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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抉择(1 / 1)

邱家的邱冀,今年四十五岁,长相奇丑,病死过两任妻子,邻里之间都传他克妻,听闻前两任妻子死前都极为痛苦,病容丑陋,临死前几夜,惨叫声那是响彻整个白沙镇。

聂惠兰跟着丈夫进了屋,尤家宅子小,关上门没几步便到正堂,这里同时也是吃饭的地方。

尤逸群知道邱冀死过两任老婆,也知道聂惠兰看不上邱冀,他连忙说道:“总之咱们女儿命硬,肯定不至于病死,邱冀肯娶思齐,咱们就该感谢他了。”

聂惠兰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尤逸群骂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这邱冀家中,听着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你一点不担心女儿安危,反倒眼巴巴想要她嫁过去,你是疯了吗?”

聂惠兰声音一大,尤逸群便不敢再说,在屋子里并不是外头,这会儿他只敢哂笑道:“要,要不就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这世上哪有女人不嫁人的,挑三拣四的,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你这个做娘的不觉得丢人,我这个做婆婆的——死了都没脸去见尤家列祖列宗!”

说话的是婆婆何翠翠,她虽年岁已高但说话仍然中气十足,她与懦弱儿子截然不同。

她同聂惠兰,是三天两头都在吵架的。

尤逸群连忙拉着何翠翠在椅子上坐下,他替她倒了杯茶,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娘你也别生气,惠兰就这脾气。”

“什么叫我这脾气?”聂惠兰指着自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我说错什么了?”

何翠翠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说错什么了?你这婆娘又是善妒,又生不出儿子,从前抛头露面的,害得思齐嫁不出去,现在还好意思挑三拣四,你简直罪大恶极!”

何翠翠对聂惠兰,那是从头到脚,哪哪都不满意。

她什么话都敢骂聂惠兰,但她儿子把聂惠兰娶进来这么多年,她却都是不敢提一句‘不该娶’或是‘休妻’两事的。

只因尤家穷,尤逸群父亲早死,尤逸群科举到今年,依旧没能中榜。

他手不能抗肩不能提,嘴里总挂着之乎者也,却也教不好书,开的学堂人丁零落。

尤家一家,几乎全靠聂惠兰家里出钱养着。

即便二十年来都是聂家养着尤家,四方镇中的人,也从不觉得她是个‘好媳妇’,反倒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聂家本不该还要给嫁出去的女儿出钱,但尤逸群拿妻子娘家的钱,却不受到任何指摘。

何翠翠用着聂家的钱,觉得这理所应当,是儿媳妇应该孝顺婆婆的,且丝毫不感谢聂惠兰。

聂惠兰似乎也觉得这样是应该的,古来都是如此,小辈不能反驳长辈,于是她再厌恶何翠翠,当她骂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是用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剜了一眼还打算和稀泥的丈夫。

她知道现在再说下去,她肯定又耐不住性子,于是深深呼出一口气,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先去做饭。”

尤逸群双手捏着何翠翠肩膀,笑道:“惠兰都去做饭了,娘你就消消气吧。”

何翠翠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放在嘴里一嗑,熟练将瓜子壳吐在地上,瓜子仁则是好好躺在舌苔上,她咽下瓜子仁,瞪着聂惠兰的背影,嘟囔道:“做饭做饭做饭,这么多年做的都是什么难吃东西,真是个蠢笨婆娘。”

聂惠兰脚步一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她迈进厨房之前,目光落在手绞着裙摆,埋怨瞪着她的尤思齐身上。

她对女儿笑得慈祥,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但尤思齐只是淡漠开口,说了句:“别管我,你们自己吃就好。”

聂惠兰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最后还是没能提起想要敲门的手,她看着女儿难免不心生愧疚,她知道她一直想要嫁人,却因为她的缘故,始终没能找到一门心仪的婚事。

她的女儿端庄贤淑,与她完全不一样,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每当这时候,聂惠兰总会想到过去,要是她当年没有去做什么劳什子女侠就好了,便也不会害的女儿嫁不出去。

但若真回到过去——

聂惠兰止住乱飘的思绪,她熟练地淘米煮饭燃起灶火,待到做完三菜一汤,天色已经晚了。

红烧肉烧的偏黑,但远远便能闻到香味。

炒青菜火候没掌握好,菜叶有些泛黄。

凉拌豆腐的时候用力过猛,豆腐碎成了渣渣。

汤,蛋花汤倒是再难看也就那样,不过稍微偏咸了一些。

她端着菜放到餐桌上,又替几人都拿好碗筷。

尤逸群坐在椅子上刚拿起筷子,方才发现女儿还没来,他伸长脖子,朝着尤思齐屋子方向张望片刻,看向聂惠兰说道:“思齐呢?你没有喊她吃饭吗。”

“她方才说不吃,我再去喊喊她。”聂惠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急急忙跑了出去。

何翠翠骂道:“没人要的娘俩,脾气还这么大。”

尤逸群哂笑两声,并没有接话。

她拍了两下门,小声问道,

“思齐,你真不吃?”

