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父皇。”
宋芙并无半分不满，恭恭敬敬的道谢，后才起身。
皇帝已经抬起头，微沉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皇帝身居高位多年，气势骇人，此刻他看着宋芙，眼里的威势并无半分收敛。
宋芙恭顺的低着头，等着皇帝的下文。
来的路上她便思索过，皇帝要见她的可能性。
如今确定……
来者不善。
陛下此刻的沉默，便是在无声施压。
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如今你怀着孕，安王却不能在京中陪你。”
“你心里可怨朕？”
宋芙抬眼，坦然摇头，“儿臣不怨父皇。”
“王爷除了是儿臣的夫君，更是父皇的儿子，朝廷的官员，燕国的王爷。在其位，谋其政，这些都是王爷需要承担的责任。”
宋芙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入耳。
皇帝看着宋芙，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点了头。
这样的回答，出不了错。
皇帝声音不辨喜怒，“你倒是明事理。”
“当初你与安王的婚事，就是朕赐的婚，如今看你们夫妇和美，朕心甚慰。
宋芙自是又忙起身谢恩。
皇帝这才说：“朕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为朕解惑。”
宋芙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说来此事与你父亲有关。”皇帝说话时眼神一直落在宋芙身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你父亲与朕说，你母亲是个极特别的人，她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
随着皇帝的叙述，宋芙的表情逐渐变得感伤，她有些黯然的垂下眉眼，周身萦绕着伤感的气息。
“回父皇的话，父亲说得不错，母亲的确给我留了一些东西。”宋芙老老实实的回答。
皇帝眉梢轻挑，宋芙就这般坦诚？
“朕听你父亲说，里面还有一种叫‘火药’之物？”
宋芙愕然抬眸，大大的眼里全是疑惑，“父皇，火药是什么？”
皇帝反问：“你不知？”
宋芙拧眉，认真思索片刻，摇头，“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
“但既然父亲这样说，那儿臣回府之后必会彻查一番母亲留下的东西。”
宋芙很是上道的开口。
皇帝全程都盯着宋芙的表情，实没看出什么破绽。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不清楚？”
宋芙行了一礼，面上带了几分犹豫，好一会儿才说：“父皇明鉴。”
“母亲离世时，儿臣才三岁……”
她不必说得太多，点到为止的一句话便足以。
一个三岁的稚童，又能知道什么呢？
自是任由家里长辈拿捏。
宋芙嫁给宁远做续弦，便是最好的证明。
合情合理。
就在这时，康福海又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在皇帝耳边说：“陛下，时辰到了。”
“嗯。”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送安王妃出去。”
“儿臣告退。”宋芙恭恭敬敬的出了门，步履沉稳，但心跳的速度有多快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袖子底下的手掌攥成拳，掌心已然湿润。
谢贵妃一直在外等着，直到宋芙出现才松了一口气，但因着是在养心殿外，两人都没表现出任何端倪。
谢贵妃对着宋芙点了点头，转而对康福海道：“既然安王妃出来了，本宫可进去了？”
她可没忘，她来此的理由是什么。
康福海顿时面露讪讪，“贵妃娘娘来得不巧，陛下正要去寻仙台……”
“倒是本宫来得不是时候。”谢贵妃说完，转身就走。
宋芙忙跟上。
康福海弯腰，声音恭敬，“恭送贵妃娘娘，安王妃。”
等着两人走远，康福海才回了养心殿。
皇帝此刻已经收拾妥帖，康福海跟随在他身边，朝着寻仙台而去。
“康福海。”
路上，皇帝忽然出声。
康福海忙上前两步，“陛下，奴才在。”
“你说方才安王妃所言，几句真，几句假？”
皇帝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语气漫不惊心。
康福海低垂着头，“回陛下的话，奴才不敢妄言。”
顿了顿，他又说：“但奴才知道，安王妃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那位江夫人离世时，安王妃才三岁。若安王妃当真有那般深的心计，如何会沦落到宁家？”
宋芙从前的种种经历早已被调查清楚，呈于陛下的龙案上。
皇帝对康福海的话不置可否，只垂眸觑他一眼，“你今日倒是话多。”
康福海心头一惊，忙跪下，“老奴知罪。”
龙辇往前，皇帝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跟上。”
……
未央宫。
谢昭正在着急等待，看见两人安然无恙的进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母，表嫂……”
谢贵妃轻轻摇头，屏退众人才问：“阿芙，陛下可曾为难你？”
火药的事，谢贵妃和谢昭都是不知道的。
宋芙自然也没准备这个时候把事情说出来。
她轻轻摇头，说：“母妃不必担心，父皇没有为难儿臣，只是询问儿臣一些旧事。”
她清楚知道，这件事她绝不能说。
皇帝本就偏心平王，对晏江流多有防备和怀疑，若证实“火药”他们知道，陛下定会怀疑他们有不臣之心。
这也是当初晏江流拿到了火药，却不敢告诉陛下的原因。
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
陛下生性多疑，纵使晏江流第一时间就交给他，他也会心生疑窦。
这对晏江流来说，是致命的！
在苍国为质十年。
晏江流对皇帝自然没什么信任可言，十年前皇帝能轻易舍弃他，如今又未尝不能？
这些，宋芙都懂。
她与他，都是被舍弃的人。
思及此，宋芙一时有些想念晏江流。
“阿芙？在想什么？”谢贵妃见她发呆，询问了一句。
“江流他……”宋芙下意识回答，而后猛的顿住。
但已经晚了。
谢贵妃和谢昭都清楚听到了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友好的笑。
宋芙的脸瞬间红了，“我……”
“表嫂。”谢昭挤眉弄眼，“不用解释，我和姑母都懂的。”
宋芙：“……”
的确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她感觉会越描越黑。
她越解释，母妃和阿昭越不会信。
倒是谢贵妃，反而看向谢昭，说：“阿昭，你瞧瞧你表兄表嫂，可见成婚也并非全都不好。”
谢昭没料到话题最后又回到她身上，懵了片刻才说：“姑母说的是。”
“但如表兄表嫂这样的感情，可遇不可求。”
谢贵妃哑然，这话说得倒不错。
可谢贵妃还是瞪了谢昭一眼，“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不留你们，快回王府吧。”
宋芙和谢昭这才离宫。
可刚到宫门外，就看到马车边正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他含笑看向两人，说：“为表诚意，我特来护送我……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