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屏幕上的“字”正跳动着，扭曲的笔划、不合理地字符构造直冲击得在场所有玩家都感到了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岑繁花总觉得那些字带着些吊诡的气息，跳动的状态并不是悬浮屏的设定，那些字就像是……活的？岑繁花只看了两眼，就觉得屏幕上的字使她眼睛痛，不由得低下头闭上眼睛缓缓。
“啊——”有人的精神比较薄弱，盯着字符不过几秒，大脑就开始发晕，身体也随之晃动摔倒。他眼睛刺痛无比，不由自主地捂着眼睛发出了痛呼。
岑繁花立即转过头去寻找发声的地方。
离得近的赵佳妍被吓了一跳，看到了这一幕的全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周窸窸窣窣，不少人不敢再抬头直视屏幕。赵佳妍问男人：“你还好吗？”
男人正过头来，缓缓放下捂着眼睛的手。
赵佳妍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男人满眼是血，诡异的血迹正不断从他的眼皮皮肤下溢出来。他努力地睁眼，露出被遮挡的一半眼球——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球的话。
赵佳妍只看到两个血红的肉球在他眼中翻滚，没有瞳仁、也没有眼白。肉球仿佛已经挣脱了人体的控制，在眼眶中暴躁鼓动旋转。血液自眼眶中缓缓流了下来，在男人脸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赵佳妍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浑身颤抖，惊恐万分。
不少人都看到了男人恐怖的现状，离得近的齐齐后退，在男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空圈，更有甚者觉得晦气，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直接拨开人群向着广场另一边走去。
广场没有特别大，想要离得远的人很快就走到了另一边，这边也是异常慌乱，他探头看了一眼，心中又是一突。
——这边也有一个满脸是血的玩家！
赵佳妍眼前的男人放下手后就默默不语，在玩家们鼓噪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他神情自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之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玩家们齐齐沉默，不敢和男人对话。
岑繁花倒没有那么害怕，她见男人还有些理智，就直接开口问道：“你摔倒了，有哪里难受吗？”
成橙站在她身边，见岑繁花突然说话，有点忧虑地扯了扯岑繁花的袖子。
岑繁花安抚性地拍了拍成橙的手。
男人很自然地接话：“我就是头晕眼花，摔一下而已，没有事的。”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一对肉球仍在他的眼眶里疯狂转动、向外鼓越。
有人小声吐槽：“怎么可能没事，你看他流的血，那脸……”
男人以手撑地站了起来，他晃了一晃，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一步。男人兀自不忿地抹了一把脸，觉得什么事都没有：“我又不是脸撞到地上，怎么可能流血？”
他抹了脸后，血痕被攃得到处都是，整张脸恐怖万分，走路又歪歪斜斜。在场没人觉得他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场上陷入暂时的沉默。
男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异常，但场上的情况让他心里发慌：“你们说话啊！我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不相信路人口中他的样子，一直坚持着问，向前抓扑住赵佳妍：“说话？我怎么了！”
赵佳妍猝不及防被抓住，疯疯癫癫的男人的脸突然距自己的脸不过一尺。离自己这样近，恐惧感紧紧握住赵佳妍的心脏，她害怕极了，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泪水盈满眼眶，期盼着此刻谁能解救一下自己。
男人手上加重力道，离得近了，他闻到赵佳妍身上传来一股食物的香气。
“我饿了……”男人喃喃自语，他无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嘭！
还没来得及继续什么行动，男人突然被一股大力直击面门，拳头砸脸的声音异常清晰。与此同时，他肩膀正被人向后一扒，腿向右侧被横铲，整个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来不及有就向后倒去。
成橙看到了全程，岑繁花走过去，试图拍拍男人让他清醒一点好回答自己的问题，但男人明显已经沉浸在被抓住的女生使他饥饿的幻想中，完全不为所动。
岑繁花不再尝试使用怀柔手段，直接一手后扒他肩膀，腿横铲，试图把男人铲倒。
就在岑繁花动手的同时，赵佳妍身后、男人面对的方向窜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攥紧拳头锤砸在男人脸上，成橙有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那男人大概面部骨折了。
