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嗒。”

水滴坠落窄而深的空井的声响,清脆而沉闷。

骆音身后狂风骤起,呼啸嚎嚎,风从她的衣服下摆和裤脚灌入,鼓鼓胀胀,发出猎猎声响。

她就那么漂浮在半空,瘦削的身子,像是驾着衣服的枯枝,脚下却仿佛有自地底深处扎根的荆棘涌现托扶着她。

在月色掩映下,骆音腰板直挺,背手而立,光影忽明忽暗,她的面容也跟着半是光亮,半是阴暗,半面无喜无悲,半面犹如罗刹恶鬼。

背在身后的小手,轻轻一握。

猴妖呼吸一窒,瞬间无法呼吸,锋利的爪子胡乱地挥舞着空气,却无济于事,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

高大而硕壮的身体被拽着腾空,它扑腾着手脚,蓦然感受到藏匿在腹中的金丹,正顺着一股引力缓缓而上,仿佛有被逼出的趋势。

危机时刻,猴妖忽而转动套在食指上的扳指,一股煞气骤然释出,将那无形的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的手掌给逼散了些许,趁着这个间隙,一个闪身便远离了骆音一丈远。

但它却不敢停下逃窜的脚步,更不敢放松警惕,独属于动物的直觉告诉它,那只无形的手依旧胶着着坠在它的身后,随时都准备将它的脖子扭断。

“方才是我无知冒犯,你灭了我那层法术,我也不追究了,咱俩一笔勾销。”

猴妖喘着气,边躲避追击边嘴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巫妖不同道,你不得越界无视天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妖孽,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玩得还挺溜。

骆音眯着眼,她一开始还真没注意那猴妖手中的扳指,但现在由不得她不注意了——那可是瑶琼宫丢了的玉扳指,是炼造难得的能吸魂夺魄的仙具,专门用来收妖降魔的利器。

现在那仙器的上头,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乌黑雾障,这是做了深重冤孽,将仙品给玷污了。

骆音神情终于正色了一点,说话的声音依旧不轻不重:“这玉扳指,你从何处得来?”

靠眼前猴妖的这不入流的法力妖术,莫说潜入瑶琼宫偷东西了,便是玉华山的试炼之门,以它的道行,连门槛都摸不着。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它与那个潜伏在阴暗中的家伙做了交易。

付出的代价嘛......

骆音杏眼一扫,透过猴妖的躯体,直直地望进了它的脏腑,在它心脏之处发现了一个闪着暗茫的小圆点——原是结了契约,且是死契。

如此,便不指望这顽劣嘴里能吐出什么实话来了。

骆音干脆利落地断了它一指,玉扳指在她指尖金光的牵引下,快速地飞越到了眼前。

浓郁的煞气血腥气,顷刻冲入鼻尖,骆音眉头微皱,凝神仔细看了这玉扳指一眼。

玉扳指上那圈了一层又一层的雾障,挤挤挨挨聚着全是不足十岁孩童的完整魂魄。

原来如此,助纣为虐,帮那玉扳指吸魂夺魄,以换取一身的法力妖术。

至于为何专挑十岁不到的孩子,皆为这猴妖灵力不足,天赋不够,以食用小孩的脏腑为主,干净无污染,方便它修炼提升法力。

密集的魂魄,大多都是逢战乱被掳、拐卖囚-禁的孩子,都是三四岁的孩童,更不乏刚刚满月的婴儿,其中,女婴居多。

“屡劝不改,冥顽不灵,残杀生灵,罪不可恕。”

骆音竖瞳一立,猴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入暗无天地的黑色深渊,空气挤压着将世界一分为二,把小民村隔绝在外,而她与猴妖所处之地,自成一界。

从背后抽出一把弑刹刀,刀背泛寒光,好似忽而闪现炼狱使者的半面狰狞,呼啸着风,裹挟着骆音清泠冷漠的声音,如雷贯耳。

“吾今日以巫姬之名,断汝灵根,废汝修为,取汝性命,堕汝,入阿鼻无间地狱......”

