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1 / 1)

姜云珠在德妃宫里休养了一夜后被送回冷宫。跟着她一道回来的,还有德妃赐下的过冬用的棉被厚衣以及滋补药膳。

冷宫这边,两个管事宫女做完事后发现公主不见踪迹,惶恐惹祸上身,竟不敢和老管事报备。虽然平日里她们阴着折腾她,但闹到明面上,九公主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主子,主子消失一夜,上头的要是知晓了,恐怕她们俩不死也要脱层皮。

第二日巳时,这日的气温比昨日高了些,带着暖意的阳光洒落到姜云珠苍白的脸上,给她脸上带来了一丝血色。她婉拒了德妃肩舆相送的提议,自己跟着送东西的宫人一起走回冷宫。

管事宫女惶恐间,瞧着姜云珠竟自己走了回来,大喜自己性命得以保住过后,便是满心怨怼:“公主害得奴婢们好找!”

如往常泄愤一般,她们捉来姜云珠就要往衣裳遮到瞧不见的细皮嫩肉处拧。

姜云珠收起眼中的幽光,顷刻间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色,大眼眶里串珠似的泪水一瞬间便掉了出来:“管事姑姑不要打小九了,小九好疼呜呜呜……”

听到异动,冷宫大门外紧跟着姜云珠的锦衣大太监惊慌放下手中端着的名贵药材。

他眼睛瞪得牛大,似是被眼前这一荒诞的一幕骇得不轻,急忙冲上前拦住:“你们这刁奴,竟是想对主子动手脚?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罢,大太监吩咐身后的人:“快!给咱家把这两刁奴拿下!”

管事宫女懵了,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来不及细想,她们就被掌了掴。太监手劲儿大,她们那张比主子还圆润的脸蛋顿时出现了一个血红手印,发髻都被打得歪掉一半。

恶奴欺主,欺的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女。虽然这等子腌臜事在冷宫这种吃人的地方已经心照不宣了,可一但闹到明面上来,引起了贵人的注意,死法那可就惨烈了。

姜云珠收住眼泪,冷眼看着这两个管事宫女哭喊着冤枉被当牲口一样拖走。前世儿时她便时常受到这两人虐待□□,每每午夜梦回便让她惊起一身冷汗。如今她二人恶有恶报,也算给自己前世一个交代。

大太监还是气得手抖,他跑到姜云珠面前蹲下,“哎哟我的九公主,您可没事儿吧?”

依娘娘对这位九公主的关照程度,若是她真被人欺负了,他可讨不着好!

姜云珠重新扬起天真明媚的笑容:“公公帮小九打跑坏人,公公人真好!”

大太监老脸皮一红,连忙摆手:“奴才可当不得您这句好,奴才帮您惩处恶奴,那是奴才应该做的。”

这九公主当真纯真无邪,连他一个阉人都要感激,怪不得娘娘喜欢。就连他这宫闱里混迹的油子,看到公主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要心软上两分呐。

思及此,大太监一阵怜惜。亲眼瞧着公主进到破败的屋子里休憩,他才放下手中的托盘,回宫复命。

姜云珠躺在宫女给她垫了三层褥子的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听着太监的脚步声渐远,假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

她望着不知道吊死过多少人的梁顶,天真无邪全然不见。干瘦的脸颊漠然一片,看不出情感变化,唯有眼中光芒晦涩,情绪不断涌现。

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蟋蟀声,姜云珠眼珠转了转,穿好鞋离开寝殿。眸光一转,冷宫的土墙处突然钻出来个衣服半干不干的小太监。萧瑟的寒风一吹过去,他抖着打了个哆嗦:“给公主请安。”

姜云珠勾唇:“德妃送来了许多御寒的新衣,你可拿几件回去,湿衣穿久了恐感风寒。”

她提前让李齐藏匿在湖畔巨石中,找准机会向她掷石,而后潜入水底,避免被德妃宫人查出。李齐凫水算得上个中好手,如此寒冷的天气,他竟也能忍半个时辰不出水面。

李齐跪下磕头谢恩:“公主恩情,奴才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报答!”

“口头不必多言,你我二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助我脱离冷宫,我也会信守承诺带你一起走。”姜云珠意味不明道,“快去吧,事情还有得做呢。”

见着李齐离开,姜云珠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尘,朝着后院走去。

泛黄的枝叶飘离枝头,随着冷风的裹挟降于尘土中。姜云珠踏着丛生杂草的甬道前行,找到了一株横生在墙角的巴菽,然后将棕褐成熟的果实尽数采下,放到了准备好的布袋里。

一切准备完成,姜云珠悄无声息地钻回冷宫,静静等待德妃滑胎。

不出意外,德妃会在今夜滑胎,她腹中胎儿是注定保不住的。前世胎儿被太医取出,是一个浑身青紫的已经成型的女婴,胎死腹中多日。

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德妃却没受一点影响,连太医都有些稀奇。若是寻常孕妇被这么一吓轻则心惊胆战好几天,重则小产。这样一看,德妃这胎像仿佛十分稳妥。

