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巧，潘子尧也在装修房子，也想邀请别人帮他一道挑选家居。
屈泽也拿着马克杯去茶水间，正巧碰到潘子尧靠在小冰箱旁，挨个发出邀请。
他邀请栾蔚，栾蔚拒绝，“我们一群朋友约好了要去露营。”
他邀请康皓，康皓拒绝，“我女朋友要去欢乐谷，我得陪她。”
他邀请侯以然，侯以然拒绝，“我得帮我朋友录入她学生们的信息。”
潘子尧头大，“你们怎么都有朋友？”
他们反问，“你没有朋友吗？”
像潘子尧这种自来熟的性格，若是没有朋友，那反倒奇怪。
潘子尧嘴硬，“当然有，多得很。”
只不过有朋友和朋友愿意陪着去逛家居商城，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康皓向潘子尧支招。他想过让潘子尧去约屈泽也，不过极大的概率会被拒绝。他于是让潘子尧去约涂亦。
“你去问问涂涂。”康皓说，“我刚看见涂涂从外面回来。”
侯以然思考涂亦的安排。周末录学生信息，杨斯羽没找涂亦帮忙，因为这种累活，杨斯羽舍不得分给涂亦，但很舍得分给他。
这样算来，涂亦周末应该没有安排。毕竟涂亦是个宅女，除了杨斯羽和侯以然，她很少去约其他人。
侯以然猜测，“涂涂估计真的有空。”
他还特意对准屈泽也的背影，问道，“对吧，泽也？”
屈泽也其实很想说，“涂涂没空。”但是他没有权利干涉涂亦的生活。他只能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
“不知道。”
栾蔚怂恿潘子尧，“你别管这么多，你直接去问涂涂不就行了？你完全可以去试试的。我告诉你，我们涂涂小天使，超级善良，对人特别好。是个人找她，她都会帮忙的。”
屈泽也一下摁下了停水的触摸按钮。他原本在接水，摁下按钮后，发现水原来才接了一半，又重新摁住，继续接水。
心不在焉。
他之前找涂亦帮忙，涂亦答应了他，他以为他在她心里，是个特别的人。
可现在栾蔚说，涂亦心地善良，是个人找她，她都会答应。
他从“是个特别的人”，变成了“是个人”。
不太高兴。
***
屈泽也坐在工位上工作，冷着一张脸，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质。
当然，他平日里就一直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潘子尧像没事人那样去找屈泽也，问道，“屈崽，你周末能陪我去逛家居商场吗？周六或者周日，哪天都行。”
屈泽也拒绝，“不去。”
潘子尧没想到屈泽也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埋怨道，“你好歹委婉一点吧？你真应该像别人涂涂学一学，就算要拒绝，都会找一个面上过得去的借口，说什么肚子痛不方便之类的……”
屈泽也捕捉到了关键词，“她拒绝你了？”
“嗯。”潘子尧撇嘴，“我知道她是不想去，找了个借口搪塞我。”
屈泽也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有了轻微的上扬。
潘子尧不满，“屈崽，你是在嘲笑我吗？”
屈泽也坦诚回答，“那倒没有。”
他没有心思去嘲笑别人。他唯一在乎的，是她的态度。
***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屈泽也趁人少的时候，去到了涂亦的工位旁。
他搬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腹稿，“你上次不是说，我家缺少绿植吗？”
“嗯，绿植还是很重要的。”涂亦问道，“你想买什么？”
屈泽也不假思索地应答，“仙人掌，好养，不用浇水也能活。”
涂亦笑道，“你也不怕被刺。得买点其他的才行。”
“好，听你的。”屈泽也邀请道，“我想周六去花卉园看看，你能陪我吗？”
涂亦思考，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明天就是周六，她估计实在撑不住。
她提议，“周日行吗？周日下午。”
屈泽也压制住内心的一点得意。
果然，别人约涂亦，会被涂亦拒绝。他约涂亦，涂亦总是会答应。
在她眼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屈泽也顺着话头，正想要和涂亦约定周日见面的时间，偶然发现涂亦似乎一直捂着肚子。
他问道，“你是真的不舒服？”
涂亦一头雾水，“难道……我是假的？”
屈泽也明白，他被潘子尧的话弄得先入为主了，以为涂亦说肚子痛，只是个婉拒的借口。
他蹲下来，手搭在涂亦的办公桌上，“来例假？”
涂亦有些不好意思，“嗯。”
“喝热水？喝红糖水？还是喝什么？”屈泽也触碰到了知识盲区，“抱歉，我不太懂。”
涂亦笑道，“不用喝什么，就硬熬着。”
屈泽也问，“熬不住了怎么办？”
涂亦说，“熬不住了就吃布洛芬。”
倒是，药丸是最有效的工具，屈泽也明白。
不过若是不为她做些事，他心里总是会不舒服。
他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什么都行。”
涂亦认真想了想，“那你就为我加油吧。”
她说得一本正经，他被逗笑了。
他配合地说了一句，“加油。”用的也是她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
***
涂亦难受得失去胃口。她没有吃午饭。
午间，其余人全都离开了，去了食堂或者小餐馆。整个办公区只剩下涂亦一个人。
她坐在工位上，努力核对实验报告，试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转移难受。
