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在四十多人来之前,谢亦云已经带人挖好明渠和龙口,开始挖掘竖井。

有这四十多人的加入,挖井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少。

毕竟新加入的四十多人不比县衙里五体不勤的小吏,他们都是干农活的熟手,挖土不在话下。

就是那些衙役和帮闲,武力值可能比他们强,但干这挖土的活也比不上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他们。

众人在谢亦云的安排下分工协作,一部分人挖井,另一部分人把泥土从井里运出来。

从庄稼地到地下水源头,这中间布置了四口竖井。

接近庄稼地的两口竖井稍浅,挨着地下水源头的那口竖井最深。

谢亦云调配好人手,加紧赶工。

两个半时辰后,距离庄稼地最近的竖井已经挖好。

这口竖井最浅,只有三米深,是最容易挖出来的,另外的三口井就要难些。

越靠近地下水源,竖井就要挖得越深。

干到午时,考虑到阳光太毒,害怕人中暑,谢亦云让人停下来休息,下午申时初再开工。

躲在树荫下,接过和玉递来的吃食,再接过齐大夫舀来的水,谢亦云就地一坐,一口水一口饼,吃得有滋有味。

上辈子在孤儿院没怎么饿着肚子,但想要吃得好不可能,一般十天半月才见得着一次荤腥,平日里吃的就和这些差不多。

一抬头,发现和玉和齐大夫两人站着,手里拿着饼没有吃,愣愣地看着她。

谢亦云疑惑地回望:“怎么了?”

和玉眨了眨眼,眼尾处的红痣一闪一闪。

天气热,做别的怕坏,最后她就做了一些素饼。

一直担心少爷吃不下去,不想少爷吃得这么畅快。而且少爷这么不讲究,随意坐在地上,却面色从容,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也让她意外。

她六岁被谢府买下,之前四处漂泊的记忆还有一点,对坐在地上不排斥,可是少爷一向都是爱干净的。

脑中闪过一丝疑虑,很快被她抛开,挨着谢亦云坐下,问道:“少爷,你喜欢吃这饼?”

听见这句问话,谢亦云猛地意会过来。

她一不小心崩了人设。

原身是富贵人家出身,自小锦衣玉食,即使一个月前来到贫苦的平阳县,周围也跟着侍候的人,把她照顾得周周到到,苦不着她。

这样的吃食,出门在外,原身不会挑剔,但不会表现出享受。

谢亦云对着两人正色道:“在平阳县一个月,我感触颇深。看过街头饿死的乞儿,我现在吃什么都觉得是山珍海味。”

“少爷说得是。”齐大夫坐在两人对面,一抹络腮胡,感叹道,“一粮一粟,来之不易,多少人想要数粒活命而不可得,我们应当珍惜才对。”

“正是。”谢亦云点头附和。

齐大夫望着她,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他少时家贫,后来医术有成家里境况才得到改善,对底层百姓的艰辛心有戚戚。

如今见少爷能够感念他们的苦难,自然欣慰。

少爷是县太爷,一地父母官,心中念着百姓,就会想方设法为他们谋求出路,他们将来的生活或许好过点。

三人边用食边说话,江护卫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少爷,他是那块田的主人,叫王大虎,有事找您。”

谢亦云也不起身,坐在地上抬眼看向这人。

一身黑色麻布衣,裤腿卷起,脚下一双草鞋。

脸色黝黑,神情紧张,双手在裤侧神经质抓着,触到她的视线,喃喃叫道:“县太爷。”

“嗯。”谢亦云应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王大虎的名字她见过。

那时她无意中点到总热爱值,弹出一个方框,显示在进行总热爱值的核算。

后来她调出详细列表,随意选取一个热爱值点下,试探是否也会进行个人的热爱值核算。

选中的人就是王大虎。

热爱值-4。

“你有什么事?”谢亦云问。

“县太爷,你们挖井的旁边那块地是我的。”王大虎讷讷道。

“我知道。”谢亦云瞧着他,“怎么了?”

这人莫非胆大包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又没占着他的田,问什么罪?

王大虎憋红脸,吞吞吐吐几回,终于说出口:“县太爷,你们能不能别在这儿挖井?”

谢亦云刹时冷下脸。

王大虎一句话出口,看县太爷变了脸色,心里发抖。

但这句话不说又不行,这么多人在他家田地旁边他实在担心。

他怕这些人祸害了他田里的庄稼,到时候他找谁去赔?

虽然因为干旱,这庄稼眼看活不成了,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死心。

说不定明天就下雨了呢?

他不安地低着头,双手在裤侧抓得死紧。

谢亦云盯着他,心中升起怒气。

在没做错事的情况下,被这样当面质疑,任谁都会生气。

冷眼又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圈,最后目光移到他不停绞动的双手。

颜色暗黑,布满老茧,有裂开的口子,暗淡的疤痕东一块西一块。

比她前世的手还要丑陋一百倍。

谢亦云目光定在那双手上,心里叹了口气,怒气渐渐消散。

在古代普遍迷信的大环境下,他们的怨恨情有可原,她不是早就决定不计较吗?

等坎儿井挖好之后,热爱值仍然是负值的人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不生气了,但还是心里不痛快,谢亦云声音寒凉。

“我挖井占到你家的田了?”

“没有。”

“我的人到你的田里踩踏庄稼了?”

“没有。”

“田边的地也是你家的?”

“……不是。”

“呵。”谢亦云冷笑一声,“那你怎么敢来我面前指手画脚,我堂堂县太爷,干什么还要征得你的同意?”

