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蝶(1 / 1)

逛A区的时候,王某捡到了一个8岁的孤儿。

这小娃大概从小流浪,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带着长期被迫独立而养成的桀骜与锐气,一双带泪沟的眼睛里总是涌动着怀疑的寒流。

王某遇见他时,他正在无人的幽暗角落尝试召唤骨蝶。骨蝶这种幻术产物以灵力为食,破坏未必大,但要发动却不太简单。

她欣赏了一会儿漂亮的骨蝶,忽然开口:“小子,这是谁教你的?”

“关你什么事!”

骤然发现有人在外边观察,那孩子吓了一跳,凶狠地朝她发动了骨蝶攻击。

这点攻击对王某来说简直就是小水滴,她轻轻拂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些骨蝶在顷刻间燃尽。

“你的老师是谁?”她屈膝半蹲,和善地平视他,“我想怀度他们应当不会教授这种术法的。”

怀度当然就是A区负责教授术法的低阶祭司,毕竟是做基础教育,这些祭司没有能力也没被安排去教高级术法,更不用说骨蝶这种比较高深又小众的进阶术法。

那孩子看她云淡风轻拂去攻击,已是吃惊至极。现在王某非但没教训他,说话还很和善,他反倒老实起来,乖乖答道:“没人教我,我自己学的。”

“自己学的?”王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天赋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那孩子唰地红了脸:“我……我叫风琊。”

“风琊是吗?”王某说,“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去哪儿?”

“祈祷殿。”

“祈祷……祈祷殿?”风琊看着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您难道就是他们说的廉贞祭司大人?”

“廉——哈哈哈,我不是。”王某不禁莞尔,向他伸出了手,“不过,我也是她的同僚。你要不要跟我走?”

上顿不接下顿跟顿顿饱风琊还是分得清楚。他迟疑一下,没犹豫就把手放在了王某手心里。

但风琊没想到的是,王某先带他去了A区教育部的办公点,进门直找负责此事的左辅祭司。

除了展开基础教育外,王某建设这里的初衷其实还有集中抚养无亲属的孤儿。现在风琊这么跑来跑去,只能说明左辅祭司他们没尽到职责。

不过王某倒也没气冲冲上门找茬,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风琊会流落在外。

出乎意料的是,左辅祭司告诉她,他们之前也已经收容了风琊,但这小孩心高气傲,不但和别的小孩处不好,之前还打伤了照看他们的教养祭司,一溜就没影。他们虽然已经上报廉贞祭司下派祭司找人,但风琊东躲西藏,愣是没人能抓住。

……她说这熊孩子为什么刚才知道要进来就脸色大变呢,感情是自己闯的祸。

王某转头看向旁边安静如鸡的风琊,后者自从知道她是大祭司后就一直陷入惶恐状态,现在被她一瞥,更是涨红脸低下了头。

他低了头,越想越气,又抬起头来直视她目光:“是他们要先合起来欺负我,教养的祭司还要我忍气吞声,我……我才迫不得已的!”

左辅祭司道:“但凡混迹常人之中,势必要习惯同常人打交道,祭司嬷嬷要你同他们好好相处,你却解读成要你忍气吞声。你既是新来,纵使不同他们熟络,至少也不该自视甚高蓄意挑衅。”

“什么蓄意挑衅!难道他们不如我,我还要向他们卑躬屈膝?”风琊倔强地说,“如果要我那样在南楼里过一辈子,我宁可到外面流浪!”

王某听得笑了:“你既然瞧不起他们,自己摆了张臭脸,难不成还想别人给你好脸色?大家都是竭力生活的孩子,谁也不比谁高贵,难道就因为你术法有点儿天赋,那些念书好的、做偃甲强的、愿意关心别人的,就都不如你了?就拿术法来说吧,你也不是南楼里最高的,走出去那就更不算什么了,你又有什么好瞧不起人家的?”

这话说得实在扎心,偏生又的确是事实,风琊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不哑火了。

见他低头,王某沉吟一下,又对左辅祭司说:“这小子不懂人情世故,南楼那孩子又太多了,再送回去也只会徒劳起争端。他术法天赋不错,怀度也已经教不了他了,我将他带走吧。”

闻言大人小孩均是一惊,:风琊目瞪口呆,这辈子也没想过这泼天的好运竟会砸在自己身上;左辅祭司也没想到王某会做这种决定,好在他毕竟任事多年,很快又收起了惊讶,试探地问:“紫微尊上,您是要收徒?”

