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讲究!
家里来了客,再穷也要弄几个菜。
哪怕是“口里挪,肚里攒”,省俭了大半年,过年过节总是要吃几顿饱饭……
更何况闺女姑爷儿回来了呢,陶喜旺把家里的存货都拿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土豆白菜加上大队上分的五斤野猪肉。
最多的还是红薯。
虽然生产队的每个人每年都是有定粮的,却根本不够吃。
这年头,肚子里没油水,农村还都是体力活。
分的粮不够,可不就想办法填补肚子吗。
鸡圈旁边有老陶家围起来的二分自留地。
一年到头的吃食就靠这点地,一般陶喜旺都种上红薯。
红薯可是个好东西,这玩意产量高,又饱腹,就是它的藤蔓也能腌咸菜。
慧茹她妈张翠萍也是个勤快人,总想养点鸡鸭又想种点什么改善家里的伙食。
奈何现在也有人到处抓资本主义辫子,割尾巴。
明面上是要谨慎的,鸡圈里也只养着两只下蛋的母鸡,房侧的沟沟里开春就会种上点土豆,仅此而已。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自己媳妇儿的厨艺都是师从自己的丈母娘,张翠萍从厨柜里摸出荤油罐子,倒了些出来。
等油热了,放进去切好的白菜,没有辣椒,只能先用芥菜根做的辣子替代,这就出锅了一个酸辣白菜!
用那酒糟腌的冬腌菜炒了个下酒菜,别看腌菜平平无奇,味道非常香。
张翠萍唯恐小两口吃不好,又从小布包着的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琢磨了一阵又返回去多拿了一个,炒了一盘鸡蛋。
野猪肉是最后一道菜,野猪肉腥骚的很,慧茹妈把它切好段,放在旁边的锅里用水煮两遍去血腥。
把锅烧干放下猪肉炒,把肉里的水炒干。
这回没放猪荤油,从小罐子里取出一汤匙的菜籽油。
来回的翻炒,又放了盐、蒜、生姜,酱油爆炒!
味道美极了!
李红旗帮着慧茹她妈把菜碗端到桌子上,笑嘻嘻道:
“妈,您炒的菜真香啊!”
张翠萍温笑着刷了锅,把饭桌摆在炕的中央,一边摆碗筷,一边笑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快洗手吃饭吧!”
李红旗撸上袖子准备开饭,想起带过来的东西。
下炕把口袋里的大红星白酒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爸,咱们爷俩喝两口?”
“老红星啊!这个好啊,得有55度吧?”
“65度的!”
“哎呦,这跟那通州老窖差不多嘞,喝两口喝两口,她妈拿两个酒盅。”
“爸,咱们爷俩还用小酒盅?直接拿碗喝!”
“行,今天姑爷来,高兴!”
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在小桌前。
“开饭!”
“吃肉喽!”
两个半大小子平时吃糠咽菜,天天红薯糊糊,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就是年夜饭也没这排场啊,甩开腮帮子就奔着肉使劲。
“爸,咱们这公共食堂还开着呢?”
“开啥啊,一开始天天大鱼大肉,我把咱们家的铁锅铁盆都拿出去炼钢去了,就这半年,大食堂开不下去,一碗粥两碗水,一个米粒儿都没有,只能自己家开火。”
“是啊,现在形势不好,咱们家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您就跟我说,我爸在粮站多少能帮帮忙。”
陶喜旺嘬了一口白酒,咂吧着嘴品了品,然后连连摆手。
“红旗,可不敢!”
“你可别麻烦亲家公。”
“我跟你说,我那地窖里还有不少红薯呢,春天偷偷种的土豆还有不少,够我们吃的啦。”
张翠萍也坐在旁边帮腔。
“是啊,红旗,可别麻烦你爸,这年头有个好工作不容易,别给他添麻烦!”
“好吧”
眼见这条路行不通,李红旗直接换个思路。
“德龙,东强!这一人五块钱,是姐夫给你们俩的,希望你俩新一年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中专!”
李红旗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十块钱在六零年对小孩,对农村大人来说那也是相当大一笔巨款,钞票给小哥俩看的眼睛直发绿光,像个饿狼一样。
“谢谢姐夫!”
“谢谢姐夫,姐夫你最好了!”
“姑爷,这怎么行,小孩子咋能拿这么多钱!”
“妈,那您替他俩收着吧,等他们用的时候再给他们。”
“那……那也行…德龙!东强!”
张翠萍赶紧把两个孩子手里的钱抢过去,抽出两毛钱递给两个孩子,陶德龙和陶东强鼓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
“吃菜,红旗吃猪肉!”
“爸,这野猪肉是上面下来清理的?”
“不是!前两年部队进山清理过一回。”
“今年野猪还没泛滥,就是今年天冷总下山找吃的,这些都是公社打猎采集队弄得。”
“打猎采集队?”
“嗯,就是专门打猎的,平时也不用劳作,打到猎物跟公社的分成记工分。”
“这么回事儿啊,队里这两天还去山里么,我也想见识见识,我还没见过野猪没见过打猎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吃完饭去问问东升!他是我一个外甥儿,我问问他。”
李东升,是生产队里的猎人。
陶喜旺是外来户,在本屯的实在亲戚基本没有,倒是有这么个八竿子以外的亲戚。
“那行,您帮我问问,要是进山我也想凑凑热闹。”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李红旗跟老丈人提出要修房子的想法。
老陶家院里的两间小屋子,是用泥砖稻草起的,还是陶喜旺结婚那年建的。
十几年的老房子了,加上只有老两口两个劳动力,年久失修,漏风漏雨。
夏天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冬天的时候也抗不住外面的寒风,火炕不停的烧屋里就是上不来温度。
李红旗准备开春的时候找大队的帮帮忙,找几个人给房子扩建一下。
“爸,我看咱们家的房子该修一修了。”
“你看那都被雪压塌了,这雪要是再大点,这屋里都有危险。”
“哎呀没事儿,这么多年了,不也没事吗?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我们家都欠你很多了。”
“不成!不成!”
陶喜旺喝的白酒脸色微红,耿耿着脖子直摇头。
李红旗也没跟老头犟,等天头转暖,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得把这房子收拾收拾。
这安全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哪下给老两头埋在屋里。
吃饱喝足,慧茹帮着她妈收拾碗筷,李红旗就坐在炕上跟老太太闲聊,两个小舅子就缠着李红旗让他讲小人书的故事。
不一会,出去的陶喜旺回来了。
“红旗,还真巧了,明个他们打猎队就要进山,我跟东升说过了,明一早我送你过去,你到时候就跟着他一起!”
“是嘛!太好了!”
李红旗有点激动。
这辈子也没见过野猪长啥样,也没经历过打猎。
光在小说里看人家在深山老林里纵横驰骋。
不是打狼王就是打熊罢。
这回梦想照进现实。
有这机会,说啥也得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