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神(1 / 1)

“臣女盛秀秀,拜见公主殿下!”

虽说是邋里邋遢讨饭花子模样,但盛秀秀一套见礼仪程端的是落落大方,相比前几日当街拦截鸾驾时的孤勇,这会子多了几分谨慎与不卑不亢。

高座上的斑衣公主仍然倨傲地坐着,拿丝帕掩了掩鼻子,似乎是不耐对方的腌臜之气。

上位者不开口,下位者到底沉不住气,盛秀秀俯身又拜道:“公主见谅,不知我姐弟二人可有为公主殿下效劳的地方?我们虽身微力薄,亦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明明是他们横刀利刃将自己姐弟两个锁来的,却要委婉说成甘愿效力,盛秀秀心中一哂。

高座上的公主似乎也听出她话里的不情愿,嗤的一声笑道:“别绕弯子了,盛秀秀,你这几日在京师各衙门屡屡吃闭门羹,你怀里的证据,可别捂出花来!”

盛秀秀兀地抬起头,当即捂住前大襟,心里犯起嘀咕,不知她怎会猜出。

裴缨哂笑,小女孩家家的,就这么点手段,还用多高明的审问手法?“你前两天拦下我的马车,不就是想诉冤嚒?行了,这会子给你机会,说罢。”

盛秀秀却抿紧了嘴。

当初找斑衣公主,实乃父亲生前就提过,若说有谁能清一清大靖庙堂上这股文恬武嬉的不正之风,除了秉公直谏的太傅柳泓书,年轻一辈里只有斑衣公主,还算有这个才干。

可盛秀秀见过斑衣本人,觉得她就是个草包——虽然满头珠翠,一身华服,也不过是个珠光宝气,夺人眼球的草包罢了!

她并不觉得向明湖司飞鸢骑诉冤有什么用。

身后盛满满却“唔”的一声哭了,好似找到了青天大老爷似的,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公主殿下,求您做主呐!我爹爹是萍渡县县令,在任上十多年,勤勤恳恳,爱护乡民,上个月,京畿大旱,朝廷派下钦差沿着京畿三府十八县都走了一圈,可朝廷哪里知道,我们萍渡县,从四五月青黄不接开始,就已经告了饥!没有人管,是我父亲开启都仓,放的粮食!等朝廷钦差来了,萍渡县都仓没有一粒米,我们要去府里借粮,也借不到!同样还有都仓里短粮食的县,钦差大怒,说我父亲贪污,我父亲在任上这些年,从不拿百姓一钱一粟,还常常将自己俸禄拿出来周济乡邻,我们一家人,除了见客出行的外衫是好的,里头衣裳都叫娘亲左一层右一层打上补丁,又谁知道?我父亲绝对没有贪污,他是被冤枉的!”

盛满满愤慨地说了一大通,奈何他还是个孩子,言语中逻辑有限,教人听得一头雾水,韩延就瞪了好几回眼睛,盛秀秀也搓了搓手指头,急着要找补,却听斑衣公主一针见血地问道:“盛满满,萍渡县四五月份因何告饥?你仔细着回答,我这里可有京畿诸府县所有札子的备录!”

盛满满脑袋一昂,“我又没说假话,不怕你查——四五月的时候保宁府来我们萍渡县收春课,往年每亩地都只要交八十文税钱,今年朝廷重新界了田,我们就要交一百六十文的税钱!都说是……是……”

“是什么?”斑衣公主蹙眉问道。

盛秀秀拦下弟弟盛满满,掷地有声地回道:“都传闻,是保宁府几个豪绅贵族,家里的隐田浮出水面,税钱不敷,便想出法儿来,从下头百姓身上摊派——殿下若是不信,只管派飞鸢骑去查,就是了!”

裴缨抿了抿唇。所谓“隐田”,正如它的名字,一个“隐”字说明这些田产没有被登记在册,自然旱涝保收,从不纳税。也正因为当今皇帝推行田亩改革,派了稽查官员下到地方,将天下土地重新界限,使得越来越多的隐田现世,也催生出许多弊案来,闹得百姓叫苦不迭。

只是,竟连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还有人胆敢堂而皇之地搞这一出,是嫌活腻了嚒?