猴妖桀骜的神情立马皲裂,幻化的人形,随着骆音的话音,被迅速打回原形。

原是一只浑身黄棕猴毛相间的小猴崽,瘦弱的弯躬耷背的形体,此刻面上慌乱而惶恐。

不安与恐惧袭上心头,它却全身僵硬动弹不了,感受到身体里好不容易修炼而成的法力正在逐步逐步地流逝奔溃,它艰难地自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不能——”

不能什么,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诉之于口,它的生命随着法力的消散而慢慢被诅咒蚕食殆尽。

巫咒持续唱响,骆音面无表情,嘴巴轻轻地一张一合,她的声音无喜无悲。

诅咒的音符化作白色的蝴蝶,翩翩随风起舞,宛若踩着柔美而轻缓的乐声,跳跃着舞出生命的璀璨和脆弱之美。

唉,恶之花,往往开得比谁都繁盛烂漫。

“为何不渡它,它只不过是误入歧途的猴崽。”

骆音收回弑刹刀,这是她今生第一次使用这把诅咒之刃。

往常收妖除孽用的都是桃木剑,以慈悲超度为主,弑刹如其名,是恶意的诅咒,也是无情的惩戒。

骆音对着玉扳指轻轻一点,环绕在上方瑟瑟发抖的魂魄,便随着她释出的金光,在白色的蝴蝶的带领下,慢慢地循着光路,轮回投胎去了。

只有从腰包里响起的问题,骆音选择无视,将扳指随意地丢进布袋里,慢慢地走出了黑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生骨血里的恶,腐臭发烂生蛆的恶,没必要也没资格存活在世界上罢了,管他是幼崽还是成年。

“吾又非佛。”渡或是不渡,全凭她心情喜好。

骆音只不过是看不惯专门针对小婴孩这种弱者下手的渣滓罢了。

“原来是为那些枉死的孩子,出了口恶气啊。”布袋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你今晚岂不又白干?”

骆音脚下一顿,心头一梗,嘴角僵硬地抽了一下。

“你兜里的肉票,可不见多少啦。还有,你爹的自行车还要不要买?收音机呢?你娘的布票还没凑齐呢。”

一身的金光普照有什么用,不肯使丁点法术作弊,就靠山里那些动物花果自觉来求,收效甚微啊。

它们是愿意牺牲啊,但骆音又不肯全盘照收,小气吧啦一点点祝语都不肯随便赐予,简直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少啰嗦!”骆音一掌拍在帆布袋上,将里头说话的声音给拍没了,心头梗着的一口气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地难受。

“呜呜呜,娘......”

趴在地上的小朋友还在害怕哭泣,声音哑了也不忘呼救。

骆音闭了闭眼,勉强收拾了下心情,认命般将小孩抱了起来,手掌轻轻拂过她哭得通红的小花脸。

小孩哭声骤止,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撞,显然又累又困。

骆音不是很熟练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将她的下巴搁在肩上,淡声说道:“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夜雨将停,微风拂过,小孩一身的污脏和摔破的小伤口,恢复如初,就连被扒掉灭火的小裤子也干干净净地穿在身上。

骆音就这么抱着个小孩子,慢条斯理地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骆音。”

暨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如既往地温暖平和,秋意凉的夜里,驱散了一点冷寂。

骆音停下了脚步,看着从暗处慢慢向她走近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骆音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少年,淡声问道。

暨初歪了歪头,确认了下趴睡在骆音肩头的小孩,纤细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脸上带着浅笑:“村里人找这孩子快找疯了。”

骆音小脸后仰,嫌弃地看着怀中边睡边流口水的小家伙,二话不说把人往暨初的怀里塞。

“赶紧带走。”

暨初被她塞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抱好,意识到小孩不舒服地嘤咛了一声,怕把孩子吵醒,哭了那就麻烦了,于是他换了个姿势抱着,熟练地轻声哄着,那孩子便又重新睡去了。

他空出一只手,轻柔地顺了顺骆音的头发,熟练而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温声说道:“走吧,叔和婶也发现你不见了。”

骆音便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走,脚上的破草鞋拖着地走,发出查查的摩擦声。

暨初嘴角噙着笑,挑了个最让她感兴趣的话题说了起来,空寂无人的小土路上,回荡着少年清亮而好听的声音。

“你还不知道吧,有才叔他们从山上陷进里发现了头大野猪,大约有三四百来斤重......”

骆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暨初的絮叨,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向远方漆黑一片的天空,眉心微蹙。

卢明宁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魔气暂且不提,但这猴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是这老贼为了上次沈玉娇的事报复自己,故意为之,还是说……

上头出了什么连它都摆不平的岔子,终于乱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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