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第二天沈妙言一整个白天都没见到楼允的人影,临近用晚膳的时候,他才抱着个包裹从耳室钻出来。

“给。”楼允将包裹递给沈妙言,薄薄的,像是本不厚的册子。

沈妙言正翘着脚等上菜,看见那个青绿的小包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什么东西?”

她想说的是“这啥玩意”,说到一半硬生生吞了下去,改了个更妥帖的词。

“书。”楼允替她解开了包裹,露出里面一沓写着端正墨字的纸来。

沈妙言凑近了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原来是昨天讲的功课。

“给我这个做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意思是要她将昨天所讲的原原本本记在这本新书上?

楼允答道:“殿下,这是楼允今日新抄的,看您昨日读字旁小注,似乎有些费力,日后您便用这本吧,楼允将字写大了些,您看着也方便。”

淡黄的宣纸上,孩童所书的大字齐整又秀美,字与字之间松松散散,留足了空隙。

沈妙言默然,她瞅着楼允隐在袖里的手,楼允的指腹并不似自己的光滑,上面覆着薄薄的茧,还有几道新近的伤痕。

在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一定是个极其聪颖用功的孩子,父母突亡后,他也一定吃了很多苦。

吃这么苦也一定要到京城里来是为了什么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为了出人头地,或许,也为了报仇雪恨。

沈妙言吃不得苦,也见不得别人吃苦,更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吃苦。

要她不帮一把,她不忍心。

当晚的课,沈妙言听得很认真,九年义务教务还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起点,一段讲完,连楼允都禁不住地感叹:“殿下聪慧,若是早学上几年,恐怕楼允现在都不如您。”

他是不打诳语的,沈妙言也乐滋滋地受用了。

她高兴,锦书也高兴,奉茶的时候都高看了楼允两眼,往常都是将茶盏搁在他面前,如今倒是捧给他喝了。

人情世故惯会踩低捧高,沈妙言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楼允收拾完东西要告退的时候,才又开口道:“你老是楼允楼允地叫自己,本宫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私下里称我即可。”

她别别扭扭的,一副“赏你了”的架势,也不等楼允搭话,便从凳子上跳下来,打了个哈欠绕进寝殿去了。

楼允在原处立了一会儿,直到锦书叫他,才如梦初醒一样的,抱着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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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太傅便开始正式上门授课了。

宁和帝为二女儿安排的太傅姓李,名唤牧云,上一世沈妙言同她交集不多,只知道她在宁和帝驾崩后不久就告老还乡了,只留下翰林院里编修了一半的《帝政》。

后来听说她不久就病死在了淮阴老家,为了这事翰林院还讨了新皇的恩情,将那半卷浸透了她心血的《帝政》,用白绸子抄了,陪入了她的棺椁里。

就快告老还乡的人,怎么如今又来做了太傅?沈妙言揣着手炉,百思不得其解。

楼允不知她已经走神,手里磨着墨,一边絮絮地同她一起温着昨晚的书。

沈妙言这些天已经能在这些“之乎者也”下坚持睁眼两个时辰了,凭着大学考试周练出来的死记硬背能力,她很快把楼允讲的小短文背得滚瓜烂熟。

理解是一点也没有的,考试是全部都对的。

楼允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公主聪慧,长此日往,定能谋定天下,登临大宝。于是这么鸡血打着,他便讲得越卖力,沈妙言也被得越快,这么一人喂一人咽的填鸭教育学着,一个愈发欣慰,一个愈发萎靡。

沈妙言就这么强撑着任由知识滑过她的脑子,变成困意、变成饥饿、变成脑海中无意义的幻想。

直到厚厚的帘子被掀开,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

沈妙言忙坐正了身子,恭恭敬敬地起身给她行礼。

“李太傅。”

李牧云穿着件蓝夹袄,一头花发梳得妥帖,虽已经年过古稀,面上却像个六十出头的妇人。她点头受了礼,脱下夹袄,露出里面穿的藕色素衣,没多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沈妙言忙捧给她茶,李牧云接了过来,却一口未饮,径直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不仅沈妙言心中困惑,连楼允也是一愣。自古拜师先饮茶,可太傅不肯喝茶,难道根本不愿意来?可若是不愿来,又为何要接下这差事呢?

似是并未察觉到两个学生一瞬间的百般心思,李牧云开口道:“殿下,‘君子不器’这一句,何解?”

沈妙言怔住了,前些天楼允讲的里面,可没有这一句啊!她想回头看楼允,可是太傅盯着,她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这是……《论语》里的。”

“不错。”李牧云缓缓点头,继续等着她往下说。

沈妙言正冒冷汗,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个没啥用的金手指,连忙暗暗叫系统:“大小姐,快查查君子不器啥意思!”

抱着侥幸问了问,没想到系统真的帮她查了。

【君子不器,出自《论语》,意为:君子不能像器具一样只有一种用途。】

“谢谢你谢谢你,回头请你吃烤肉。”扔下一张空头支票,沈妙言就依葫芦画瓢,一字一字念给李牧云听。

料想这一次应该被挑不出什么错处了,谁知老太太听完不喜反怒,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囫囵吞枣,投机取巧。”

沈妙言一呆,标准答案也有错?