高座上的斑衣公主忖了忖,忽然眸光一深,看着盛秀秀,道:“朝廷派下去的钦差,可是御史张玉堇,张玉堇素有奉公不阿的清名,京畿三府十八县,一窝子府尹县太爷,怎么就铁桶一般?张玉堇的札子上连个影儿都没写?是他们欺瞒张玉堇,还是张玉堇有同流合污之嫌?盛秀秀,你想好了再回答!”

张玉堇乃是上一届金榜探花,在下州当知府历练三年,今年才调回京师,入职御史台,这么个风光霁月朝廷新贵,岂能跟一帮乡绅同流合污?

盛秀秀冷笑一声,道:“张玉堇……听说飞鸢骑探查功夫了得,非比寻常,对于皇城内外所有事都洞悉一二,那么想必也知道,张钦差身边近日新来了一位美娇娘——”

韩延飞快地睇了一眼斑衣公主,朝她轻轻颔首。

盛秀秀又道:“那位娘子,眼下有一滴泪痣,正是保宁府府尹罗志的婢妾吴三娘子!”

斑衣公主神情未变,紧接着又问道:“那你父亲盛源绍,从保宁府偷得粮食,可是为真?”

盛秀秀一声凄鸣:“若拯救黎民便是‘偷’,那我父亲,我盛氏一门,敢当为‘盗’!”

“呵!”

“朝廷的春课,都是在四五月份,殊不知那是老百姓最难的日子,地里要有粮食作种,要人吃马嚼,还要留出几分换了当税钱……今年税钱翻了一倍,老百姓是真没钱了,掏光家底不说,有的都把种粮拿出来兑,等春课交完,没多久就起了饥荒。

我父亲将灾情报到保宁府,保宁府老爷们正在大宴宾客,纳吴娘子进门,不仅把我父亲羞辱一通,还勒令衙役下到县上,严加看守县城粮仓。我父亲回到县上,绑了衙役,开仓放粮,萍渡县老百姓这才解了那一阵的饥荒。

可老天爷也不长眼,今年酷暑大旱,竟一滴雨也不落,田里秧苗长势不好,放的粮食又都吃完了,更大的饥荒陡然而至,正赶上朝廷派了张玉堇下来视察赈济,可萍渡县粮仓没粮,拿什么赈济?

还是我父亲,冒着大不韪,假借祥瑞现世的名义,在一个夜晚,带领衙差和百姓,抢了保宁府崔家的粮仓!——崔家,本身就有两万亩隐田,这些粮食本就是他蠹国害民的因果,我们拿走,怎么算偷?”

盛秀秀漂亮的眼珠儿同样倨傲地瞪视着高座上的斑衣公主,两个少女灼灼目光对视到一起,竟是斑衣率先撇下头去。

呵!

盛秀秀就像打了胜仗,讥笑连连:“可就是这样一个官儿,不管朝廷给他的罪名是什么,史书上或许都没他一笔,但他不该遭受莫须有的污名,不该在老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泼皮无赖活活打死!太不该了,他命不该,朝廷也不该让他沦落至此!”

盛满满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裴缨眼圈一红,急速地背过身去,在明湖司,她从不允许自己泄露分毫——等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挂着那抹让人牙酸的倨傲笑意。

“你说你自个儿父亲,自然可以这般义愤填膺,可我要的是实证,三府十八县各个都亏空的实证,还有你父亲没有贪污的实证,而不是你一家之言。”

盛秀秀神情微变,涩然道:“账目证据,在他们逞凶打死我父亲之时,就把我家里家外搜刮干净,我母亲不堪受辱,也上吊死了。”

她说着,忽然手上解着衣襟,唰的一下脱下外衫,露出里头一件黑乎乎的棉布小袄。大热的天,她还穿着这件实地棉布的袄子,也非易事——只见她匆匆又解开小袄,手一弯便脱下来,现在她上身只剩一件小衣,露出女儿家绝不外露的肩膀和胳膊。

