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洗礼了白阳城一整夜,城内一大半的人都没睡好,只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一个消息。
风袖盈香来白阳城了!
城内有了婚配的男人们苦着一张脸,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未婚配的男人们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看吧,未婚有未婚的好处。
传言中风袖盈香长得极为俊俏,欠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虽说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不乏有很多刚刚长成的少女对其念想着。
哪家少女不怀春?万一他转性了呢?
幻想着如意郎君带着自己浪迹天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消息在整个白阳城传疯了,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整个白阳城炸开了锅。
城主连夜把夫人送回了娘家,红着眼眶告别,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了薄雨之中。
“是夫君没用!护不得你周全!”
雨水润湿了城主大人的眼眶,再也没能回过头去。
而此时沈月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喝着闷酒,世界上没人可以让她发闷,皇帝也不行。
但除了胭脂楼的杨大嫂,峨眉山的东方师太!
昨夜沈月刚蹑手蹑脚地走进胭脂楼,就感觉似乎有一道阴森的视线锁定住了自己。
一下子笑容便僵在脸上,缓缓地回过头去。
“是你吗?”
“是我。”
“你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
黑暗之中走过来一个人,面带杀意,浅笑连连。
虽脸上带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此人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看大嫂!”
“风袖盈香?还真是个风流浪子!”
杨大嫂拧着她的耳朵,全然不顾沈月多么夸张的次牙咧嘴。
直接把她拉进小黑屋里一顿说教,沈月在一旁低着头,慌乱地玩弄着手指头,哪有之前的大侠风度?
她站在大嫂身边又不敢顶嘴。
站在旁边一会哭一会笑,脸色阴晴不定,只想着怎么能把大嫂弄开心了。
大嫂的的嘴巴像黄河,惊涛拍岸,连绵不绝。
大嫂的嘴巴又像春风,轻抚头顶,温婉而大方。
直到后半夜,沈月才得以休息。
......
窗外阳光明媚,小贩的声音来往不绝,微风缓缓徐来,带来清新的空气。
外面正是大好的天气!
“都穿越了为什么我还要被骂啊!”
沈月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想着昨晚被大嫂数落个不停,又开始委屈了起来。
“你看看你哪有半点女孩子家的样子!不是江湖就是鬼混!”
“赶紧找个夫君嫁出去好了!省的我给你操心!”
“吨吨吨!”
又是灌了两口酒下肚。
“大嫂啊大嫂!”
一道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了酒楼之中,面色难看,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咽了口唾沫。
拓跋川此刻正在寻找着他的目标,在酒楼内疯狂的环视着。
猎鹰一般的眸子扫过酒楼的每一个角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看到一个大冤种自己喝着闷酒。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隐晦的笑意,双眼射出精光,脚下生风,径直走了过去。
没办法,银钱在街上被偷了,无奈之下只好是出此下策。
别让他捉住那个小偷!
“兄台好酒量!真是让小弟好生佩服!”
听到声音冲着自己来的,沈月抬了抬眼皮,又坐直了身体细细观看了起来。
眼前男子面容如玉般光滑,神态温和文雅,此刻正笑着对她做拱手礼。
又似乎是脖子有些僵硬,她扭了扭脖子,靠在了后面的靠背上。
不知不觉,她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像是欣赏一件工艺品一般。
拓跋川看到沈月若有若无的笑意,迟迟不肯开口,他眉头微微皱起,差点没用手摸后脑勺。
这人难不成有断袖之癖?!
不行,妈妈告诉我要离这种人远点!长的帅也不行!
但自己如今这份处境,倒也是只能咬牙坚持下来了!等回到了京城,还怕你找上门来不成!
拓跋川加油!你是最棒的!
“公子?”
拓跋川硬着头皮朝沈月问道,想到这个“男人”是个断袖,胃便翻涌了起来。
“啊?在!”
沈月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奈摆了摆手,尬笑了起来。
倒是这几年习惯了风餐露宿,一时间竟然愣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酒量还行,挺好的!”
“要不一起吃点?”
自己无礼在先,客套两句是应该的。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嘴,眼睛一直盯着拓跋川。
拓跋川当即坐了下来。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丫的是来蹭饭的吧!
不是我就客气那么一下,你就不能矜持矜持?
沈月眉头紧锁,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观察着拓跋川狼吞虎咽的样子。
神色凛然,有王霸之气,应该不是来蹭饭的......
他吭哧吭哧地狼吞虎咽了起来,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瞥见沈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浑身不自在了起来,打了个寒颤。
太过饥饿,一时间居然忘了主人在这里。
他神色怪异,脸微微发烫,像是那太阳比起刚刚又大了一点。
“那个...要不...你也吃点?”
沈月不可思议地看向拓跋川,像是看着一个怪人,嘴角险些睁得老大。
“啊,哈哈哈,那个...我就不了吧!”
“其实我不饿!”
呵呵,还真是来蹭饭的。
拓跋川继续埋低了头颅,厚着脸皮吃了起来。
自我安慰之下,倒是吃出了主人的风范。
有钱的很,不差我这一点!
酒楼内热火朝天,桌上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人聊得唾沫星子满天飞。
没人会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楼下传来了孩童的嬉笑打闹声,两个孩子一个扎着丸子头,一个把辫子梳在了头后。
原本是在踢着毽子,毽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好不快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吵了起来。
沈月单手擎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吵嘴。
“你踢的那么远我怎么接啊!”
“接不住就是接不住,怎么还说我踢得远?”
