门之前许森还想着医生问起他们跟小病已什么关系的时候，是该说兄弟还是叔侄呢。
没想到根本没有这个麻烦。
许森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低头看向有些惊吓到的小病已：“你想咳嗽吗？”
刘病已看了看许森，又看了看那个医生，小兽的本能让他辨别出他们只是在心疼他，便实话实说道：“只是有些痒，不咳嗽也能忍住的。”
刘医生听闻这话，万分鄙夷地看了刘彻一眼。
看看，这样懂事的孩子是他天生就会这样懂事吗？
“小家伙儿，”面对刘病已的时候，刘医生的态度和语气都瞬间切换，此时的他柔和到跟刚才简直是两个人，“你叫病已是吧？呛水后，这胸口发痒想咳嗽是很正常的情况，这是你的肺在用痒痒保护它自己，只有用力咳，把那些水珠咳出来，才不会给你的肺宝宝造成更严重的感染。”
刘病已生来头一遭被人用这么珍视的语气说话，很有些不自在，只慢慢地点了下小脑袋。
“你想咳嗽就大声咳，我们都不会觉得你吵的。”刘医生又说。
刘病已却是看向许森，见他点头才轻轻咳嗽两声。
刘医生叹口气，交代许森务必要鼓励小朋友多咳嗽，否则需要手术干预。
“手术？”许森被吓到了，“没那么严重吧。”
刘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敲打着键盘，说道：“那只是最坏的结果。对了，导致小朋友呛水的地方是泳池还是室外的野生池塘？”
许森：“室外池塘。”
“这个感染的几率会大一些，”刘医生敲下回车键，看向许森道，“等回去，我开的这些药按时吃，如果出现发烧的症状，你们立刻来医院。”
“好。”许森谨遵医嘱。
刘医生便问道：“有医保卡吗？”
许森摇头：“应该没有。”
这在刘医生的意料之中，养得这么粗糙的小孩儿，没有交医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说道：“那就带着身份证去取药吧，药单需要先去外面自己打印。”
后面这些交流，全是和许森进行的，刘医生十分厌恶不对孩子尽养育之责的父母。
“对了，小朋友的各种疫苗打了没有？”
许森看出来这位医生的侠士性格了，免得自己也被指为不负责任的家长，看向刘彻道：“没打吧？”
刘彻：什么疫苗，朕怎么知道？
就听小仙人接着道：“我表哥和表嫂前几年就离婚了，他忙着赚钱养家，对小病已的照顾很疏忽。”
刘医生讽刺笑道：“真不是一般的疏忽，你们这个小朋友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改善，以后会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的。”
他咬重了“严重”一字，希望他们能意会到这是能够影响小朋友寿命的程度。
不过意会不了也没关系，他这里有患者留下的联系方式，会通过短信告知。
但许森还是听得心里酸涩，伸手揽住了小病已的肩膀。
88说得对，跟刘病已比起来，自己的小时候都可以称为幸福童年了。
***
目送着一家子离开后，刘医生将电子病历保存纸质病历放到一边的箱子里。
屏幕关掉的一刹那，再次注意到这小孩儿的名字。
刘病已？
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眼熟呢。
是哪个历史人物的吧。
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差不多全还给老师的刘医生疑惑了一瞬间。
从医院出来，许森手里提着一袋子药，在他的鼓励下，刘病已已经会小声的咳嗽了。
或许是确定没人会因此提醒或指责他，片刻之后他又因为胸部传出的痒意咳嗽了一阵。
看刘彻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许森说道：“那个医生就是太负责了，在现代，如果碰见这样的医生，是很应该庆幸的一件事。”
刘彻一脸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我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医生训斥了，还要感谢他？”
许森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刘病已幼时遭受的这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怪不得医生生气，也怪不得后世人评价他多疑、喜怒不定。
刘彻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个医生怎么如此肯定，我是这小家伙的爹？”
被说到的小家伙抬头望望刘彻，很知道这个人身份的小病已靠着仙人哥哥的距离更近了些。
许森看了看刘彻的脸，认真说道：“可能是你长得比较成熟吧。”
如今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十岁的刘彻：－－－
蒙恬把一碗冰镇好的绿豆汤递给扶苏，扶苏就坐在这边用茅草木柱搭的棚子里，但四周的热浪还是有如浪涛般一阵阵往人的身上打。
“后世的小孩子，养得真精致，”蒙恬笑着说道，“臣记得公子幼时也呛过水，阖宫上下虽然着急，却不如今天这位医生的震惊发怒。”
扶苏喝了一碗冰凉的绿豆汤，热意尽褪，笑道：“这些日子所见，后世幼儿大都比我们兄弟当初还娇养。最起码，我吃不上小仙人此时给汉朝皇子买的那串形状各异的糖果。”