斑衣公主蹙眉。

堂下四方飞鸢骑侍卫,却仍旧钉子似的扎在那儿,只是目光都多少带着些玩味。

“韩延!”斑衣大喝道。

韩延应了一声,头一甩,领着手下鱼贯退出去。

斑衣公主走下高座,来到盛秀秀面前,看着她那件棉布小袄——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几乎都看不出本色,她也不嫌这衣裳腌臜了,拾起来一看,京畿三府十八县的隐田历历在目,各县多缴的春课明细也都登记着。

“这是你记的?”

“是,臣女父亲曾说,臣女只有一项好处,那就是过目不忘。”

裴缨垂了垂眼睛,想道,胡说,分明你还很勇敢!

斑衣公主晦暗不明地睇着盛秀秀,说出的话也叫人胆战心惊:“我若是将你这件贴身小袄当做证据呈上去,那么,你知道——”

盛秀秀咽了咽桑子,呼吸深沉,她当然知道公主这话里的未尽之意,这件衣裳公之于众,也等同于她扒光了示众,不仅在御前,在庙堂上,在刑部大理寺,她都要遭受着那些眼睛的审判。

“你还要我呈上去嚒?”

斑衣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很残忍。

盛秀秀却笑了,郑重点了点头:“要!殿下,臣女请求您,务必为已故萍渡县县令盛源绍申冤昭雪!”

盛满满眼中噙泪,从怀里掏出一份万民情愿书,一同递给公主。

斑衣公主掂了掂手里这两样东西,叫来韩延:“你带他们两个收拾一下,实在是太污糟了。”撂下话,她就走。

“殿下您去哪儿?”

“我去面圣,若是顺利的话,今晚我们要出一次外差,让全部人等,都弓马候着!”

“得令!”

*

斑衣公主前往麒麟宫的时候,皇帝白无逸正在训斥新任刑部侍郎赵岩经,他办砸了刘仲年的案子,使得扳倒陈家一事又停滞不前。

听说斑衣公主来意,白无逸便许她带一队亲兵出城——二十位惊云骑,还有一位刑部侍郎,赵岩经。

加上飞鸢骑一百多号人,一大队人马,浩浩汤汤驰往京畿保宁府。

……

马车上,裴缨闭目养神,盛秀秀也神情寥落,一语不发,只有盛满满,屁股底下坐了钉子似的,这里弄弄,那里捋捋,或者朝裴缨瞧个不停。

裴缨矐地睁开眼睛,把盛满满吓得哧溜一下,没掉地上去。

盛秀秀拧头瞧了瞧两个人,然后瞪了一眼自己弟弟,扶着他坐好,在他耳边谆谆说了一句话。

裴缨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姐弟俩嘀咕自己什么,也不在意,下巴点着盛满满,问道:“你怕我还是不怕我?”

盛满满挠了挠头发,他刚被韩延揪着洗了个热水澡,可头发还未及烘干,就被拎鸡仔似的拎上马车。

他摇了摇头,而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自己的确不怕这位斑衣公主。

他瞅着她,她头上的珠翠简直比天上的老爷儿还耀眼夺目,这身行头,去了保宁府,被人偷了抢了可怎么是好?

在盛满满的心里,保宁府可比京师还是个吃人窝呢!

……

裴缨闲着逗了两句孩子,而后便又闭目起来,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保宁府地界,韩延等候在马车外,等她的示下。

韩延:“殿下,咱们是直接召见罗志还是?”

斑衣公主掀起车帘:“问的什么屁话?平常就叫你多读书,直接见罗志不就打草惊蛇了?直接去保宁府都仓——盛秀秀,你说过,保宁有亏空,他们都仓里压根没有一粒米,眼下的米是罗志从几个富绅手上借来,应付朝廷稽查的是嚒?”

“是!”

“那就直接去都仓,咱们也向老百姓散散祥瑞!”