但老师既然发话了,她这个做学生的只能低头乖乖认错:“学生驽钝,请太傅教导。”

“殿下,你可知我为何要说您投机取巧?”李牧云却问她。

“这……学生不知。”虽然是抄了系统的答案,也的确是投机取巧了,但李太傅并不知道这一层,她呵斥自己投机取巧,定然还是有旁的原因。

“众人皆知君子不器,但对其理解大多只是背诵注解,而后再做成文章,便是自己的体悟,殿下刚刚所言,并无错处,只是恐怕并非殿下真正所想。

“熟读而不思,是为囫囵吞枣,是轻信;对策以诵答,是为投机取巧,是不诚。”

一番话说得沈妙言一阵哑然,半晌她端端正正向李牧云行了个大礼:“学生知错。”

李牧云见她态度恳切,这才软和的语气,上前将她搀起:“殿下,为政以德,而这德字,贵在一个诚啊。”

重新坐下,这次二人一个讲一个听,都是抱诚守真。

“明镜莹莹,珠玉灿灿,人与器物却大不相同,若是明镜,便得日日对着那绿云扰扰,若有一日摔个粉碎,便是再无重圆之时,可人怎会如此,西山欲落,东山又起,说是君子不器,实则是君子不甘为器啊!”

由楼允陪着往回走的工夫,沈妙言一直在想李牧云最末的这句话。

这是点她呢。做个小玩意,骗骗自己也就罢了,但若一辈子都是那华美的明镜——破镜难圆啊。

“楼允,你说,本宫该去争上一争么?”太子在记忆里一直待她很好,要和他争这位子,沈妙言有些茫然。

“太傅说,人不该像镜子,我却觉得,人就该像镜子。”楼允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什么意思?”沈妙言睨他。

楼允低了头,斟酌着词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待我以善,我便百倍报之,若待我以恶,我也不会忍气吞声。更何况,若有一日有人要把镜子取下来,却被划伤了手,那时便知道到底谁乐意看镜子挂在墙上,谁想要将它摔个粉碎了。”

是了,无论争还是不争,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着,那泥浆一样的朝堂,就无法彻底置身事外了。又或者,或许有些人,只有发现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把玩的小玩意,才会着急除掉她,从而露出马脚。

【检测到剧情变动,请完成主线任务。】

【主线:解连环

当前任务:救治宁和帝。

成功奖励:300积分。失败奖励:午夜3d电影播放包夜。】

谁家好人把惩罚当作奖励啊!不对,便宜老爹又要死了啊啊啊啊!!

裙子一提,沈妙言顾不得和楼允说什么,急得撒腿就开跑,一边跑一边向不远处候着的康乐宫侍卫招手。

“快背本公主去永仁殿!”

侍卫瞠目结舌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公主叫得是自己之后面上一喜。

娘!孩儿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正午宫道上人不多,侍卫又卯足了力气,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永仁殿的大门就近在眼前了。

沈妙言跳到地上,将兜里碎银子塞了一粒在侍卫手里,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向前命太监通传。

太监面露难色:“四殿下,陛下如今病着,恐怕是见不得您了。”

沈妙言面上讶然,急道:“这……前些日子不是好了么?怎么今日又……”咬了咬唇,硬挤出了几个泪花,她颤着声道:“刘公公,我忧心父皇,您就让我进去吧。”

“这……”刘公公看她哭得伤心,心里也是心疼,他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也是看着这些皇子皇女长大的,也看不得他们落泪,只是皇帝这命令下得死,说不许任何人探视,他也不敢贸然放人进去。

似是听见了门外的声音,寝殿内宁和帝睁开了眼,问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小太监道:“回陛下的话,是四殿下来了。”

宁和帝摆了摆手:“让她回去吧。”

小太监也是为难:“奴才们也是说呢,可是四殿下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如今殿下在殿前跪下了,说是给您祈福呢。”

“倒是个有孝心的。”宁和帝欣慰道,“罢了,就让她进来吧,也不妨事。”

小太监道了声“诺”,便开门出去了,过了一小会,一个粉团子便扑到了他床前。

“父皇……”沈妙言一把鼻涕一把泪,“儿臣刚觉得心里难受,特别想父皇,问了刘公公才知道,竟是您生病了?”

宁和帝摸了摸她的头,一面暗叹“果然是父女连心”,一面心中又生出些悲凉来。

这孩子最是天真,但是此等赤子之心,若是好好培养,倒能做个守成之君,可惜,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父皇可召了太医?”沈妙言握着宁和帝的手腕,用自己的小手暖着父亲凉冰冰的皮肤。

“老毛病了,今日便算了,父皇歇息一天,明天就没事了。”宁和帝劝慰她。

“不行!”沈妙言气鼓鼓的,“生病了不请太医,要是言儿这样和母后说,母后会唠叨死言儿的。”说着将刘公公叫了进来,“快去传太医。”她吩咐道。

刘公公看向宁和帝,那意思是要宁和帝发话他才敢动身。

“快呀。”沈妙言催促。

看儿女忧心自己的身体,宁和帝心中也是欢喜,便向刘公公点了头。

皇帝下了令,太医院自然不敢耽搁,派了一位最德高望重的来给皇帝请脉。

老太医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本想开口说“陛下身体虚空,还需好好调养”,话到嘴边居然变成了“陛下这脉象,像是中了毒”。

老太医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吐沫,试图补救,但那张嘴吐出的,却是让他更绝望的话:“这毒在陛下体内日久,再不根除,怕是……”

“张太医,你可看清楚了。”宁和帝沉声道。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沉默片刻,宁和帝缓了颜色:“您年事已高,不必行此大礼,只是,朕想听你详细说说,朕到底是何时中的毒。”

看着欲哭无泪的张太医,沈妙言倒抽一口气,这个身不由己蜱虫,还真好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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