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隔壁骂完捶捶打打,折腾许久,没有一个人过来,秦復被吵得睡不着。

他生气地对着墙就是咚咚咚一阵猛捶。

隔壁静下来。

秦復迷迷糊糊将要睡着,隔壁又开始捶打大骂。

秦復又咚咚咚猛捶墙,墙都被捶震动。

隔壁又安静了。

秦復等了一会儿,隔壁没有响动。

他这会儿安心了,闭上眼,正要进入梦乡,又被惊醒。

隔壁的人也开始捶墙,还捶个不停。

嘿!还来劲了?

秦復爬起来,对着墙壁狠踹一脚,墙壁颤抖,房梁上的灰尘被震落,散落他一身。

“咳咳,呸呸。”

他忙退到旁边拍掉身上尘土,抬头看着屋顶,这多少年没打扫了?这么多灰。

隔壁又没声响。

就在他整理好床铺,准备入睡,隔壁也踹了一脚,破口大骂。

“齐项义,你个孙子,你别装神弄鬼,你过来,小爷不折了你的腿,龟孙儿……”

秦復气得一骨碌从床上下去,

虽然点的不是自己的名,但和骂自己一个样。

他开门出去,门外这会儿一片漆黑,只有隔壁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出来。

他从地上捡几颗石子,从窗纱中打进去。

里面的骂声更厉害。

“齐项义,你个没种的龟孙儿,你现在在外面逞什么能耐,等小爷出去了,弄死你。”

呦!这么嚣张?

难怪被关禁闭室。

这放出来还不咬人啊!

这时石子从破洞的窗户里扔出来,窗户上映出一个人身影,看上去个头略高,身材也偏胖,在透过窗洞朝外看。

“你个孙子,你过来!”屋内人气急败坏地骂。

站在廊外昏暗中的秦復没出声,也没有过去。

屋内人一根手指从破洞窗户口伸出来指着秦復,“你个龟孙儿,你过来,看爷爷不抽死你……”

话音未落,手指头被什么砸了一下,疼得哇哇叫,立即缩回去。

屋内人点着“齐项义”又是一顿臭骂。

秦復有点过意不去。

这锅不能让齐项义背,万一这家伙出来了,真个齐项义来个生死决战,那岂不是自己罪过?

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走到窗前低声道:“再不睡觉,我打晕你。”

“你来啊!我怕你,龟孙儿,你……你是谁?”

“你爷爷!”

“你个孙子……”话没说完,身体被什么击中,顿时动弹不得,话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孙儿,乖乖睡觉,爷爷明天买糖给你吃。”

那人身体又被击中一下,全身酥麻,渐渐没了意识,整个人也跌倒在地。

这时张玉弛过来拉着他,低声教训:“我们是来偷学,你怎么还和别人吵起来了?”

“没吵。”

这算什么吵架?

张玉弛透过窗洞朝里看,里面的人正直直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怎么回事?”

“可能气晕了。”

“气晕?”张玉弛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秦復一脸无辜地点头,“气量太小。”

张玉弛扫他一眼,摇头叹气,转身回自己房间去。

秦復接下来终于睡踏实了。

天刚亮就被张玉弛叫醒,到禁闭室后面的小溪中用冷水洗把脸,脑子一下被激得清醒。

小溪的水是从山中引来,穿过整个白水书院。

书院西北角的地方有一处数丈高的小瀑布,瀑布下有一水潭,水花泛白,白水书院因而得名。

“那可是夏日清凉圣地。”张玉弛带着他沿着小溪边的石板路朝北去。

此时小溪边的石凳上、亭子中、长廊里已经有学子在读书。

越往前走学子越多,还看到不少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甚至小一两岁、两三岁的。

看得出这里很卷啊!

张玉弛大摇大摆地走着,丝毫没有翻墙进来的心虚。

秦復跟在他身侧,也挺直腰杆,假装自己是本书院学子。

薄薄晨曦中,白水书院也似乎苏醒过来。

秦復四周张望打量,比他想象中大得多,不仅亭台楼阁相连,还借助天然的地势,形成了许多屏障,将景物分割,形成一步一景。

两个人走了很久,穿过小桥,来到了书院的饭堂。

饭堂有点像二十一世纪学校食堂,每一个窗口上方都挂着木牌,上面写着餐食和价格。

因为白水书院是来自大晋各地的学子,所以饮食也是兼顾各地口味习惯。

秦復不是很挑,就根据本地饮食习惯,要了一碗鲜香馄饨,一块酥饼,一个茶叶蛋。

张玉弛要了一碗白玉山药粥,一笼汤包。

这会儿饭堂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秦復嗅了嗅馄饨,汤汁鲜香。馄饨更是皮薄透亮,还有微微韧性,里面的馅鲜嫩。金黄脆皮酥饼更是外酥里嫩,芝麻甜香的馅子,让人吃起来心情都跟着愉悦,茶叶蛋也很入味,茶叶香味很浓,煮得刚刚好,不老不嫩。

秦復扫了眼饭堂内学子,大部分是二十上下的学子,年长或年少相对少些。

“老大。”秦復伸着脖子凑近对方,低声问,“你为何不学他们堂堂正正来这里求学?偷偷摸摸,终究学得不全。”

张玉弛抬头瞥他一眼,问:“知道一年多少束脩吗?”