一时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盛秀秀摇摇头,天底下自当是没有祥瑞了;赵岩经却一脸踟蹰,身为陛下的亲信大臣,他当然知道现在举国上下的官员都在进贡祥瑞,这其中并不是皇帝笃信此道,而是藉此与各级官员建立联系。

从前辅政大臣把持朝政,后来新的四大家族也总揽朝纲,皇帝年轻,出了朝堂,下头是什么官,是什么职事都闹不清,但借着“祥瑞”,反倒是不仅能亲近一二,还能予以升降调动,一石几鸟,何乐不为。

斑衣公主也来这一套嚒?

韩延却对斑衣公主尽忠职守,对她所有的提议毫无二话,继而问道:“那殿下打算用什么祥瑞呢?仙鹤临世?瑞草降生?”

裴缨摇了摇头,委实是全国涌现的祥瑞太多了,简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仙鹤仙草什么的,都不够气派,忽儿福至心灵,道:“不如就是阿阇摩临世!对,阿阇摩!”

“阿——阇……摩?是什么?”

其实裴缨也闹不清,她挥了挥手,只道:“应该是一位山神罢——嗐,管它呢,总之这个名字响亮,说出来有气势!”

“好,属下等谨记,阿阇摩临世,造福百姓,派发粮食喽!”

“甚好甚好,这句话文白兼备,老百姓听得入耳!”

“驾!”

……

夤夜时分,浩浩汤汤的马队疾驰而来,举着火把,提着风灯,凡路过的城防都出示明湖司令,又警告切勿传扬,否则格杀勿论!

飞鸢骑的名号,哪怕实在京畿,也是一向如雷贯耳,小小城防哪里敢造次,眼瞅着他们夜驰入城,向都仓方向去不表。

且说裴缨令飞鸢骑与惊云骑各自抽出一半人马,组成两队,一队佯装祥瑞放粮,一队前往保宁府各富绅家里敲边鼓打报告。

……

“什么人?”都仓守卫提刀来问!

“凡夫俗子,莫问鬼神!”赵岩经出口成章,韩延随即横刀立马,幢幢灯火照应着斑衣公主的鸾驾,那驾上的华盖帷幔,以及她光耀夺目的一身头面华服,的确不似人间凡女。

更有飞鸢骑一百多号汉子用幽深内里喊出一叠声“阿阇摩”,竟真有一股子神鬼莫测之感,唬的那守仓小将啪的一摔刀,跪在地上口头不止。

年长的守仓衙差自然是不信的,当即提刀迎了上去,立时便展开血战,裴缨提前交代,不可擅自杀人,可飞鸢骑出手,也没多少准头,虽说不致命,但唉呦唉呦之声此起彼伏不觉,倒不像祥瑞现世,而是厉鬼降临。

几个守仓衙差,飞鸢骑几乎砍瓜切菜一般,飞快地解决了,大家进了都仓,拿起火把一看,果然,满仓满谷都是粳米与粟米。

韩延上手拔拉几个米袋子,见里头竟是拿草甸充数,赵岩经也拿灯过来照看,见有些米袋子上赫然还戳着“崔氏米行”等印记——这位罗府尹,也实在太过大胆,堂而皇之怒虚作假,连遮掩也不屑遮掩!

皇帝派惊云骑和赵岩经来,本就是监察他们这次行动的,赵岩经上手验看过,惊云骑也满都仓走起来,也发现不少端倪。

斑衣公主拍了拍手,韩延作为她的传声筒,嗤的一笑:“等什么,搬吧——祥瑞现世喽!”

……

“阿阇摩临世,造福百姓,派发粮食喽!”

幽深空明的话语,在黑黢黢的夤夜时分,像一股轻烟一般,飘然散去,传入万家。

随之闯入门的,是一袋袋粮食。

……

渐渐地,狗吠声,孩童啼哭声,声声四起,有人大惊,有人高呼,亦有人喜极而泣,当堂跪拜,拜这位‘阿什么’神!