王大虎:“……”

“你回去吧。”谢亦云最后道,“井我是一定要挖的,要是有人踩坏你田里的庄稼,我会赔偿。”

王大虎落荒而逃。

谢亦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的胆子很大。

通过昨天,她已经深刻感受到,古代阶级分明,县令在一般百姓的眼里犹如一座高山,不到被逼得走投无路,就是怨恨也不敢当面作对。

上午那两个衙役说她的坏话只敢背着说,她一现面后立刻噤若寒蝉,半声都不吭。

下午百来人围着县衙,是因为人多才壮起胆子。

而且也只说请她求雨,并不敢当面指责她不肯求雨。

可这人却独自前来。

看得出他很害怕,却还是说出了不让她在这里挖井的话。

能够顶着压力,克服恐惧说出来,勇气了得。

=

王大虎并不知道县太爷对他的评价还不错,他被一通质问问得哑口无言,逃回村里。

几个人围上来询问他见县太爷的情况。

王大虎一五一十地说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县太爷说得没错,他们没资格拦着县太爷在村子里挖井。

而且县太爷还说了,踩坏庄稼赔偿。

让贵人赔偿踩坏的庄稼,他们想都没想过,以前也从来没见哪个贵人这么做。

踩了就踩了,贵人不会在意,他们也不敢去找贵人索要赔偿。

“这个县太爷,好像还不错?”一个人犹疑道。

那么多人在王大虎的田边走来走去,愣是没踩到一根稻子,肯定是县太爷下了严令。

还主动提出赔偿损坏的庄稼。

爱惜庄稼的县太爷,多么难得。

“哪里不错了?不给我们求雨,庄稼全要旱死。”另一人反对。

就凭这一点,县太爷其他再多的好都是枉然。

余下的人赞同。

“是啊,是啊。”

“还用我们的水,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哪里有给他们的?”

他们村子里只有一口井还在出水,每户人家都是限量供应。

县太爷派人来取水,他们不得不给,可是如此一来,水更加不够用了。

王大虎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这半天都蹲在田头,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些人在他的田边晃来晃去,看到他们喝水也没往心里去。

如今想想也是,一百多人在烈日下干活,要喝的水不少,县太爷不可能从城里带大量的水来这儿,肯定要用他们村子里的水。

王大虎急了:“除去今天也还有九天,他们要用去多少水啊?”

可惜他先前不知道,不然在见县太爷的时候就一并把这事说了,现在再让他去见县太爷一次,他没那个胆子。

他见县太爷时,县太爷坐在地上,比站着的他矮了一大截,抬头看他时,一点不显气弱,给他的感觉像是从高处俯视着他。

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像刀刮过。

他现在想起心都跳得飞快。

再为用水的事去找县太爷,他不敢。

他是杏子村最胆大的人,他都不敢别人更不敢。

几个人正在唉声叹气,就看见那个姓江的护卫走过来,到了他们面前停下,对着王大虎道:“你告诉村里的人,等坎儿井挖好后出了水,我们这些天用的水就除了。”

“要是没出水,县太爷说了,你们记着数,到时候用多少还多少。”

说完不管他们几个的反应,转身离开。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

下午申时,三点刚过,谢亦云叫起众人继续开工。

这一干就干到了日落西山,就着天边的余晖,他们一直到酉时天黑才收工。

回去时已经看不清路,众人打起火把前行。

干一整天活,个个都疲累不堪,精神不振,特别是县衙几个官吏,蔫头耷脑地坐在驴车上,浑身哪儿都疼,说话都嫌累,相顾无言。

谢亦云倒还好。

原身以前也没有这样劳作,并且才刚病过,按理说应该和那几个官吏一样瘫坐着不想动。

可实际上她感觉不是很累,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她这辈子的身体素质出乎意料的好。

从齐大夫给她探脉后疑惑而探究的眼神可以知道,原身并不是这样的。

这很可能是她穿越的福利。

瞧着众人意志消沉,谢亦云许诺:“等坎儿井挖好,每人奖赏一两银子。”

一两?

如此手笔,顿时连那几个官吏都猛地抬起头来。

其余人更是欢喜雀跃。

今天这样强度的体力活干一天的市场价是二十文,十天两百文,县太爷给他们一两,出的是天价。

他们原先以为是做白工,没想到还有银子可拿,还是一两银子。

兴奋之下,疲累不翼而飞,队伍里响起笑语。

谢亦云听着,面带微笑。

以后要做的事很多,她要让人知道,跟着她干有肉吃。

经过一座小山丘时,江护卫忽然凑过来,指着一处低声道:“少爷,帮我们抓住王三的人站在那里。”

谢亦云顺着看过去。

一旁,浓稠的夜色下,一个人立在那里,隔着她十多步远。

他融在黑暗里,火把的光亮也照不到那儿,看不清他的穿着,只隐约看见一顶斗笠压在头部位置。

不知江护卫如何确认的那人身份,也许武者有他们自己的办法,能从气势或者其他的什么来认人。

昨天才见过,这么巧,今天又遇上了。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夜晚在外面晃荡,自己这边是因为赶工迟归,他又是为什么这么晚了站在这里?

昨天看他的打扮是个武者,武艺绝高。

一时间谢亦云浮想联翩。

他莫不是趁着夜色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去了?

随着走近,谢亦云皱起眉。

那种感觉又来了,被深深注视的感觉。

明明她看不清那人,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少爷,要去和他打招呼吗?”江护卫问。

想到那人的社恐症,谢亦云摇头:“不了,不用理他,我们走。”

走过山丘,谢亦云回头。

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立在暗中,半晌没有动弹一下。

火光渐渐远去,黑暗一寸寸地向他侵袭,最后把他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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