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充斥杀意的慑人眼眸一眼望不到底,仿若黑洞。

黑洞吞噬所有璀璨和喧嚣,明明灭灭的光影中,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此时兰只有一个强烈念头,就是要弄清楚自己体内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唯一的解释是琴酒骗了她,可他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逗她玩……很开心?

希望这些都只是猜想,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

原以为再见面至少会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可眼下几步的距离,兰却踌躇在原地迈不过去,琴酒似乎也不打算过来,而是转身远离了人群。

情急之下兰也顾不得疼痛了,从人群中挤出来,趿着木屐追上去。

他走得很快,很刻意。

一路颤颤悠悠,沿河岸通往下游,灯火随景色变换从簇簇繁星化为残灯晚照,回首已然看不清来时的路。

“跟着我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是明知故问而已。

本就毒性难支,又强撑着走了远路,兰一时气结几乎控制不住想冲上去给他两拳。

如果他想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场相遇只是个美丽的意外,她一定会怀疑自己在琴酒眼中的形象是不是真蠢得有那么可爱。

“你不是来见我的吗?琴先生。”

面对突如其来的称呼,琴酒表现得有些意外,“你叫我什么?”

“琴先生……”

她发的每封邮件开头都用的这个称呼,眼下看到他略带疑窦的表情,兰几乎确信,他连一封都没看过。

尽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她还是无法接受。

不知是不是上个月吃了所谓的解药,这次发作不同于以往的来势汹汹,而是缓慢绵长,颇有种堵在胸口蓄势待发的感觉。

这人分明是算准了毒发时间,才会分秒不差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

“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面对质问,琴酒拇指微压鼻梁,笑得有些勉强,“我没那个闲工夫,这种事交给伏特加就行。”

“伏特加是你的下属,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这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不关心,他也不会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琴酒笑着点上最后一根烟,顺手将打火机扔河里,“你在等我吗?毛利小姐。”

兰微怔,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称呼她,以前都是高高在上地叫“喂”或者“你”。

她不知应该欣慰这个男人终于懂礼貌了,还是对他微妙的态度变化感到恐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突然出现?”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工作。”

工作?

黑衣组织的琴酒可不会有什么正经工作,与之沾边的必然都是些阴暗血腥的交易。

兰忽然有些后悔,一时情急没料想后果就追出来了,她对大阪的路根本不熟,朋友们也在等她,万一又卷入事件还能像上次那样安然回去吗?

疼痛开始扩散,兰心生退怯,不敢再往前一步。

如果琴酒看过那些用心编辑的邮件,她还能说服自己再相信他一次,只是现在她也摸不准这个飘忽不定的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她突然蹲在原地默不作声,琴酒眼神莫测,“怎么不走了?”

兰下意识躲闪那抹犀利中带有一丝穿透性的目光,“我脚崴了,身体也不舒服,不用管我你走吧。”

她承认自己有鸵鸟心态,希望被黑暗包围的男人了解她身处的光明世界,希望他感受、感动从而发生改变,可她却不愿,也提不起一丁点勇气去了解他的世界。

琴酒显然不放过她。

“需要我帮你吗?”

兰刚想回答不需要,后脑猝然遭受重击,来不及辨认他狠厉的表情具何含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的间隙,兰做了一场梦。

梦里柯南变回了新一,爸爸关闭侦探事务所重操旧业转眼和妈妈复婚,圆子京极先生恋情又有了新进展,服部君也告白成功,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像从前无数个阳光满溢的清晨那样,新一笑着和她打招呼,滔滔不绝讲述各种案件,从帝丹中学绿叶林徐徐穿过樱花飘落的街道走向多罗碧加乐园,天空突然暗下来,新一也消失了,空旷寂静的游乐园只剩一个身裹黑色风衣的男人,他的出现隔绝了所有阳光,陌生又遥远,然天地回旋间,熟悉的记忆自脑海深处涌现,如刀刃般尖利疼痛。

醒来时,疼痛仍在持续。

不得不说,这个恶劣男人每次带人走的手段都是这么简单粗暴,丝毫不考虑个人意愿。

鼻尖嗅到浓郁的火药味,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听见有人在说话。

“喂Gin,董事会那老家伙让我们拿了东西赶紧走,他通知了朗姆,那满脑子算计自己人的狗东西大概正在来的路上了吧……”

“不急,这是关西,他就算插上翅膀这一时半会儿也飞不过来。”

“哼,上次被他搞了一波,好不容易以牙还牙我还真想看看那狗东西恼羞成怒的表情呢……”

和琴酒交谈的是一个留着短发面目乖戾的女人,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眼戴黑色护目镜的男人。

“这款德国产的新式狙我垂涎好久了,你可得给我留着啊!”

听到她的话,琴酒似有几分不悦,“基安蒂,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的东西?”