那看起来壮一点的小不点双手叉腰,一脸得意之色。
“哼!以后我都不要和你玩了!”
另一个小孩大声叫喊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哭一边向家的方向跑去。
只留下壮小孩一个人站在街上,挠了挠头,又追了上去。
“别啊,我保证下次不踢那么远了!”
人群哄笑了起来,看着两只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沈月看着他们全程保持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小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拓跋川无意瞥了沈月一眼,嘴里的饭就咽不下去了,手里的碗筷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强行将饭咽了下去。
阳光下的沈月打扮成了男人模样,侧脸的轮廓却又光滑细腻,一抹笑意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灰尘在光芒之中缓缓飘动,倒增添了几分灵气,显得不那么清冷逼人。
是不是断袖也挺好的?要不我试试?
拓跋川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面色煞白,受惊的小手不断拍着胸口。
“妖男,真是妖男!”
暗骂了几句之后他便想找个机会开溜了,既然已经吃饱了,那么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至于恩情,来日若是有缘相逢,愿效犬马之劳!
如何开溜呢?
他食指不停地拍打着大腿,小脑袋瓜子进行了一场近乎疯狂地思维风暴。
直接走开可能会被打的吧?
要不借口去如厕?饭桌上也不能谈这个。
那就直接借口去结账吧!
拓跋川一拍大腿!两只眼睛明亮起来,面无血色的脸颊好像也潮红了起来。
真是个小天才!
他得意满满地望向沈月,收住了笑容,沈月也在看着他。
“那个...我去...”
“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拓跋川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出,他本想蹭顿饭就走的,可不想与别人产生太多的关系。
如果被别人发现堂堂的七皇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京成第一才子,居然跑出来蹭饭!
那恐怕回到宫中要被他父皇揍得屁股开花!
想起父皇那张脸,他双腿瞬间就软了。
这世间有很多人他不敢招惹,他那脾气古怪的父皇便是其一。
沈月素来温和,但她说出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很难拒绝她,不然近几年来江湖上也不会流传着她的无数“佳话”了。
“那就走走吧!”
拓跋川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他暗暗发誓再也不蹭饭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
“这白阳城和前几年比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云淡风轻。”
沈月抱着她的剑,缓缓地走在这大街上,风儿缓缓划过的感觉让她感到很放松,倒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是啊,要是一辈子能和喜爱的女子生活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拓跋川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的酒壶,却发现酒壶也被偷了,尴尬地苦笑了一下。
“公子不是本地人?”
“不是,京城来的,来到此地,只为寻一人。”
拓跋川难看的笑又浮上脸面,眼皮微垂。
这么大一个天下,寻一人又是何其的艰难。
“那便是痴情人了,那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看着他脸上不断变化的古怪神情,也是由衷的产生了敬佩之情。
向来痴情最是伤人,话本上的剧,往往都是悲剧。
沈月不会去痴情地喜欢一个人,更不会答应杨大嫂去谈婚论嫁。
她的真命天子,只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漫不经心的相逢。
一个老伯划舟经过二人面前,在水面上荡起道道涟漪。
“乘舟游玩一番如何?这白阳城内,可不只有一种景色。”
昨夜便是在这舟头,没想到今日又行至此地,沈月不禁有些欣喜,她看向拓跋川,似乎没有询问的意思。
见来了客人,划舟的老大爷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
他没有说话,这二位公子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指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只管着哄着二人高兴便是。
“倒是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沈月用手漫不经心地划着河里的水,似乎与河里的鱼儿玩的很开心。
“拓跋川,山川的川。”
拓跋是皇姓,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报了出来。
毕竟眼前的这位公子生性潇洒,不像是那种以身份取人的人。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别人卑躬屈膝,这样会让那一位不高兴的。
他揉了揉脸,控制不住的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月愣了愣神,倒是对这个姓氏感到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好名字,大气中又不失内敛!拓兄当真是人中龙凤!”
拓跋川嘴角一抽,眼角不自觉地跳动。
人中龙凤倒是没错,拓兄?
有没有可能这是复姓?
罢了,一饭之恩!
“那公子呢?”
沈月难得地思考了一下,起身站在舟头,楠楠道。
“我吗?他们都叫我风袖盈香。”
拓跋川又是被狠狠地震惊住了,他这不堪重负地小心脏一天被震惊了两三回!
风袖盈香?是那个风袖盈香?
果真是如同传说中那般俊俏,但他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好消息,风袖盈香喜好正常,自己的清白保住了。
坏消息,有没有可能会被乱刀砍死?
“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英武不凡!”
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反正脸也没红,心也没跳。
沈月伸了伸懒腰,单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淡淡地回应了一嘴。
“拓兄,在下先走一步了。”
沈月玩的累了,施展轻功踏出了江面,向城中心飞去。
她刚才想起来,这个王朝好像叫做大周王朝。
而拓跋正是皇姓,她可不想和皇家,朝堂扯上什么关系。
皇室礼仪?随便拿出来一个便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江湖的儿女情长才是她的归宿。
看着风袖盈香离开,拓跋川也有些感慨又羡慕。
“真是个洒脱的人啊。”
不过,刚刚他腰间的那块玉,怎么那么眼熟?
上面的字好像是?
月?
拓跋川一拍大腿,急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不会吧,是你吗?”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为什么你认不出来我!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啊!”
可大街上人来人往,早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自己刚刚还蹭了她的饭!简直就是个流氓!痞子!
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温和的天气他急的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在原地打起转来。
“沈月!”
他急了,在大街上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