“我那么忙,哪还有空?再说做我的徒弟可不容易,全流月城都要看着呢,你觉得这孩子担得起这种压力?”王某笑了笑,“我到时候问问瞳,他愿意,这孩子就跟他去学术法,不愿意,就让清妩来照顾。”

“让七杀祭司教小孩术法?”左辅祭司绷不住地笑了,“咳……属下觉得,尊上不如还是直接将他托付给紫炁大人吧。”

“再说。”

可能是觉得有个对黑魔仙……不是,亡灵术法感兴趣的豆丁在私下实验时帮忙打下手也可以,又或者卖她一个面子,瞳没多加犹豫就选择了同意。

不知道在瞳叔叔手下遭遇了怎样的教育和摧残,过了一段时间再见到风琊,王某突然发现这娃从愤世嫉俗犀利弟变成了干净得体小朋友,为人处世虽然还是沾点社恐,但跟之前比起来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瞳,”王某忍不住问,“你把他改造傀儡人了?”

“有必要?”

“也是。”王某浮夸地赞叹,“好厉害啊瞳主任,真是问题儿童治理小能手啊~”

“……”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不知不觉游戏已经到了第19年,这也就意味着死亡的倒计时已然来临。

角色的浊气症已经从几年前的十几层累积到了现在的七十多层,得亏角色是强浊气抗性体质,搁普通人四十多层就已经痛苦交加被迫截肢了,王某却还能保持着活蹦乱跳的样子每天007。

不过,伴随着浊气症的加重,紫红色瘢痕也如密密麻麻的冰花一样在皮肤上迅速蔓延,下至足部,上至脖子,光是看着都吓人,加上角色一旦被人察觉可能有浊气症就立刻狂掉心情值,以至于王某不得不穿上高领戴上手套。

你别说,还真别说,角色常年练刀,气质冷峻强悍,这么一身便于行动的高领白衣还真是帅爆了。除了祭典以外,喜欢白色劲衣外装多过臃肿祭司服的王某干脆连开会这种正式场合都不穿正装了。

外表帅归外表帅,她的精力槽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小数值,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出现充满的精力值突然掉光又自动缓慢恢复的晕眩状态,以至于后期几年王某已经很久没再练过刀和术法,生怕突然之间精力槽来个大爆炸造成什么可怕后果。

为了防止正式场合突然倒下,王某偶尔会和瞳要一些能维持短时间满精力状态的药,平日里休闲也基本只在瞳的屋子里呆着。

瞳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出王某一定是抱了病。但她没说,他也就不问,只是默默地给她备药,偶尔把崔琮送来给他过目的新鲜事物推到王某面前——譬如说一张画着搞怪表情的风筝。

19年十二月三十,所有人都在为了次日的庆典繁忙劳碌。

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以为自己第二天就会暴毙的王某破天荒地离开人群,找到了在生灭厅里独自处理着事物的瞳。

见她此时出现在生灭厅门口,他眉毛微挑,显然有些惊讶:“有大事?”

“没有。”拿着风筝的王某走了进来,“我想去放风筝,你去不去?”

……大雪天放什么风筝?况且这年关底诸事繁多,谁还有闲情放风筝?

如此想着,瞳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吧。”

两人结伴走出祈祷殿,一路从C区走到了被用来培养放置资源的D区。

异常空旷而寂静的白石城中,植物因无所拘束而肆意生长。她推着他登上高处,随后不大熟练地摇着线将那只风筝放到天空之中,那张搞怪表情肆无忌惮地飘来浮去,在夜空中若隐若现,看起来喜感十足,就好像王某正在用这种方式对全城人公频开嘲讽。

“这是崔琮自己画的吗?”

“不是。这风筝是一个孩子送给他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画功,想必将来一定是抽象大师……啊,线断了。”

仰头望着在夜空中稀稀拉拉坠落远去的风筝,王某心中感慨无限。

这流月城的将来,她恐怕是永远抓不住了。

20年一月初一,发现自己没死的王某一脸懵逼。

不是,不是说到28岁就马上暴毙吗?为啥她还没死?

怀着这样的懵逼心情,她一如往年那样穿上正服戴上面具起身出了办公室,开始着手主持新年大典的举行。

其实说是主持,也不过就是王某先上去带全城祭祀一波神农,之后的环节就由卓清妩、华月、崔琮、韦彦范来主持进行。

花活一年比一年多,继神话大手崔琮之后,低阶祭司万星也写了一本风靡全城的短篇集《义行记》,形式上有点儿像《俗世奇人》,讲述的大多是BA两区的人才旧事,其中有篇还记载了当年祭司们开拓EF两区的英勇事迹。

卓清妩看过《义行记》之后,觉得这一章很好,于是就将它改成了今年的正典特供舞台剧,甚至还邀请到了当时幸存而尚能行动的祭司们前来客串。这故事本来就受欢迎,改编得也有味,加上这一举动,直接情怀拉满。演员谢幕的时候,王某甚至还能听见台子底下千人狂欢时的欢呼声中夹着亢奋激动的哭腔。