“那就好……”女人喜笑颜开,目光在昏暗空间里来回扫视,落在兰苍白如纸的脸上。

“Gin,你又把这只小白兔弄来了,上次让她跑掉还挺可惜,这次不会是特意带给我吃的吧?”

琴酒冷道:“你们几个先把东西运出去,在车上等我。”

女人怏怏离开了,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地上的女孩一眼,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醒了?睡得舒服么?”

兰半趴着捂住因痛楚而跳动过快的心脏,冷汗顺着额间缓缓淌下,“拜你所赐,睡得很舒服,如果醒来不用看见你这张讨人厌的脸就更舒服了……”

琴酒笑着凑近她,“有没有人说过你嘴硬的样子很可爱?”

“希望你是真的在夸我,琴先生。”

如果要说从认识到现在他们的关系有何变化,兰也说不上来,唯一肯定的是,她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害怕他了。

也许是因为那晚在海边一起吹着凉风,男人看似无心却有意的那番话,也因为那危险中带有一丝和谐的氛围于她而言是一次独一无二的奇妙体验,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如此潇洒又绝望。

那个瞬间,她期盼这个人能回头,哪怕可能性很小也不想放弃。

兰安慰自己,也许他看过那些邮件呢?即便只是粗略地扫过几眼,什么也没记住,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但至少他看过,就不枉费她连日来的真心。

以真心换真心,哪怕知道这个男人多么恶劣,多么无可救药。

无声僵持使偌大厂房平添一丝沉闷,琴酒脱下风衣,半蹲在少女面前,扣住她微湿的下巴仔细端详。

那双氤氲眼眸因疼痛而失焦,迷蒙中似有几分诱惑,乌发散落映衬着肌白胜雪的娇颜,还有两颊不正常的红晕。

琴酒摘下她发间的樱花。

“其实绑人这种烂活一直都是伏特加在做,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亲自来接你吗?”

即使毒发入骨几乎蒙蔽心智,兰也听得出他温柔语气底下透着的残忍。

“看在我们仅有的交情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兰终于有些懂了,努力睁开双眼吐出心中疑问:“你给我的那颗胶囊到底是什么?不是解药吗?”

琴酒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这东西有解药吧?”

听到他的话兰先是不可置信,尔后茫然无措。

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

“你中的可不是什么毒,而是东岸传来的一种蛊,一条可爱的虫子,这玩意儿有十二个月的寿命……”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也就是说……它会在你体内存活十二个月,每月苏醒一次,随着它渐渐长大,你会越来越痛不欲生……”

“可上个月……我明明没有……”

“你说的是那颗胶囊?哦……那不过是麻痹神经的缓释剂而已,如果你听话,我每个月都可以给你……”

“组织将蛊毒进行改良,专供给权贵阶层……”琴酒嗤笑:“尽管这些人站在权力顶峰,依然是一群闲得无聊的蠢货,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这种方式操控你这样一无所知的蠢女人。”

“所以……你也要控制我?”

“我?”

琴酒起身关闭厂房里的白灯,穿上风衣戴上手套,“我可没耐心和一只猎物周旋这么久,快刀斩乱麻才是我的作风,毛利小姐,今天是你的最后期限,说吧,工藤新一藏在哪里?”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原点。

兰感到好痛又好笑,转念想到身体里住着一只虫子,胸间那股锥心之痛就化为了恶心。

“你别妄想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经过几次三番试探,琴酒深知她这张嘴堪比训练有素的特工,因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略带惋惜地道出事实: “资料显示,验证过蛊毒的几只小白鼠没有一只坚持超过半年,最短的三个月就自我了结了,没想到我的第一个实验品竟然撑了这么久……”

男人齿缝吐出的每个字都如针尖扎在兰心上,和骨髓里的痛连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身体更痛还是心上更痛。

相信真是一件最痛苦的事。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否有健忘症,不然为什么和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呢?

听着怀表的机械音,一片漆黑中琴酒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唯有那双湿润的水眸反射出荧荧的光。

裤脚被轻轻扯住,像小动物断气前咬住他的最后一口,微若无骨。

“……我想知道,在海边的时候你说,之所以坚持现在的路……是因为做了选择所以不会回头,那个时候……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琴酒微愣,“实话实说罢了,真心?呵……这个词不适合我。”

“是吗……谢谢你让我早点知道……”

“请容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琴先生,你的邮件也是伏特加在看吧?”

“什么邮件?”

