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选拔赛9(1 / 1)

岑繁花走进洗手间里洗手,顺便对镜检查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她习惯扎低马尾,偶尔会有头发松动大幅度飘动的情况,收银员刚才那一下给她削了半个公主切发型,不长不短的叫人心烦。

岑繁花没有披头散发进后厨的习惯,手边又没有发卡,她扎了半天,总算把耳鬓边的短发编进长发里,勉强搞了一个高马尾。

“这都什么事啊……”岑繁花站直身子,擦干洗手台上的水渍,转身带上门转进后厨。

后厨这时已经被收拾得干净许多了,机器人拿了个厨用吸尘器正在吸角落里的面粉,岑繁花走近边台,检查肉的化冻情况——她不习惯用微波加热化冻,放慢做饭时间更能让她进行思考。

全息镜电量全满,电池符号颜色变成深绿色,鬼脸完成了它了使命。

异常的是镰刀钥匙,岑繁花把它捡起来的时候总觉得镰刀在微微地震动——事实上岑繁花也非常惊讶,融化的鬼脸就像被镰刀钥匙吃掉了一样,黑色污水被吸收殆尽,鬼脸倒下的地方很快上只留下了一枚小小的镰刀。

收银员把雨伞搁到门口的伞架上,见状还感慨了一句:“看来今晚会安全很多。”

岑繁花倒掉化冻水,解开装肉的袋子。洗菜池前有一个可以看到前台的小窗口,她扫一眼大堂,此刻还没有客人进来。

老板不在后厨,偌大厨房只有岑繁花一个人,她背对着操作台,总有背后被凝视的感觉。

岑繁花猛地转身。

那截被老板搓圆的面团又把自己滚成了长条蛇形,此刻如蛇般直立起半个身子,摆出盯梢的动作窥视着岑繁花。猝不及防被转身看到,面团便软趴趴地倒向一旁,做出一副掩耳盗铃状态。

岑繁花掏出镰刀钥匙,半威胁性地把钥匙往面团上一戳,她勾勾唇角,眼睛里没有情绪:“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

面团被钥匙柄戳出个洞,一动不敢动,镰刀钥匙跃跃欲试,岑繁花和面团都感觉到了钥匙的情绪。

——饥饿。

面团明显是恐惧了,它抖抖索索团回球状,摊平自己表示服软。

岑繁花拿回钥匙,摊开手心定定地看着它。

全息镜好像死了一样不做出任何显示,把钥匙当做景观物。

全息镜不算全知全能,也它的素材库并不包括怪谈中的任何东西。

不太对劲。岑繁花想。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怪谈与四十九街的关系。

之前总以为怪谈是四十九街全权所有,但是也有东西是四十九街之外的。有没有可能怪谈不仅不属于四十九街,它甚至与四十九街是对立的、相互制约的关系?

[世界之外的污染]是什么?镰刀钥匙锋利、不像是完全的死物,它究竟算是一把钥匙还是只是镰刀的一个奇怪造型?人面鱆到底是为什么给她一把这样的镰刀?还有第一轮过关是的那个问题,“你得到答案了吗?”,什么答案?以前有人问过她什么需要寻找答案的问题吗?

岑繁花不是傻子,她最开始只当废都是一个新的世界,她是一个大二在读的普通女生。但事实并非这么简单,她一定和四十九街有什么渊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岑繁花冥冥中总有种感觉,作为普通学生的大学生活应该离自己已经很遥远了,那是很久以前的经历了。

她能下意识轻松卸下别人的胳膊,天然有自信杀掉起码中E威胁的鬼怪,凭借肌肉记忆可以迅速做出行动躲避危险,可她的记忆里,自己从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却了,不管是偶然忘却还是被人故意抹去记忆,总有细枝末节的地方漏出边角,告诉她一定发生过什么让她从普通学生变成现在这副记忆漏风模样的事情。

岑繁花喜欢刨根问底,无论是进入怪谈,还是废都的生活,都不太完全出于她自己的主意,她一直在被推着走。被废都医院推着走、被四十九街办事处推着走,好像这是已经计划好的轨迹,需要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四十九街办事处几乎不掩盖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她进入怪谈得到神之权柄,不管多少;废都医院好像只是想给她一份工作,不显山不漏水的,但他们知道怪谈的存在,还对其有一定的了解。名头是医院,但会做很多医院不涉及的工作,有资源、有科技,甚至还能在“招揽”岑繁花的时候拿出一段原世界的监控。

镰刀又被收了起来。她展开肉板,抽出菜刀,把手下的猪肉切片。岑繁花心下微动,怎么拿到监控的,这是不是说明了两个世界可以联通,她能够回家?