“不吃。”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要不——”

尤思齐拉开门,对着母亲大声吼道:“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不想吃!”

她吼完,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但又不想让人看见,砰地又关上门,聂惠兰不敢推门,只能听着屋子里疯狂砸东西的声音。

她放下又想要敲门的手,苦笑道:“好吧,你砸东西也注意别伤了手,我给你爱留好吃的,你饿了自个儿去厨房吃。”

她转身正想迈开步子,又忍不住回头嘱咐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这林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邱家的邱珏,是个没人看得上的老鳏夫,你若是——”

这一次,尤思齐并没有拉开门,她举起铜盆狠狠丢向木门,铜盆砸在木门之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她声音更为尖利地大吼道:“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你就不能别来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吗!”

“好好好,娘不烦你就是。”聂惠兰连忙道。

她再回到饭桌前之时,尤逸群和何翠翠已经吃了大半,红烧肉挑肥拣瘦,留了大半碗全是肥肉,她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她不挑食,也没挑食的机会,便只是拿起碗筷闷头吃饭。

何翠翠吃饱喝足,一只脚搁在长凳上,小拇指在牙缝里抠来抠去,斜眼看着桌上的剩菜嫌弃道:“烧成这样,也就难为我儿子脾气好,懒得计较娶了个脾气差,厨艺也差的婆娘。”

她说完之后还打了个饱嗝。

尤逸群尴尬笑道:“饭菜能吃就好,反正我也不挑。”

“你啊,就是人太善良,什么都不挑。”何翠翠上下打量着聂惠兰,又是一阵嫌弃。

聂惠兰也不说话,三两下扒完饭,便开始沉默着收拾残局。

何翠翠嘴上叭叭个不停,尤逸群不说何翠翠错,也不说聂惠兰错,说出来的话皆是一些和稀泥的话。

家和万事兴,都忍忍吧。

聂惠兰听得头疼无比,所幸她功夫还在,一口气端着这么些个碗,也只要走一趟就够。

她将碗一股脑放进水里,盯着因放入碗变得油腻的水,心中又一次燃起一股无名火,她觉得恼怒也只能发泄在碗上,却又不敢发泄太多,碗碎了买新的又要花钱。

她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妻子。

聂惠兰有时候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从前她未及笄之时,娘亲告诉她,惠兰是这世上最值得人喜欢的囡囡,她值得最好的,于是她离经叛道肆意妄为,周围之人也会对她说——她还是个孩子,爱玩正常。

可在及笄当日,便像是有谁对她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她必须要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女人,还必须得是个贤惠的女人。

“又没人教过我怎么贤惠。”她嘟囔着嘴不满道。

母亲笑眯眯看着她说道:“等你成了亲,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哦,那我要嫁个盖世英雄,成婚后我和他一起行走江湖!”聂惠兰挥舞着手中长剑,眉眼之间尽是欢快。

爹和娘对视一眼,爹平日里不太爱教育她,此时板着一张脸开口道:“大侠有什么好的,我瞧着逸群是个不错的孩子,对你也有意思。”

聂惠兰不满道:“书生有什么意思,无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你说不好!”爹拧着眉头怒斥道,“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十六岁嫁不出去也就罢了,到个二十岁还嫁不出去,你说你丢不丢人!”

“反正我就是不要。”十六岁的聂惠兰倔脾气上来,梗着脖子面红耳赤也绝不退让,“爹爹,其实我一个人习武行走江湖也挺好的呀,要不——”

爹爹和娘亲从前总是惯着他,只要她说不想,哪怕是不学女红去练剑,他们也都依着她。

于是她便理所当然觉得,成亲这些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她说不喜欢这个夫婿,他们也会依着她。

她当时想要问,为什么人到这个年纪就非要找个夫婿,晚个几年,要被人说嫁不出去,又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爹爹给便给出了回答,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她睁圆眼睛,泪水在眼眶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我看我们真是太惯着你了!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你想丢光我聂家的脸吗!这事没得商量,好不容易有个读书人家的公子,不嫌弃你从前抛头露面,也不嫌弃我们家世代行商,还对你会习武另眼相待,真是老天掉给你的馅饼!”

所以,她被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没什么出息,家中不过平平,但因为他能够接受当时的她,她就必须要接受的男人。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没能控制住内力,她手下的水面便开始向着两边散去,水中属于四十岁女儿你的衰老脸庞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水下粗糙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能使出这世上最快的剑。

一剑斩下山匪头颅,绝非虚言。

她还能做到吗?她不知道,但没人想知道答案,也都觉得这个年纪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再也掀不起水花来。

聂惠兰,今日是她四十岁的生辰。

诚然,所有人都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即便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没有兴趣大费周章,为她庆祝生辰。

所以直到那日入夜,她也只是一个人,站在洗净的脏碗边上,对着愈发衰老的自己说上一句,

“生辰快乐。”

这是聂惠兰今年收到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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