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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说,人会根据自己的心念美化过去的记忆。

可她的童年没法美化。

试着去想想,十岁,父母离异……细微的记忆被无限放大,她从来就是乖巧的孩子,教条和琴谱是生活,是普通的日子,没有蛋糕的童年,母亲给她带来的爱与恨,提及就让人痛恶得窒息。

从小她就不喜欢雨季,讨厌雨季的粘湿和霉味。

被抛弃在疗养院,似活在梅雨季中,苍白的似梦的,脑中未消化的痛觉,身上覆盖着冰冷的琴谱架,纸张不断打旋。

用手指触摸周身只有一层粘腻的腐臭,整个人都要在胃液和瘴气的内外侵蚀下失去灵魂。

“妈妈,你怎么忍心把我杀害来换取你的幸福?”

那么尖锐的断续的凄厉的叫喊,那么一字字呼喊着。

呼喊着——

比较糟糕的过去,也有许些幸运的日子。

之前李绿如听说过,3.3万人中会有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概率只有0.92%。而她的幸运大抵就在出生那天所用尽——与江时易在同一个日子里来到这个世界。

没什么值得挂在嘴边,但当江时易之后问她,他们俩为什么会相遇的时候,李绿如总会人小鬼大很霸道地跟他说:“因为我们俩从出生就一开始决定了我们俩的默契。”

不过,幸运的相遇不并不能给生活带来半点好处,至少当时我们面对任何疾病都手足无措的时候。

五岁忽然发胖,对于当时还是小孩的她,就必须忍住对巧克力那种高热量零食的渴望。

这简直就是毁灭性天灾。

本来当时小小的她性格就有些奇怪,后来因为胖那自卑,幼儿园也只上了一学期就被父母带回了老家群玉县朱家湾。

朱家湾依山傍水。人家都说温柔的江南酝酿出美人,但偏偏朱家湾的江水奔腾,让这一代孩子也无法温润。追跑打闹,下水抓鱼,到处都是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

不去幼儿园,母亲没在的日子里,她就能像一个野猴一样天天在村子里上蹿下跳,等着母亲回来就到处找她,等在哪个泥潭里逮到已经成为了一个泥巴团的她之后,又气又笑:“你就不能像个姑娘一点吗?”

母亲是柔和的,除非是练琴,并不训斥她重话,她一笑,依着母亲闹:“妈妈,我会了一个指法。”

“如儿乖乖。”母亲那时宠爱她,她犯错时一个小把戏便可以继续逍遥快活。

小孩子嘛,没有其它忧愁。

没多久,李绿如就凭借着来到朱家湾后天性的释放,一下就混成了孩子王,手握“大权”,有事就和朋友们打打闹闹,追鸡吓狗,没事就到处捣乱、在泥巴地里滚成一个麻球。

现在回忆着,很难想象得到这么一个爱闹腾的女孩,该正经的时候也能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弹上半天的钢琴曲。

假期里常常会有小孩子被父母领着回老家,那些小孩,她基本也熟,比如林辉,从小就一身书生气,李绿如时常在他旁边到处捣乱他也不恼,只是捏着她的脸让她不许闹。

小大人的样子。林辉怪怪的也乖乖的,平时不看动画片,更不和男孩子围在一起讨论奥特曼,倒是却常常挤在梧桐树下坐在一边看村里老人下棋。

像个小老头。

他不理李绿如的时候,她会闷闷地讨厌他。

记得有一次,她又开开心心地跑去给他分享刚发现的新鲜玩意,当时林辉正坐在棋盘边,紧皱着眉,思考了好久才下出一颗黑子。对面是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没什么印象,她便多看了几眼。

小孩子实在没什么耐心,看着他俩一时难分胜负的样子。李绿如干脆一溜烟跑进家里抱了半个西瓜来,盘坐在地上,冰镇西瓜放在腿上,他们每下一步棋,她就挖一大口吃。

靠近一点,他俩身上散发着城市孩子特有的气味。她闻得出来,与乡村野小子与众不同的味道。

她一愣,盯着他俩的脸出神,随后又垂眸挖了一大口西瓜塞进嘴里。她有滋有味地吃着西瓜,头顶的太阳毒辣得很,看着身边正下棋的俩人,即使头顶有大树遮阴,他俩额头上也慢慢渗出了细汗。

“你赢了。”几个回合下来,李绿如还没弄清他们俩在玩些什么,林辉就突然说了一句。

她好奇地抬头看着他,插嘴道:“这就赢啦,怎么个赢法?”

