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本以为按照丝柯克给的地图，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个水晶可能也只是个装饰物。
可当枫原万倾从它旁边走过去时，她清晰地听到了其中的低语声。
不仅如此，里面还在呼唤她过去的名字。
内心中仿佛有什么隐秘的情绪在破土而出。
虽然并无对神明不敬，但在有这种有没有神明都没区别的想法时，从小被周围理念影响还是令她忍不住压下那些被称为不敬的想法和念头。
这不是第一次。
早在与男孩在璃月生活时，对方就多次说过神明无法救所有人，就连人们赖以生存的摩拉，也只不过是对方随随便便就能凭空制造出一整间屋子的东西，不仅如此，偶尔还会失控般地说出推翻神的想法。
那时候的她，也总会在饿肚子的时候想：若是神明能网开一面，给她十个摩拉度过今天，也是好的。
只不过神明对世人都是平等的，她的梦始终没有成真过。
那时南伊虽对岩王帝君无感，可是任何一个璃月人，都多多少少听闻过对方的传说，千年前守护一方子民，辛辛苦苦地从魔神战争中保护好他们，建立了璃月，有了今日的贸易之都。
所以，无论男孩当时有怎样看法，她心中对岩神一直也算是恭敬。
上次在神里绫人旁边的话，也只不过是因为各种外界因素的影响下才那么大逆不道。
只是，这么久远的过去，为何今日遇见这水晶，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放映。
它仿佛在无限扩大内心中不好的想法，带领自己沉溺深渊。
枫原万倾看了看身边的阿贾克斯，却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看到自己停下还颇为不解。
她顿了顿呼吸，发现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只在她身上有反应，当下明白症结出在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阿贾克斯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以免突发异端，两个人都不能走。
“走出那个洞口便能离开了”枫原万倾面色不改，平静且单薄，“你先走吧。”
阿贾克斯却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皱皱眉，拉过她的胳膊就要走，“赶紧走吧。”
被拉住的人却是分毫不动。
少年回过头去，却被眼前人的样子一惊。
明明此刻已经背对着结晶，阿贾克斯仍在她眼中看到无法抹去的深紫色。
在已经偏向血红色的瞳孔里，更显可怖，偏偏因她眉眼平静，多了几分沉稳。
“你…它将你困住了吗！”
他眼神又惊又怒，说罢便要提起长矛挥过去，却被枫原万倾的眼神拦住。
少女平定地看向他，眼神是不容拒绝地命令。
她只能留下来。
阿贾克斯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开玩笑吧？”
见对方摇摇头，他声音有些微弱地说出随后的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知道。”
枫原万倾轻松地笑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人与人的缘分，太坚强，也太脆弱。”
她像是想起什么，眼角有泪花闪烁。
“或许吧，阿贾克斯。”
“我会去稻妻找你。”少年紧紧地攥住她的胳膊，可却无法将少女带走。
不知明地力量死死地锁住对方的身体，令她一动都无法动。
“快走吧。”
枫原万倾能感受到，身体里控制自己的力量在聚集，瞄准的目标却是阿贾克斯。
很明显，若是对方再不走，很可能被抹杀在这里。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少年没有应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松开手，往洞口走去。
离开前，压低声音，掩盖自己的颤抖。
“你一定要出来。”
深渊出口会将他们送到来时的地方，所以他注定不能在短期内见到对方。
身影很快消失，枫原万倾知道，他走了。
只因为身体的力量在下一刻松开了束缚。
“老师，还要在一旁看到什么时候。”
她淡淡地回头，盯着黑暗中的一处，明明那里一片漆黑，她却认定有人，还是自己熟悉的人
“这么久，我竟然都没发现你的观察力这么强。”
丝柯克从掩盖的黑暗中走出，神情还是那般轻松，没有半点坑害自己徒弟的认知。
“为什么？”
枫原万倾心中并没有多少不可置信，还十分笃定，毕竟她惯会观察，她早就料到丝柯克的目的，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深渊的出口不止一个，他们平日里驻扎的地方，旁边就是出口之一。