蒙恬抬头一看，小仙人和汉朝皇帝刘彻正站在一个可以骑动的板车前，刘病已手里拿着一串照着透明纸带的有小猪小羊模样的糖果。
这东西，以前汉高祖在广场上卖气球的时候，他们看见过，许多四五岁幼儿都喜欢。
许森帮刘病已打开纸袋，让他拿着吃。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他们得回去吃饭了。
家里有做饭的。
许森才想起全才来，也不知道等着急没有。
还不习惯有人在家做好饭回去就有饭的生活啊。
去公交站牌处等车的路上，又瞧见有个大娘弄了一车细长细长的西红柿在卖。
许森没见过，只不过这西红柿的颜色非常好看，深红的，果型饱满，应该会比较好吃。
“这是什么西红柿？”许森带着刘病已过去问价格，“怎么卖的？”
大娘笑着说：“这是咱们这儿没有的品种，叫羊角蜜西红柿，现下的，两块半一斤，你要是要，给你便宜两毛。”
许森昨天才带着全才去买了菜，那种常见的西红柿现在是两块一斤，不过他也没有讲价，大娘一个人出来卖点蔬菜不容易。
况且他也买不了多少，就差几毛钱。
挑选西红柿的时候，许森又一次觉得自己有钱了飘了。
大娘笑着夸刘病已：“这小孩儿长得真乖巧，来，给你一个小的尝尝味儿吧。”
虽然是小的，但红得比别的还深。
刘病已接在手里，对大娘点点头，虽未言谢，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
刘彻这时候才发现后面跟着的两个孩子不见了，赶紧转头找。
买完西红柿，许森递给刘彻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在身上擦擦就吃。
那种酸甜的味道一入口，跟着升起的就是一股非常浓郁的幸福感。
88在他意识海里开心不已。
看见刘病已一手拿着棉花糖糖葫芦一手拿着西红柿，学着他一口咬下去的样子，许森笑着问道：“好吃不？”
刘病已用力点头：“好吃！”
还跪在大殿之上的丙吉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上官桀见天上再无可关注之事，向上面的小皇帝道：“皇上，这个内监如何处置？”
“他对朕的侄孙有庇护之恩，且未有任何不轨之事，依旧让他回原位上任事吧。”刘弗陵看了丙吉一眼就再次抬头。
秦朝，冯去疾唰唰的记了两张纸的内容，抬头一瞧汉武帝和小仙人都到家了，还没有问起医院里那个医生所说的“医保卡疫苗”为何。
这个皇帝还是年轻啊。
刘彻是生气了，等他回到上班的售楼处才想起这件事。
而许森，也是到学校才想起了卫青。
卫青这个工作管饭，也很轻松，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定点在校园里巡视两圈，此处还有摄像头，大部分时间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
可以说比在建章当值的时候还轻松百倍。
今天中午的伙食照样有菜有肉，卫青还给小仙人留了两块他觉得最好吃的虎皮辣椒。
因他们吃饭比学生放学早，卫青是拿着装了两个虎皮辣椒的饭盒在校门口等着许森的，但却没等到人。
许森的脚刚迈进校门，正在门岗亭休息的卫青就跑了过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卫青问道，“怎么放学的时候没看见你？”
一下子涌现出逃课被家长抓包的感觉，许森挠挠头，看他们旁边没人，实话实说道：“是你们陛下的曾孙来了，来之前在他那儿落了水，我带着去医院看了看。”
卫青想说，我们陛下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呢。
除了他姐姐肚子的那个。
许森道：“就是那个你未来的外甥，刘据的孙子。说起来，他应该叫你一声－－－”
“舅外公，”卫青说道。
又想起当日所看到的讲史内容，暗暗叹息一声。
没想到是他。
许森道：“能见到他，也算能弥补一下你的遗憾吧。”
这么劝说卫青，是担心他会因为未来的事和刘彻君臣之间有嫌隙。
“人活着，只能管自己的一辈子。”卫青如此说道，目光里是他这个年纪都不有人的坦然与通透。
许森点点头，其实不说后辈的事，卫青和汉武帝是历史中一对少见的贤君良将。
“你好好养身体，争取多活几年，说不定太子刘据的事就不会发生。”
许森并不觉得卫青和霍去病一直活着，最后会导致汉武帝对卫氏一族更多的忌惮。
卫青就是卫氏的龙门石，有他在，那些嚣张的姻亲子弟才不会越来越膨胀。而且，许森觉得，汉武帝对卫青舅甥两位大将军的离世是有遗憾的，不然后来不能让李夫人的娘家弟弟李广利那么一个平庸的人物去领兵。
或许汉武帝想从他妃子们的娘家兄弟中，再找出一个良将，以为大舅兄卫青的将才是可以从其他大舅兄身上复刻下来的。
但很可惜，卫青和霍去病之所以让人惋惜，就在于他们创造的一个个不可超越的记录，他们是历史上的神话。
卫青就觉得，小仙人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粘稠，直把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小仙人才挥挥手说：“你下班了等等我，咱们一起回家。”
跟大将军一起上下学，想想就很美。
如果三中出现校霸，并且校霸来欺负他，他会让校霸见识见识卫大将军的功夫。
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