“你懂什么啊。”

被小看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把西瓜皮丢在一边,米白色的裙子上还残留着一大片红色的西瓜汁,叉腰很孩子气地争辩:“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黑白棋吗!”

他对面的那个男孩笑了笑,说:“这个是围棋。”

她偏过脸:“我知道,我就要叫黑白棋!”

“别闹绿如,”林辉把她扯到一边,制止了她的闹腾,“你是来找我吗?”

李绿如赶紧点头,想一出是一出:“对啊!我们去玩捉迷藏吧,小月几个人好像就在家里,我们去找他们吧,不过……好像还差几个人,”她挑眉看向旁边的男孩,主动邀请人家,“你来玩不?”

“我……”

李绿如就是个小霸王,不想被别人拒绝,跑过去咋咋呼呼地扯了男孩一把:“人多才好玩,你必须去!”

“行行。”这下,男孩点点头,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男孩看着好像很聪明的样子,结果玩起游戏来,倒是让李绿如觉得有点像笨蛋。

其他孩子见他长得好看,玩起游戏来倒是也偏让他,等几轮结束后就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问这问那。

“你叫什么呀?”

“江时易。”

“你哪里来的呀?”

“杭州。”

“诶!我知道,那里有西湖很好看的。”

“是的,欢迎来玩。”每个问题他都会很礼貌地回答,有时候还会时不时地看被挤在人群之外的李绿如。

李绿如别过脸,西湖,她也知道好吧。

显然的事,江时易跟他们这些野孩子不是同一类。他可以陪在她们身边玩,但绝对不会跟他们一样跳进泥潭里惹得一身泥巴,玩得像个野猴。

他不收集小卡片和玻璃球,这点很不好,李绿如跟他说:“玻璃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说着她还悄悄咪咪地把她的那些珍藏款拿给他看。

江时易也笑着感叹了一句真漂亮啊。这时候,李绿如忽然把一颗棕色的拿出来放在他手里。“你眼睛的颜色,”她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低头吞了吞口水,“和它一样漂亮。”

后来李绿如听说,江时易爷爷奶奶在朱家湾有一套别墅。那个大大的房子是他爷爷奶奶,之前在外打拼,事业有成后回来建好的,本想着退休后来安度晚年,可朱家湾最近工业建设热潮正兴起,环境变得也没从前那般好,再加上儿女们劝阻,长时间无人居住后,这栋别墅渐渐失去灵性,变得苍老。

而从六岁那年的长假期,江时易回到这栋与繁华相隔的绿野之境,在陌生环境里,他对一切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原野、丛林、耕地,他说他从未亲眼见到过。

别墅有个后院,原本后院的山茶花也被密密麻麻的野草所覆盖。而屋子里头,早就因长期无人打理,层瓦积灰,但仍然还是掩盖不了别墅与众不同的贵气。

江时易领她来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地扒开一丛丛乱生的蔓草,四处打量,李绿如第一次发现原来房子里还能摆这么多瓶瓶罐罐,院子里种这么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花草草。

“你家好有钱啊。”小胖子看得眼花缭乱,忽然想起了自己家的毛坯房,开始忧伤了起来。

江时易却不以为然:“不对不对,我爷爷奶奶说精神上的财富远大于物质财富。”

当时的她还没搞清精神财富、物质财富这种大道理,但毕竟是江时易说的,她听到后还是郑重地思考了很久。

不过,从小她就有贫富价值观,知道他和林辉一样受到过良好的家教,心知肚明他们是不一样的小孩,她很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玩,总觉得通过他们,就打开了不同世界的大门。

当时的她有着虚荣心。坦白来说,这是多年来母亲在耳边的教诲。母亲曾努力地告诉她,钢琴会让一个普通的女孩变成天使。

母亲说的不是公主,这点她心里清楚,因为公主是天生而来的。而在朱家湾,她再如何折腾也只是个野小孩。

可惜的是,江时易后来几乎没怎么回来过。每次寒假暑假,李绿如都会跑去他们家的那栋大别墅,但她的坚持并没有结果。

那栋沾满了岁月的痕迹,覆盖了满壁的爬山虎的房子也从之前的光鲜亮丽变得破败不堪。偶尔她路过,看着它,就像看到了时间的疤痕。虽然当时年幼的他们还拉钩过一定要去找对方玩,但童年的约定向来都不可靠,什么一百年不许变全是玩笑话,最后说谎的人也没有变成猪八戒。

这是心知肚明的。

距离使相遇变得遥不可及,玻璃球和玩耍就成了童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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