渃舟缓了缓神，轻饮了一口山泉水，因失去灵力造成的困乏顿时消散。
“你长住在此，就不担忧仙域有事？”
这些日子白帝善渊一直在宗门未离开，好似御灵剑宗才是他的神殿一般。
“仙域有仙帝在，何需有我，白帝殿也有麒麟一族护卫，不会有人生事，还是你这好，位于未见山最高处，近仙域也近凡尘。”
宗门的地界选的不错，明月仙官的眼光独道，一眼便选了此地建宗门。
有药园，有剑阁，亦有一方宝塔。
“白帝仙域集万族之宝，什么也不缺，你还不珍惜，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
渃舟记着两万年前，繁花似锦的妖族可不输于白帝仙域，那日以魂身上仙宫观了一眼，她也惊叹于其间灵气充盈万分。
白帝善渊将她的心绪入耳，温声问道：
“仙族欠妖族良多，我想自由进出妖宫，你可否给我权限。”
“当初仙帝仙后已将冒羊山夺走的东西归还了，你不欠我什么，冒羊山的错，我还不至于牵连整个仙族，仙也有善恶，仙帝仙后是少有的清白，不怪他们，只怪冒羊山仗着仙龄诓骗世人，将妖族战功抹去，反归于惑族魔物一类。”
渃舟早就想同冒羊山那伙仙族清算，只是还放不下妖族，万一她真的出了事，那道结界也会消失。
她可不想让妖族，再经历一次两万年的无所依从。
“仙族失察，怎不算我欠你，他们怕被责罚，全躲进了冒羊山，待我解开冒羊山外的神族旧法，一定将其带到妖宫来，任你处置！”
渃舟见白帝如此看重此事，不由得问道：
“你这般讨好我，不会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吧！等她出现时，让我允你接近她？”
渃舟眉眼弯了弯，浅浅笑着。
白帝善渊心想这误会愈发深了，而他也不敢直言，只怕渃舟会待他更加疏远。
“就当我有此意好了，你我既然不是敌对，便也算朋友，明日随我下山可好？离开妖宫前，那些小妖可交代过了，让我陪你四处逛逛，别一个人闷着。”
渃舟挑了挑眉，笑道：“你不是白帝么？怎的连小妖的话也听？”
“我倒是挺喜欢妖族的，你们并不是人族书中所写的那般模样，他们书中所写的妖族，更像是在描写无恶不作的惑族魔物，你教导的小妖哪会做出吸人灵气，害人性命的事，个个讨喜的紧。”
这两万年来，夸妖族的话也就今日听了些，渃舟心情大好，不像往日那般冷着脸。
“我们妖族化形后，便有妖身与人身两种形态，在那些书里却成了披着美人皮的妖物，这误会可大了，若不是不少人族对妖族有误解，我也不用想方设法的弄个人族身份，还是你们仙族自在，人族敬奉，你们哪里都去得。”
想当初妖帝还在时，妖族也称妖仙，人族也奉着，如今连一处供奉也没了。
“冒羊山的仙族为脱罪，将妖族挂上恶名，此举也是险恶之心，你羡仙族受人族敬仰，我亦慕你被小妖们真心相待，这世间最难得可贵的便是真心，那些小妖可说了，让我好好做这护宗长老，保护你这个宗主，如此我才得她们唤了一声善渊哥哥。”
两人相谈甚欢，这么多年过去，渃舟一直急着为妖族奔波，有些时候没同人好好说话了。
往日在青宣殿，她大多时候都在习法，毕竟妖族也需要强者，帝境还远远不够。
今日所谈颇多，渃舟的心境缓了缓，一直为族人而活，似也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年幼时母亲妖帝带她来过人间，那时没有古州王朝，也没有长安城，只有一座未见山。
那时的王朝名朝安，其君王是个女子。
人族的长安城，还只是安庆皇都。
她记着这位女帝主张经商，因此来往的商贩极多，那次妖帝带渃舟来此，便吃到了人族的八成美食。
因未见山是人族中心，各朝商人都会来此，那一日连花灯也有上万种，更别说是吃食。
正巧遇山朝安女帝的生辰，万朝来贺，没见过的新鲜物件多到数不清。
即便过了两万年，渃舟还记得那日的盛景，方才白帝相邀下山，她其实是想去的，却也不想惹人多言。
过了良久，她才问道：“你之前一道下山的话，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不过……你若是不想去，也可我一人下山，你将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带回宗门。”
渃舟望了望天色，这个时辰正好能见到山下的万家灯火，她心中一动。
“不如就现在下山去。”