秦復摇头。

“比我给你做夫子的酬金还多。”

给张玉弛的酬金已经是市面上两倍,以张玉弛的收入,还真负担不起,除非家里有个好爹。

显然他没有。

他又观察周围的学子,大多数身着绫罗绸缎,甚至有个别身上的配饰价格不菲。偶尔能够看到夹杂其中粗布麻衣的学子,寥寥几人。

这不就是“贵族书院”吗?

用完早饭,张玉弛带着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慎思堂。

此间学堂能容百余学子。

此时已经有不少学子过来,看着年纪都不大,甚至不少比他还年少的。

认识的坐在一起,有的在闲聊,有的在讨论问题。

秦復与张玉弛坐在后面位置。

张玉弛告诉他,夫子们的学堂大部分是固定的,学子们的课并非排满,留了很多空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薄弱点,选择去听什么样的课。学堂后面两排的位置就是留给这些学子的。

慎思堂坐堂的云夫子是一位四旬年纪的男子,身着深蓝色长袍,气质温雅,讲的是《大学》。

夫子讲解深入浅出,易记易懂,并且讲解时引经据典,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启发思考,很适合他这种对书内容熟悉,理解不透的学生。

只听了一会儿,秦復就发现了夫子之间内在学问和教学水平的参差不齐。

之前的十位夫子加起来都没有云夫子讲得透彻易懂。

一堂课听下来,秦復连小差都没开。

下课时,云夫子的身边就围了不少学子,都是向他讨教问题,云夫子耐心讲解。

秦復也有几个问题,他倒是没有上前,主要是人太多轮不到他。他直接问身边的张玉弛。

走出学堂,秦復问张玉弛,陪着他学这些浅显的东西,会不会浪费时间。

毕竟他是要准备春闱的举子,和不是一个档次。

张玉弛双手插怀,乐呵地道:“温故而知新,况且每个夫子讲解不同,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理解,岂会浪费时间。”

他抬头看看天,拉着秦復催促:“走,带你去听另一位夫子的。”

白水书院着实比较大,路还比较多,又全是蜿蜒曲折,后面山体上有夫子讲课的学堂。

他们要去的学堂正在后面山上,要爬百来阶石阶。一口气爬上去累得气喘吁吁,还是晚了,夫子已经讲课。

他们悄悄摸进去,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坐下。

这位宋夫子年逾半百、不苟言笑、冷静沉稳,讲课风格和云夫子不同,所讲的《尚书》深度剖析,讲解透彻,举一反三,加强学生理解。

秦復正听得投入,忽然觉得脚背上有什么爬过,低头去瞧,扫到一条细长淡粉色的东西,他迅速抬脚踩住。

低头去看,见到一只小白鼠,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线,下面坠着一个指甲大小的小银球,很显然这是谁养的宠物,被带到学堂来了。

秦復周围扫了一圈,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听夫子讲课。

他用另一只脚轻轻踩住小白鼠的身体,小白鼠发出吱吱叫声。

这时,前面隔着一排对角靠墙的一名学子目光搜寻了几下,最后落在秦復身上。

学子和他年纪相仿,一身青草色衣袍,脸蛋圆润,眼睛又圆又大,清澈见底。

秦復又加重脚上力道,大眼学子对他嘶嘶发出几声示意,目光示意他将小白鼠放了。

秦復视而不见,继续听宋夫子讲课。

那名学子声音微微提高些。

秦復依旧不搭理。

学子示意几次,见秦復不回应以为他没有听到,用纸团砸他。秦復抬手直接打回去,正中学子脑门,气得学子咬牙切齿,指着他发狠。

秦復示意给对方一个脚加重力道的手势,学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低低地发出一声:“你敢?”

话音刚落,听到了小白鼠的叫声,他愤怒地用手指指着他,表情威胁。

两个人在下面的动作,全都被宋夫子看在眼里。

他用戒尺拍了下讲桌,起身朝这边过来。

全学堂的目光也都随着移过来。

大眼学子垂头紧张起来,在宋夫子走到跟前,他自觉站起身,垂着脑袋对宋夫子施礼。

“学生错了。”主动伸出手掌。

宋夫子一句话不说,啪啪……就是十戒尺。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学堂异常响亮。

大眼学子咬牙、低头,忍着,手在空中不断颤抖,愣是没敢缩回去。

秦復盯着被打红的手心,自己都感觉疼。

宋夫子又朝他走过来。

秦復捏了捏自己手掌,不会要打自己吧?