捕捉到关键字,琴酒在脑海里思寻一阵,终于忆起几句模糊的对话。

兰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只是觉得可笑,笑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一厢情愿得像个傻子。

以为琴酒给了她解药,他们之间就算和解了,她可以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只要他不再纠缠新一,他就是她生命中一个特别的朋友,这段绝对称不上美好的回忆会成为她心底永远埋藏的秘密,任何人都不会知晓。

荷包里的手机震了很久,兰始终不敢接,直到这一刻才蓦然意识到,再不接或许就没机会了。

点开屏幕,页面还停留在那封未能及时发出的邮件上,怔怔看着里面的一字一句,她忽然羞耻至极,几乎是恼怒地颤着指尖去点删除键。

她不要,也不会再对这个人抱任何希望了,就像小哀说的,人的本性无法改变,以卵击石最后伤到的只能是自己。

注意到她的动作,琴酒眼神微凛,兰眼睁睁看着手机呈抛物线飞出,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幽幽荧光点亮黑暗中某个无声角落,也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少女眼中藏不住的急切勾起琴酒的探究之意,他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拾起手机。

小巧的手机屏幕顶端显示着一长串未接来电,下方是邮件编辑页面,他双眸微眯,将邮箱地址放大看了两遍,确认没看错后又粗略扫了眼邮件内容,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表情。

邮件内容就跟伏特加说的一样不知所云,但他这人有个癖好,对越是搞不懂的东西,越有挖掘的兴趣。

最后,琴酒终于总结出这封毫无逻辑可言的邮件所内含的核心主旨,不可置信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对他抱有期待,真有意思……

手机自男人指尖滑落,一脚踩上去,机器的崩裂声听着却像骨骼碎裂的声音。

这是被他弄坏的第二个手机……

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男人,兰不明白之前为什么会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你最好杀了我……”

这一刻,兰终于体会到他口中那些小白鼠的心情了,真真是痛到一秒也坚持不下去。

“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会想尽办法带你下地狱……”

她,毛利兰,在遇到琴酒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成为一个杀人犯。

倏然领悟,那个时候他不是在凝视深渊,因为他即深渊本身,不可凝视。

“别急……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琴酒扔下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地锁上了门。

兰双目空洞地在黑暗中枯坐一阵,体内的蛊毒终于不再闹腾了,知觉渐渐恢复,宛如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死亡洗礼。

平复下来,她将脸埋进膝盖,弓身缩进角落里。

想起那晚在海边被朗姆追杀,在最手足无措的时候琴酒都没有丢下她,那个时候她是真心把他当成了朋友。

现在,他还是丢下她了。

预知到结局,兰反而释然了,反正照琴酒的说法她体内的毒没有解药,死是早晚的事,认清事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面对遗憾。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和小哀约好一起看明年的烟火大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做什么呢?是在为找不到她而担心,还是已进入梦乡了呢……

至少,新一肯定还在找她。

好不容易等来她爱的人,好不容易结交了新朋友,好不容易生活回归正常轨迹,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在生活了,命运却与她开了个玩笑。

——

天空微泛鱼肚白时,伏特加才将从烟花厂运出的最后一批军火清点完送上车,和货车司机交代几句,回头打开停在路口的保时捷车门,科恩靠在后座睡得跟个死人一样,基安蒂抱着擦了一晚上的新狙窜上窜下瞄来瞄去,只有本应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琴酒,正靠坐在保时捷引擎盖上一根接一根抽烟。

“大哥,都搞定了,现在走吗?”

琴酒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正在伏特加感到头痛时,他突然叫住基安蒂。

“那老家伙什么时候通知的朗姆?”

基安蒂正开心着,被问得一愣,“我哪记得住,问伏特加。”

被琴酒注视得额头冒汗,伏特加气急,“你特么别甩锅给我,那时候我忙着呢……”

“是吗?我早忘了……”基安蒂皱眉想了想,忽而被另一件事带偏。

“Gin,那只小白兔你怎么不留给我?太不够意思了!我还想试试我的新玩具呢……”

“这次我们让朗姆下了血本,作为感谢,自然是要留个礼物给他了。”

“哈?”基安蒂眨眨眼,半天才弄懂他在说什么。

“大哥,那女人知道组织不少东西,不灭口行吗?”

“你知道朗姆这人身上我唯一看得起的点是什么吗……”

朝霞红光映入琴酒冰冷的墨绿色瞳孔,血色潋滟,由浅至深。

“那就是该杀的人,绝不手软。”

“什么呀……”基安蒂在一边抱怨,“我还以为你下不了手才让朗姆代劳呢……”

“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

虽然有点可惜,但美好的事物理应在最美丽的时候毁灭,这才是黑暗存在的意义。

最新小说: 惊!弃妃劈腿战神后只想种田 天涯八门 非主流柯南观影体 从超兽武装开始盘点 栓Q!要命,夫人又被国家借走了 崛起之我的阿根廷 综影视之林夏的穿越之旅 分手当天,捡个霸总宠上天 我在九零当相师 漂亮宝妈靠十八般武艺教全网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