台上表演得过瘾,台下欢呼得尽兴,连王某的心都忍不住为之颤动。她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沈夜和瞳,发现他俩也都在微笑着欣赏族人们精彩的创造,于是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大典结束之后,华月、沈夜、瞳都自觉地留了下来,等着王某一起到寂静之间去陪伴沧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四年前王某新年带他们玩过飞行棋后,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们四个心照不宣的某种规定。

放完烟花的王某开开心心清空所有灵力值,惊讶地发现今天的精力槽竟然异常稳定。她摘下面具,从高处俯瞰着人们快乐的面庞,同时也将等待着她的三道人影收入眼中。

“景略,该走了。”华月喊她,“寂静之间的酒都备好了。”

“我来了。”

她应着,从高处慢慢下去,一直走到他们面前。

“好了,咱们——”

开口的那一瞬之间,似乎有血色和蓝色的蝴蝶涨满了眼帘,令王某不禁踉跄了一下。她眨了眨眼,那些蝴蝶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王某愕然地愣住。

“怎么了,景略?”华月问。

沈夜也问了一句:“有正事忘记了?”

王某检查了角色状态,发现精力值的数值虽然不太高,但消耗速度和水平都还算正常。

她被什么人下骨蝶幻术了?

“没事。”

她敷衍了一下,就又继续迈步。

一刹那,蝴蝶纷纷扑面而来,如倾喷而出的花潮一般淹没了整个视野。

——也就在那一刹间,她的生命归零了。

眼看着画面从蝴蝶变到黑暗又变到结局结算界面的王某目瞪狗呆,良久都没能回神。

道心破碎了,佳人们,真的。

——————

【结局已结算】

【镜花水月已更新 2 个内容】

NO.96 《埙》

——无望的等待

夜是永恒的寂静。

别了巫山神女,司幽独自走过无光的长道,重新回到那个盛满了夜荧心的房间。

在这摆放整齐的夜荧心之中,有一盆缀满光华的榣木枝在幽幽流转核心间的灵力光辉。他望着它,将今日新寻到的明月珠摆在旁边。渐亮的彩石逐渐将他的面容照得清晰起来,连着他衣襟上靛蓝的丝缎也在夜中莹润生光。

“今日,神女殿下请求我教她在巫山种些仙草,我答应了。”他对着榣木枝呢喃,“那里温暖湿润,最不缺乏阳光雨露,若是你在,想必也会喜欢吧?”

“人间有了一种新的乐器,叫做埙,他们说,那是立秋之音。”

他取出那枚陶土烧制而成的六孔乐器,轻轻吹响一段悠长绵远的曲调,似乎与那位太古乐师的琴音有几分相似,然而他又忽然停下了。

“……我吹得不好。”

“我今日又去问了神农神上,他说,此地不比榣山,待你再度化形,兴许还要再等上数千年……无妨,我的时间很长……”

与过去的无数个日夜没有任何不同,聆听了千年光阴中无尽情感的榣木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一如他在深夜中沉没的心情。

NO.97 《再一次雪中》

——生命至臻至重之物

景略以手扶额,感觉到如山般沉重的文件正在迅速抽空自己的所有精力。

神殿中一片静谧,甚至听不见外边的风声。她望向窗外,阴云正密布于这座神弃之城的上空,数不尽的细雪经过几夜累积,已将整座流月城覆作了雪白。

她轻吐浊气,眼看着白茫茫的雾气吹出又消散,放下朱笔和文件,站了起来。

……或许她应该出去走一走,让连续处理了十日公文的脑子清醒过来。

她离开祈祷殿,走出阴幽的长廊,雪声中听见韦彦范在她身后轻语:“尊上,你要去寻哪位祭司吗?属下为您唤来便是。”

“不,不必,”她轻轻摇头,“我只是去透透风,立马就回来了。”

北风呼啸,吹着数不尽的雨与雪落在她脸上,一滴、两滴、十滴……刺骨的冷雨使她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足下居住着无数居民的两个城区。

流月城的明天黯淡无光,所有人都处在她的庇佑之下,哪怕是至高无上的那位城主也不例外,她没有帮手、没有能说话的人,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来托起这一整座濒临破碎的巨大城池。守护所有人的梦想在她八岁时萌芽,更在她十八岁继任大祭司那年结果开花。为了这个梦想,她几乎放弃了作为女人的一切欢乐,将所有的心血与忧欢都交付给了这座城,尽管有时在极度孤独中依然会崩溃得无声痛哭……

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仍旧还要战斗下去,即便她的浊气症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或许我明天就要死去,”景略如此想到,“在那之前,我依旧还是烈山部的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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