女生尚还愤愤不平：“有病吧？你还想吃人？”
男人向后仰倒，正砸在岑繁花身上。他没松手，连带着被抓住的赵佳妍向前一扑。女生连忙抓住赵佳妍，看向被砸中后对男人后背狠顶了一拳的岑繁花：“哎？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要铲他。”
“没事，”岑繁花把男人推直站正，男人空着的手被她反剪至背后，“帮个忙，把他手扒开。”
男人用的力气很大，但朝云力气也不小，她颇有几分蛮力，一边咬牙切齿叫男人松手，一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神经！抓得这么紧，把人家都抓青了！”
赵佳妍自后怕中回过神来，她连忙道谢：“……谢谢啊。”
“没事！”朝云摆摆手，锤了男人肩膀一下，“你怎么回事？”
男人脑子双臂都被反剪。他脑子糊里糊涂的，当然回答不了朝云。
“当时说不准带多余东西进入选拔赛场地，现在一时也找不到绳子，”岑繁花说，“得想个办法把他送出去，不然还不知道这里会成什么样。”
朝云想象了一下男人说着“我饿了”到处要啃人的场景，顿时被恶心得浑身一抖：“噫，你说得对。”
朝云问岑繁花：“你有办法？”
岑繁花念头急转，最终点了点头：“我得先试试看。”
她习惯性地把现有信息条分缕析地在心中过了一遍：
一、有人发疯，暂时主要体现在外表、精神方面，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观察悬浮屏幕，但是发疯的人只有一个、不对，刚才她看到广场另一侧在同一时刻也有骚乱，大概率是有两个。那么，就是发疯的人只有两个且数目暂时不再增长，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触发了变异机制？
二、客观来讲，大部分废都本地人的特质是冷漠、利己，从自己接触过的余果、售货员、心暖暖公司任务里的其他员工和刚才围观却不伸出援手的玩家，大部分人不会超出这两个特征。废都医院的人对自己还好，曽可讲述的她和褚秋的关系也还可以，但不排除是因为是医生和长时间的同事，关系更近才热情许多。成橙要好一些，但也不会主动帮助陌生地点的陌生人。包括刚才招揽队友的男人女人，明明也挤在人群中，却只是漠然相望，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样子，说明各人自扫门前雪是这里最自然不过的状态。刚才冲出来的小姑娘倒是热情许多，也许是个异类；
岑繁花这么分析倒不是想批判什么，如果是她，在没有半数把握的情况下也不会提供帮助。只是人人各自为营的情况下，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三、把男人送出去的办法。思路上其实很简单，也许也只有这一种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让男人回答光屏的问题。
理论上男人仍旧存在于“第一轮-编号”中，他回答完问题自然要进行躲避战，在其他人处于“编号”过程，他处于“躲避”过程的情况下，最大概率会出现两种情况：1.有只对男人危险、对仍处于第一轮的其他人不危险的存在出现；2.男人被移动到对所有玩家来说都危险的地方；
而不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其他人来说都能得到暂时性的安全。
岑繁花不相信男人突然发疯只是选拔赛为了给其他人创造点恐怖的观感。天无绝人之路，男人也应该有自己通关的办法，激进一点地想，也许选拔赛把男人变成这恶心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一轮通关？
男人被岑繁花制住双臂，想要挣脱但总不成功。岑繁花示意朝云过来控住男人的头，让他看向悬浮屏：“上面有问题，你回答得出来吗？”
男人这句话倒是听懂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需要回答问题：“我看不懂啊，我——啊？我看懂了，嗬嗬嗬嗬——”
也许男人说出了答案，他的声音也变成了“嗬嗬”的不甚清晰的语言，没有人能听得懂。
广场中央的购物箱滴答滴地响起了提示音：“恭喜玩家赵谦通过‘第一轮-编号’，请领取您的编号；恭喜玩家赵谦通过‘第一轮-编号’，请领取您的编号！”
购物箱一阵响动，箱底出口处滑出一只手环和全息眼镜。
人群攒动，没想到男人这么轻易就回答出了问题。其他人抬头看向悬浮屏，试图读出问题，但没有用，他们依旧不认识悬浮屏上的文字。
岑繁花压着男人走向购物箱。男人站到购物箱前，恢复了不少理智：“我竟然是第一个——”
岑繁花没给他发表感言的机会，她松开钳制住男人的双手，催促道：“别废话，赶紧拿起来。”
男人蹲下身，把手环套到手上，手环上正划过一串编号：001。
借着购物箱的反光，岑繁花看到男人的脸并没有恢复，他的眼睛还是那副可怖的样子。
男人戴上眼睛，他站直，刚“哦？”了一声整个人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岑繁花后退两步，心里想道：看来我猜测得还不错。
第一个过关的人虽然变得容貌可怖，但他的成功依旧给了不少人动力，他们紧紧盯着悬浮屏幕，希望下一个知道答案的人就是自己——毕竟正常的人那么多，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吧？
广场另一侧突然鼓噪了起来，尖叫和哀嚎一阵阵地突破这边人的耳膜。在尖锐的喊叫声中，不少人都听到了有人在大喊：
“救命！救命！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