心情微微热切了起来,岑繁花想到“家”这个字,很多模糊的记忆都动了起来。

她是有家的,父母俱在,对她很好。

只是很多东西都被遗忘了,只有在她刻意思考的时候,才能想到一些模糊的缩影。

幸好思考是她的本能,岑繁花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了思考能力,她会变成怎样一个大傻子。

饺子馆的玻璃门被推开,诡异的扭曲感侵略了岑繁花的大脑,打断了她的思考。

环境扭曲值没变,异化值上升,跳跃至15%,SAN值下降3%。

15%,15%,85%。

全息镜提醒她:

【检测到鬼怪开始入侵,您的健康数值正在下降。】

岑繁花抬起头,从小窗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靠近门口的位置进来了一个客人——不,或许不应该叫客人,他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

臃肿的翅膀向下滴着黏液,骨架扭曲,状若蝙蝠。顾客身形高大,皮肤青灰,肩膀下塌,顶着一个非常不合衬的小头。眼瞳吊梢,瞳孔血红,眼球各自为政,向不同的方向探视,五官挤挨在一起,在脸上相互争抢地盘。

顾客獠牙外翻,向下滴答着血迹。鱼鳞一样铁青色鳞片长在顾客矮矬的脖子上,灯光反射,看上去全是黏答答的黏液,左胸膛该是心脏的位置是一个空荡荡的洞,结痂的血块堵在伤口上,像一个暗褐色的脓瘤。

【店铺顾客(寄生蝠)】-强度:强E

评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普通人对上的死亡风险大大提升了。

岑繁花当然不止于昏了头看谁都攻击,规则的要求是善待顾客,她要做的只是观察和完成自己的工作。

顾客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伸出能看到骨头的腐烂右手,在点餐板上戳了一下,然后就低下头静止着不动了。

后厨的自动报单机立刻吐出了一张散着油墨味的纸,机器人把它撕下来沾到墙上。

老板说过不用岑繁花做单,岑繁花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看不懂。

字体很像第一轮的文字,只不过没有了诡异的气息。岑繁花闭上眼睛重复第一轮的操作,纸张没有任何反应。

机器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自主发出过声音,它沉默地走近案板,开始擦洗刀具。

菜刀切肉时刀刃敲击案板的声音笃笃地响起来,不急不慢,落下后还会在案板上蹭一下,刀背铮亮,水渍一滴滴的落在案板上。

岑繁花没有出声。机器人根本没有拿出任何菜,它正对着空气展示厨艺,面团把自己搓成长条,爬进空碗里旋转搅动,模仿打蛋器的动作。

吸油烟机自动打开,新风系统的声音嗡嗡作响。机器人把刚刚切好的空气丢入油锅,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铲子自动立起来,翻炒着岑繁花看不到的东西。

几分钟后热菜出锅,被烤得冒烟的锅底腾着热气,机器人做出倾倒油锅的动作,把空的盘子放在小窗口处,出菜铃叮叮作响,提示岑繁花上菜。

从没响起过的铃声刺激着岑繁花的耳膜,刺耳的声音带着诡异撞击岑繁花的大脑,针刺一般的头痛从脑海内部升起,猛刺岑繁花的意识。

【受到怪谈攻击,你的SAN值下降2%】

【受到怪谈攻击,你的SAN值下降2%】

不是重复提醒,叠加的下降值让岑繁花的SAN值在短短几秒内就跌到了81%。

岑繁花忍着头痛,几乎是扑到出菜口,端起空荡的盘子。

出菜铃这才哑火,似乎是满意岑繁花的听话。

不是她看不到的原因,盘子很轻,上面是真的没有东西。

这样出餐,真的合适吗?

岑繁花想起菜单上的价格标着的天文数字,心情不禁有点沉重。

顾客也听到了出菜铃,此刻他两个血红的眼球正死死盯住岑繁花,虽然沉默着,但那种如芒在刺如有实质的感觉又开始令岑繁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作为服务客人的员工,无论哪个环节,稍有犹豫就会受到怪谈的惩罚。

SAN值继续下跌,不容岑繁花有任何的转圜时间,她无奈地转过身,走向那位山一样的顾客。

顾客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内是鲨鱼一样的双排牙,足够一下咬碎大部分生物的骨头。

恶意直白地向岑繁花袭来。顾客看都没看她手里的盘子,只管用盯住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岑繁花。

岑繁花还没从刚才两次掉SAN经历中恢复过来。80%是一道分水岭,岑繁花能明显感觉到眼前有些重影,有些漆黑的影子正抓着自己的脚,强迫她一步一步靠近客人面前的餐桌。

收银员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客人迫不及待地伸出腐烂肮脏的爪子抓住岑繁花端着盘子的左手。力气大到岑繁花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

剧痛让岑繁花脑海一空,理智在一瞬间奔跑到大西洋。她第一次下意识地张嘴骂人:

“不是,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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