见渃舟很是期待山下的景象，白帝善渊探了探她的灵识，问道：“你输了太多灵力，正是虚弱的时候，此时下山是否不妥，不如再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我可是妖君，那一点灵力早就恢复了，我记得今日是人族的什么节来着，正好去瞧瞧。”
渃舟跃下仙床，直奔青宣殿外而去。
“你快一些，趁着弟子们都睡下，我们早去早回，可别被人发现，匆要毁了我一宗之主的形象。”
白帝咧嘴笑了笑，赶忙跟上。
“你我要不要易了容再下山。”
“你常年在仙族，人间又没人族见过你的真容，难不成你以为单凭山下那座供奉殿里神像，他们能将你认出来？”
渃舟站在山顶，依稀可见山下的红光，她赶忙拉过白帝，闪身离开了宗门。
待到未见山下，没见到沿街叫卖的商贩，只见一片冷清，一个人也没有，红灯笼倒是挂了不少。
一仙一妖木木的站在原地。
“人呢？”
与沿街美食一望无际的场景不同，长街上连个人族也见不到。
白帝善渊恍然大悟，“今日是中元节，他们应当早早就回出去休息了。”
“中元节，鬼门关开么？”
渃舟叹了叹，只道不是良机，如果就这般回宗门，也是可惜，白帝不忍她失望，大开神识探了探，隐隐发现了一处光亮。
“不远处有个酒楼还开着，我们去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你带路吧！”
渃舟望了望紧闭的屋舍，又看了看不见光亮的夜空，另一侧却是显眼，今日竟是血月，这倒是怪了。
每到中元节，阎王殿为防鬼物害人，都会上报仙宫，将这一日的月色遮掩，怎么也不可能是血月。
白帝也发现了不对之处。
他停在酒楼旁，并没有进去。
“你也发现了？”
“此地靠近你的供奉殿，名仙君镇，他们有你庇护，不该惧怕鬼物，独独只有这酒楼开着，如何不奇怪。”
渃舟叹了叹，也知酒楼古怪。
“那还进去吗？”
“当然要进去，有何可惧，玄冥山的妖就没有怕鬼的。”
渃舟抬步走进了酒楼，立刻发现此地被施展了屏障，以防被旁人发现。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白帝回道
“住店。”渃舟说道。
见两人同路，却又答的不同，酒楼掌柜笑了笑，说道：“我懂了，两位是先吃饭，再住店可对？”
白帝善渊虽不解为何要在此住下，还是点了点头，全由渃舟的意思。
这偌大的酒楼，竟只有掌柜的一人。
既是伙计，又是厨师。
两人看了一眼菜谱，只有三道菜，没得选了便全点了，叫花鸡、佛跳墙与豆腐肉沫清汤。
也不知为何只有这三道菜，许是酒楼只剩这些了吧？
“那掌柜不是鬼物，只是人族。”
白帝善渊望向酒楼的屏障，这无声屏障鬼物无法看见，难不成是防鬼的。
可是无人，他开着酒楼，不也没生意，也不如关门休息，又不是日日都能碰上白帝与妖君，这两个不用休息的。
没一会儿，酒楼掌柜就将菜上齐了。
“两位慢用。”
酒楼掌柜正要离开，渃舟赶忙说道：“掌柜的不妨坐下说说话。”
“两位若是不嫌在下话少，在下坐下也无妨。”
酒楼掌柜看着年轻，年岁也不大，白帝本想看他的命薄，却发现看不了，这事可就奇了。
明明是活人，却没有命薄。
白帝善渊与渃舟交换了眼神，渃舟将法术收起，笑着问道：“掌柜的是哪里人士？我就住在此地，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在下名溪来，是安庆皇都人士，两位我瞧着也眼生，应该是新来的吧！我自幼生活在此地，去岁与我家夫人成婚，她也该回来了，等她回来，两位就知道我这做菜的手艺是同谁学的，我家夫人的手艺可比我胜过太多。”
溪来眼中满是柔情，提起他夫人时，他便止不住笑，渃舟却是诧异，安庆皇都可是两万年前的地名。
白帝善渊亦是不解。
但对溪来二字却有些熟悉，他记得仙君镇供奉殿，那位守殿的仙将便名溪石，也不知这两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渃舟还想再问些什么，还来不及发问。
却见白光一闪。
那酒楼的景象瞬间消失，溪来明明还在说话，身子却渐渐淡去。
再睁眼时，只见眼前的空地上，只余一桌二椅，还有那三道菜，以及给沈怀沂和晋汐公主打包的两只叫花鸡。
“这是什么情况？”
渃舟刚夹起一块鸡肉，吃也不是，不吃也觉可惜。
酒楼完全消失，这菜式再好，她也不敢动了。
中元节的仙君镇，处处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