斑衣公主已经回到车厢里,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出什么神。盛满满被一个飞鸢骑侍卫揽在马背上,往各家各户丢粮食,盛秀秀抚了抚心口,没了那件小袄,可她把父母都记在心上。

“大胆盗贼,还不快束手就擒!”兀地,后方传来一阵鸣金之声,原来是罗府尹的官差到了。

侍卫们丝毫不感到惊惶,尚有心情悠然闲适地调转马头,两兵相接,横刀立马。

罗志抢过一盏气死风灯,横照在他们面前,叱道:“什么人物,报上名来,敢来我保宁府地界生拉横抢!瞧你们人强马壮,是哪条道上的?说出来,保不齐本老爷周济你们几个,倒也不至于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韩延挖了挖耳朵,夹了夹马腹,马儿向前一步,他抬了抬脚,露出马镫上烙印着的“飞鸢”图腾。

奈何黑灯瞎火,那马镫也就脚掌大小,罗志一时没看清,倒以为韩延是嘲弄他,嘿嘿两声狞笑,手一甩,衙差和家丁强奴们便一窝蜂的上去,厮打起来。

这些差役和家丁,平时也为非作歹关了,并不觉得他们有人有马,穿盔带甲有甚么可怕,纷纷上前,手持的武器也都是利器,竟还拿出铁蒺藜,摆出拦马杠等,甚至还有仍火雷的,简直与战场上打仗无异,这也激起飞鸢骑惊云骑的血性,当下将公主的话抛之脑后,杀得起性!

……

地方势利,到底犹如乌合之众,没多少功夫就被京师两大骑兵围剿得缴械投降,罗志此刻心里已经明了,来者是谁——可这会子他更是不能承认了,只把他们当做一般马匪山贼对待,吹了声口哨,外头的几大家族,各自带着自家家丁,纷纷前来助阵!

狭长的街道上,两边百姓早已闭门锁户,安静地悄无声息,这边却杀声震天,火光连连!

盛满满躲在盛秀秀怀里,盛秀秀瞪视着四周,忽然笑了笑——不管怎样,父亲死时,她心里那股恨,可算消弭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这会子的开心不合时宜,连忙拧头去瞧斑衣公主,这一瞧不得了,车上不知什么时候伸进来一只手,掳住公主的手臂,竟将她拖拽出去!

“公——”这会子不能露相,盛秀秀紧急之下,叫了一声:“韩延!”

韩延拧头,冷汗都下来了,千尊万贵的公主殿下,竟被一个癞头衙差勒着脖子,用刀挟持着!

“都停手,老爷,老爷!”那癞头衙差叫着罗志。

罗志眸光一深,似乎是认出了眼前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斑衣公主,心里说实话有一瞬间的不宁与恐惧,可转眼就消散了——什么公主,他今天诛杀的,分明就是一个祸上作乱的假神婆!

他给了那癞头衙差一个肯定的眼神,那癞头提起刀,就要划下去!

此刻天空却传来一声清鸣,似雄鹰啸于九皋之上,发出阵阵回响:“阿阇摩神女降世,侍者紧随——”

随即一抹白色的影子,以常人无法做到的迅捷,几乎算得上凭空出现在斑衣公主身侧,莞尔笑道:“吾来救你!”

斑衣公主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似乎再问你跟踪我?随即撸起袖子,往上利落地一戳——挟持他的癞头衙差当下脖子上被刺出一个血洞,血倾如注,洒了公主半边衣襟。

公主嫌恶地蹙眉,却没有回头看,扑落扑落手,叫了一声韩延。

韩延很快飞奔上前,替她处置了癞头衙差;飞鸢骑休兵,生擒罗志;往各富绅家通风报信的骑兵也回来了,富户们纷纷拿着粮食借条,奔到罗志面前,让他认账还粮;赵岩经拿出圣旨,当场宣读……

作恶多年只手遮天的保宁府府尹罗志落马,幢幢灯影中,珠光宝翠的斑衣公主笑靥如花:“夜越深了,干脆,京畿三府十八县,都这么走一遭,本宫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有能耐,能拿了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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