隔了不久，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停留在她身边。
她抬头，看见了屈泽也。
“喏。”屈泽也把两个麦当劳纸袋放在涂亦桌上，“给你。”
收到意外的礼物总是开心的。
涂亦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手边第一个麦当劳纸袋，往里探头，却发现纸袋里是一副怪异的景象。
竟然装满了卫生巾。
什么样的人才，才会送别人一袋卫生巾。
不对，是两袋。
甚至贴心地囊括了日用、夜用、迷你，各类型号。
“这……”涂亦斟酌措辞，“真的谢谢。”
屈泽也解释，“顺手就装进这个袋子了。”
他察觉到了涂亦隐约的失落。
他提醒，“炸鸡在另一个袋子里。”
涂亦闻言，被浇灭的热情重新燃起。她兴高采烈地打开了另一个袋子。
巨无霸牛肉堡、香辣炸鸡、麦香鸡块、薯条、菠萝派，香味浓郁，顺利勾起了她消失的胃口。
她之前闻到了香味的，但以为是他身上粘附的香味。
她向屈泽也道谢，“你真是个好人。”
屈泽也掂量着这句话，她说他是好人，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他手上还拿着一杯冰可乐。虽然这可乐包含在套餐里，但他不准备给涂亦。
他说，“你不能喝冰的，我替你喝了。”
涂亦应道，“嗯。”
涂亦从纸袋里一样样拿出了食物，整齐地摆在桌面上，摆出了小型满汉全席的架势。
食物实在太多了，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她邀请屈泽也，“你陪我吃。”
屈泽也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十二点四十五分。再隔不久，外出吃饭的同事们就该回来了。
他问她，“不怕被人撞见？”
涂亦差点就要回答，“对，被人撞见了怎么办？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暴露关系的。”
可在紧接着的一秒钟，涂亦猛然回神。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普通同事的关系。
普通同事而已，有什么怕被撞见的？
到底为什么心虚？
像是熟睡的人被闹钟叫醒。她清醒了，他也清醒了。
屈泽也说道，“你先吃，不够了叫我，我给你买。”
“嗯。”涂亦催促，“你快走吧，你去忙。”
她埋头咬炸鸡，装出享受美味的样子，别无二心。
其实心里乱得不行，完全搞不懂自己。
她渴望向他靠近，忍不住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
但同时又保持防御姿态，随时告诫自己，不要又一次陷进去，不要重蹈覆辙。
她经不起他的折腾，她撑不住的。
两种情感极端来回拉扯，永远在战斗，永远分不出胜负。
于是只能够半清醒半混沌地矛盾着。
唯一的解救方法，是严格划定和他之间的最小距离极限，一旦越过红线，彻底拉响警报。
她咀嚼着炸鸡，心神不宁。
小心翼翼守护着最小距离极限。
***
栾蔚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
她隔老远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顺着香味一路找寻，找到了涂亦的工位旁。
“你背着我，吃这么好？”栾蔚从自己的工位上拽来椅子，挨着涂亦并排坐，“你叫的外卖？”
涂亦把食物推向栾蔚，继续往嘴里塞薯条。
对于栾蔚的问题，涂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栾蔚挑选一块麦香鸡块，搅拌一大圈甜酸酱，津津有味品尝美食。
栾蔚一边咀嚼，一边闲聊，“我总感觉，我们办公区的绿植少了点。”
涂亦应和，“确实有点少。”
“是吧？”栾蔚环视四周，“盆栽都是放在地上的，桌上什么都没有。”
栾蔚在涂亦的电脑旁比划，“买几个小盆栽，放在这个位置，怎么样？”
涂亦赞成，“可以，不错。”
栾蔚又问，“买什么盆栽？你选一个。”
涂亦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屈泽也的那句话。
“仙人掌，好养，不用浇水也能活。”
涂亦顺口回答栾蔚，“仙人掌？”
栾蔚学涂亦说话，“可以，不错。”
栾蔚又挑了两块麦香鸡块，不沾甜酸酱，直接吃，两颊因此鼓起来。
她喃喃道，“那我再去问问别人，都需要些什么盆栽。”
***
根据栾蔚统计的结果，选雾凇、虎皮兰、发财树、富贵竹，什么的都有。
其中选择仙人掌的有三个，涂亦，屈泽也，潘子尧。
三个人给的理由一模一样，“好养，不用浇水也能活。”给人感觉特别洒脱。
不过话是这么说，实际盆栽到货后，潘子尧意外发现，屈泽也有时竟然拿着剪刀，在给仙人掌修剪仙人掌刺的长度。
一个连浇水都嫌麻烦的人，竟然有闲情逸致，给仙人掌修剪刺？
“你给它理发呢？”潘子尧开玩笑，把他的那盆仙人掌搬过来，“给我的也理理呗。”
屈泽也拉开抽屉，拿出另一把剪刀，扔到潘子尧眼前，“自己动手。”
潘子尧嘟囔，“无情。”
潘子尧把剪刀塞回屈泽也的抽屉里，一把推关抽屉，再抱着自己的那盆仙人掌，用双腿蹬地，滑动座椅，回到了工位上。
屈泽也的注意力只在盆栽上。三块扁平的饼干似的仙人掌，全身的刺从下到上，由长变短，构成顺滑的弧形。
真是艺术品。
屈泽也摆放好盆栽，把剪刀踹进兜里，走出了玻璃隔间。
如果涂亦愿意的话，他就给她的仙人掌也修修刺。
他向涂亦走去，却忽然看到，涂亦正在吃榛子。
他心里一惊。
他不会记错的，她对榛子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