明明附近有，却偏要将他们带到这个地方——深渊的中心处，说没有半点想法，枫原万倾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人与人之间都需要利益支撑，何况陌生人。
丝柯克在一开始愿意授予他们武艺，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天。
“它选了你，我便引你来。就是这么简单。”
丝柯克看向枫原万倾身边的东西，好心解答到。
“你有没有听说过，坎瑞亚。”
五百年前的国度，在七国之外，唯一不依赖神明而存世的王国。
最终却在天理的带领下，由七神歼灭。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丝柯克将往日的真相告知，“稻妻原本是双生神明。”
“其中一位雷电真便是在坎瑞亚一战离去，而她的妹妹，雷电影，则因此制造一心追求永恒的雷电将军，将自己关在一心净土，不问世事。”
“我对神明不敢兴趣。”
枫原万倾的声音有些冷下去，她不知为何，却觉得此刻内心的情绪已经无法由她控制。
“你果然很适合，不过一会儿，便被影响了。”丝柯克看她的反应，眼中满意更甚，“这是坎瑞亚的意志。”
“你该知道，提瓦特有许多过去遗留下来的意志，有的是因为遗憾，有的是因为不甘。”
“而这个，则是在神明入侵国土时，守卫的人民在看到家破人亡时的情绪。”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可当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这么认为时，意志便产生。”
丝柯克顿了顿，又继续说到。
“除了愚人众的人，这么久以来，落入深渊的人寥寥无几，直到今日，才有合适的人选。”
她的眼神落到枫原万倾身上，意有所指。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怨恨围绕住少女，在她耳边叫嚣，倾诉着自己的愿望与仇恨。
脑海中不断闪过画面，她于其中窥得所有，战争的惨烈，深渊的力量，还有七神与天理的面貌。
白色长发，金色眼眸，其中包含的是无尽的冷漠与俯瞰苍生的不屑。
像是没有人能阻挡她的想法，也无人能够违抗她的意愿。
风之神羽翼微动，风便吹散眼前向他挥舞武器的人。
岩之神不动如山，一颗颗天星便砸向敌人，造成巨大损伤。
雷之神武力尚弱，只不过编织雷网，保护自己和另一位将领。
水之神手指轻动，漫天的水便冲开一条道路，无形净化深渊的侵蚀。
火之神一次次蓄力，巨大的冲击波甚至将地面砸出裂痕，可见其威力。
而冰之神，凡事她走过的地方，冰雪屹立，封住对手，任坚冰锁住身躯，令寒冷一点点剥夺他们的生机。
这便是神，他们不过是没有臣服，没有视他们为信仰，便无情地掠杀。
他们不过是靠自己，去探寻世界之外的力量，以求发展和自保，却要为此付出自己，家人，甚至王都的代价。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不甘心！
就像是百年的仇恨终于有了宣泄口，滔天的恶意瞬间席卷了少女的识海，染上的紫黑色，看起来着实不详。
枫原万倾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他们吞噬殆尽，撕碎后融为一体，那样日后，无论是南伊还是枫原万倾，都讲不复存在。
陌生的记忆太久远，将她不过十几年的经历死死压制住，无法有一丝反击能力。
所谓意志，也不过是占用人类的躯体，利用她的身体去做本能之事。
可为什么…是她呢？
是因为她的过去吗？
在最后的昏昏沉沉中，少女好像看见，一朵白色的椿花，从自己眼前飘过。
“以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呢。”
“我已经失约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两句话同时在耳畔响起，竟令枫原万倾瞬间恢复意识。
她睁开眼，面前是千万个旧国遗民的执念。
他们在叫嚣，他们在驱使，他们在努力控制自己。
“呵。”
少女轻轻冷笑一声，明明是一个人，却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这是我的识海，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法控制。”
语气凉薄，却如魔鬼，降下世间的惩罚。
没有人能剥夺她的生命，曾经的困苦不行，如今的灵魂也不可以。
纯白色的光芒闪过，灵台已经是一片清明，仿佛刚才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幻觉。
枫原万倾闭上眼，下一秒睁开，便回到深渊。
眼前的水晶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挂在胸口处的项链，里面依旧闪烁着光芒，却仿佛被驯化，只敢小幅度的在里面翻涌，始终不敢再出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