自己就是来偷听偷学的,还要被打一顿吗?

他求助地望向张玉弛,张玉弛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犹豫自己要不要起身,自己还从没有这么丢人过。

宋夫子停在他桌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目光严厉。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宋夫子用戒尺敲了下他的桌子。

秦復攥紧拳头,心一横,咬牙站起来,朝夫子施一礼,也将手伸出去。

“另一只。”秦復愣了下,收回右手,伸出左手。

戒尺啪地一声抽在手心,秦復疼得下意识抽回来,揉了下。

嘶——

真疼。

什么戒尺,怎么打手板这么疼。

抬眼见到宋夫子严峻的目光,余光又瞥见周围学子惊愕和敬佩的眼神,好似自己做了多么不可思议之事。

看来宋夫子不是好惹的。

他又乖乖地将手伸出去。

又是一戒尺,他下意识想收回来,收到一半停下,硬着头皮伸出去。几次想收回最后都咬牙忍下。

十戒尺打完,他对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吹起来,慢慢手掌红肿。

“老夫从未见你来听课,你叫什么?”宋夫子问。

“张玉弛。”

旁边的张玉弛:嗯?

歪头瞪着他:你缺不缺德?

宋夫子似在咀嚼这个名字,须臾点了下头,“你将刚刚老夫所讲的这篇给各位同窗再讲讲。”

“啊?”

宋夫子面上表情一冷。

秦復忙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目光扫过周围的“同窗”,又低眸看向张玉弛,面露愧疚。

对不起老大,我要用你的名字丢人现眼了。

他微微清了下嗓子,回想刚刚宋夫子所讲,又回忆之前夫子所教,搜肠刮肚一番,将自己所学所知所理解,全都倒出来。

先不管讲的内容如何,他主打的就是一个流畅和丰富,外加一个自信。

不太懂的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稍微懂的就多说几句,对于掌握的点,就展开来细细地说。

看上去言之有物,其实不多。

至少不是张口吐不出东西来。

说着说着,大脑好像被打通了似的,有的问题竟然顿时明白了,滔滔不绝起来。

当说完,他自己都震惊了。

学堂内的其他“同窗”也都诧异。

宋夫子瞧了他须臾,肯定地点点头。

“虽有不足之处,已是很透彻。”

他笑着虚心接受,也松了口气,张玉弛的名声保住了。

宋夫子让他坐下,转身走回讲桌,一边对他的讲解点评,一边重新给学子们讲解这一篇。

秦復坐下后心平静下来,表面上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桌子地上还在一边轻轻揉着肿胀的左手,一边在脚底玩着小白鼠。

他偷偷瞥向大眼学子,咬咬牙想上去揍一顿。

下课后,宋夫子走到学堂门前,又朝秦復瞥了一眼。

宋夫子刚走,大眼学子就指着他大叫:“你别走!”爬上桌子翻过来。

秦復不想这里和他闹,毕竟他现在顶着张玉弛的名字。

他三两步冲出学堂。

“浑蛋,给我站住!把小白还我!”

秦復一跳几个台阶,奔到山下,将大眼学子甩在大后面。

当对方追到山下,秦復早就没影了。

“浑蛋!”大眼学子踢着石头大骂

秦復坐在饭堂内大口朵颐,扒拉几口饭菜后,端起大碗大口喝着大骨汤。

两节课两个时辰,肚子早就饿了,还挨了一顿打,真的要好好补一补。

张玉弛找过来,秦復笑嘻嘻道:“给你买了一份,你看合不合口味,当我赔礼道歉了。”

张玉弛筷子敲到他头上教训:“你小子真够浑的,我好歹还是你夫子。”

“你都答应当我老大了,咱们就是兄弟了。兄弟有难,你是不是得两肋插刀?”

“我想□□两刀!”

“哎呀,老大,你得有大哥的气派,先消消气,消消气。”拉着张玉弛坐下,将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掌伸出去,“兄弟这不是也挨了教训吗?况且小弟我也没有损坏老大你的名声。”

这倒也是。

张玉弛也没想到秦復今日在明德堂能够说出那番言论来。以秦家下人的介绍,和他对秦復的了解,今天是超常发挥。

虽然有欠缺,倒也不算损他名声。

他刚稍稍消气,忽然饭堂内发出一声大吼:“张玉弛!”

他被惊了一下。

饭堂内所有学子都朝进门的少年望去。

大眼学子气势汹汹朝这边扑。

“还我小白!”

秦復拎起地上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的小白鼠就跑。

“张玉弛,你浑蛋!”

张玉弛:啥?

秦復一边跑一边道:“唉,打架可以,不兴骂人的。”

“我就骂你了怎么着,张玉弛,你个浑蛋王八!”

张玉弛筷子朝桌上狠狠一戳。

秦復见此,忙蹿出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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