但仔细品味她一路怀胎脾气突变以及腹中异常闹腾的胎儿,便能品味出一丝异常来。

上辈子的姜云珠深陷冷宫脱不了身,但德妃滑胎一事太过重大,许多来往的宫女们都能提及几句,她便有了印象。背后真相大致与德妃从不离身的那只玉佩有关。玉佩是皇帝赐予她的,德妃为表圣眷,除了入寝沐浴时取下,其他时候都时时刻刻佩在腰间。

这只玉佩与德妃未央宫中日日燃起的香料产生反应,积蓄毒素渡给腹中胎儿,犹如凌迟刀,不知第几日胎儿便毙命。德妃这胎的确顽强,本该第四个月份就滑掉的,却硬生生撑到了第六个月开头。

夜幕渐落,凄清的冷宫愈发晦暗。姜云珠燃起烛火,在微弱的火光中研磨着巴菽。

一遍又一遍研成细粉,将其收进油纸中折成一个角。等姜云珠用细线缠好油纸包时,冷宫外适时响起了不安的躁动——

半个时辰前,德妃蹊跷滑胎,产下死婴。皇帝悲痛不已,特召所有太医前去未央宫为德妃诊治。

皇宫上下一片哗然。

——

自打德妃滑胎一事后,她便伤心欲绝闭门谢客。算算时日,已经半月了。

幸得德妃照拂,在这一月里,姜云珠食甘寝宁,她干瘦蜡黄的脸颊圆润白皙不少。若是天真一笑,嘴角还能浮现隐约的梨涡,让人心都化掉一片。

今日下了雪,姜云珠伸出手,接住了天际扬下的一片细碎雪花。雪花顷刻间融化在她掌心,变成了一串刺骨的水珠。

作为德妃娘娘的救命恩人,德妃虽介意她卑贱宫女所生冷宫公主的身份,但仍对她这样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公主关怀备至。不仅厉声吩咐太医日日不辍前来冷宫为她诊治,还送来了足量的珍馐补品和绸秀寒衣。

欺主的掌事二人已被杖毙。得益于德妃的威严,这些天姜云珠被好生伺候,过得算是舒心。

只是这额头的伤口却迟迟不见好,令太医大惑不解。太医只顾着扶额苦思冥想,错过了姜云珠眼中的熠熠精光。

伤口肯定是要好的,只不过它还有存在的用处,不能现在好。

姜云珠坐在台阶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死死拧住额头上包裹的布条,在伤处反复拉扯。直到结痂破裂,白净的布条处渗出点点红梅后,她才罢休。

李齐悄无声息地出现,跪倒在地:“公主,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做好了。”

“确定万无一失吗?”姜云珠问道。

李齐再度磕头,“奴才在八皇子的菜羹里下了足量的巴菽粉,方才八皇子昼食,奴才亲眼瞧见他喝下去的。”

听到此话,姜云珠才满意点头:“做得不错,这几日辛苦你了。”

李齐心头一热,拜谢:“奴才不辛苦,公主赐饭赐衣,对奴才而言,如今的生活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几千几万倍!”

姜云珠轻笑,抬手挥退李齐。

前世德妃滑胎后郁郁寡欢,皇帝为安抚她,特许她从母亲亡故的皇子中挑选一名过继到膝下。皇宫里母亲亡故孩子的总共有两个,一个是姜九,另一个是八皇子姜焐。

姜焐是胡人进献的舞女所生。他出生时个头太大,让亲娘血崩而死。皇帝不喜有胡人血统的孩子,但姜焐好歹是个皇子,便随意指了一个字赐给他做名字。

虽然姜焐的名字来得随意,但也好过她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只能把出生序列当做名字的公主。

德妃奉旨前来挑选孩子。前世的姜云珠拘拘儒儒缩头缩脑,加之她只是一个公主,过继的名头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八皇子的身上。从那时起,与她一样同在冷宫的八皇子一朝翻身,成了德妃的孩子,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而姜云珠则继续在冷宫忍饥受冻,苟且偷生;十六岁后被当做牺牲品,远送他国。

凭什么。

姜云珠眼里燃起熊熊火焰,旁人平步青云万事亨通,为何她的人生便要惨不忍言,潦草收场?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不是让她扭转乾坤的吗?

她要代替姜焐成为德妃的养子,这便是她这些天劳苦经营的目的!

听宫人言,比之前些日子德妃宫中传出的瓷碎玉断啜泣之声,这些天已经平缓很多了,姜云珠料定皇帝已经将这事提起。她也派了李齐四处打探消息,猜测应当就是这几日。

八皇子姜焐比起她更有优势,性别是不能扭转了。她提前给德妃留了好印象,将自己能改变的地方做尽后,姜云珠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姜焐上。

冷宫后院恰巧生了几株巴菽。巴菽性热,内服有峻泻之用。正是换季之时,小儿多感风寒,姜焐服下掺有巴菽的饭食腹泻,伺候的人也只能将其症状归于感染了风寒。

神不知鬼不觉,量谁也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扫向只有五岁的姜云珠。

姜云珠日复一日照常在冷宫中按部就班地用膳,就寝,养伤。姜焐那边隔两三日李齐便下一小量巴菽,确保稳操胜券。

终于,在一个暖阳和煦的午后,冷宫迎来了一众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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