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看样子应该还说过很多次，以至于让柏霁烦不胜烦，才想着要用假结婚来应付长辈。
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结论，她也就没纠结这件事了，继续听他们喝茶聊天。
几轮过后，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柏如树开始赶人了。
“行了，对联贴了灯笼也挂了，这边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吧，晚点把你们自己那屋也收拾收拾。明天中午我们去医院跟你妈一块儿吃个团圆饭，晚上的话就你俩自己搞定吧。”
柏霁听他爸这么说，也没硬要留下来陪他什么的，心想反正今天过来该干的事情也干完了，于是起身拉着余晴晴往外走。
只是在经过餐桌边上时，忽然瞥到了桌上的饭盒，思索半晌后还是停下脚步，象征性地问道：“晚上你跟我妈打算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们简单做点儿？”
柏如树有些嫌弃地撇撇嘴，没好气地冲他挥手道：“得了吧，就你那手艺比起我还差远了，你妈可吃不惯你做的，赶紧走吧，别搁着装模作样。”
柏霁只好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牵着余晴晴离开了这边。
汽车在道路上疾速行驶。
余晴晴看着窗外飞速向后掠出残影的树木，不知不觉有些犯困。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时，柏霁停车拉起手刹，转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余晴晴想了想道：“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冬天跟火锅最适配了，仔细想想今年冬天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一餐火锅。
“行，那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点儿食材自己煮？”
“手机上买吧。”
车里开着暖洋洋的暖气，余晴晴靠在椅背上忽然犯了懒，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软绵绵地说，“直接送货上门的那种。”
柏霁轻笑一声，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看了她一眼。
这人像张猫饼似的瘫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意，柏霁心中微动，有点像戳一戳她圆嘟嘟的脸。
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冲动，指尖相互搓捻的一番，他收回视线。
“好。”
然而一回到家，余晴晴已经被困倦袭击得睁不开眼睛了，在床上睡了一觉过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柏霁一个人准备好了食材，煮好了火锅汤底，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醒来开饭。
从卧室里走出房门看到眼前热气腾腾的这一幕，她内心蓦然感到一阵触动。
刚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漆黑的，身处黑暗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孤独感，但当她推开门，看到从客厅的亮光以及餐桌上萦绕着热气白烟的火锅时，忽然又感觉自己被幸福填满了。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在房间外面的客厅里，有人愿意为她提前准备好丰盛的晚餐，愿意等她睡醒之后陪她吃下这餐充满暖意的食物。
她走到餐桌前，轻快地对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的人说：
“开饭吧。”
如果说人在冬天只能选一样食物，那么余晴晴的首选绝对是火锅。
柏霁按照她的口味贴心地为她调了好几叠不同的蘸酱，有最经典的香油蒜末，还有她最爱的香辣麻油酱，以及最不会出错的酱油碟。
滑嫩鲜肥的牛肉一条一条沉进锅底，等个几十秒中之后捞出，裹上一层香辣的辣椒油，一口放入嘴中，辣椒的辛麻包裹着牛肉的劲道鲜嫩，简直好吃到升天。
“味道还行吗？”
见她吃下一口后，柏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问道。
余晴晴吃得太急被烫了一下，整个人有些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抽空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慢点儿。”
柏霁失笑着将果汁递给她，又起身去厨房给她拿来了一杯冰块让她含着。
“好点儿没？”
将装有冰块的杯子放到余晴晴面前，柏霁没有立刻坐回对面的座位上，而是在她旁边坐下，关切地道，“张嘴我看看。”
“......”余晴晴轻轻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听他的话。
被烫到舌头又不是什么大事，缓一缓明天就好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她说：“我没事，你去吃吧。”
柏霁却不觉得这是小事，他反驳道：“怎么会没事呢，滚烫油锅里夹出来的东西就算是碰到皮肉上都痛，更被说烫到舌头了。”
说完，他又催促了一句：“听话，别逞强，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起泡了没？”
余晴晴依旧摇头，指了指他递来的冰块，说：“我含个冰块就行了。”
柏霁也依旧看着她，半晌后，似是无可奈何般叹了一声：“听话，晴宝。”
晴宝。
这两个字像是下了定身咒语一般，直接让余晴晴愣在了原地。
她钝钝地转头看着柏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情有些复杂。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宝”称呼过她，就算是追溯到记忆的最开始也没有。
余仁跟李艳梅是那种很典型的中国式家长，余仁就不多说了，能和颜以对都算是恩赐了，李艳梅又是那种认为直言袒露对孩子的爱是一种“不威严”的家长，她认为自己的爱藏在她为孩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上，不需要通过言语传达。
就算是跟余晴晴最亲的时候，也只喊过她“晴晴”。
她起初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而且比起村头二狗家爸爸赌博酗酒妈妈打牌抽烟的情况，她至少还能拥有妈妈的关心，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可直到上了大学，有一次听到鹿晓呦跟家人视频，一通电话打下来，电话那头的人至少说十几次的“宝宝妈妈好想你”“宝贝女儿爸爸爱你”，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爱意和珍视是可以被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
时隔久远，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了，但眼下，在听到柏霁对自己的称呼之后，她忽然感觉心脏某块地方传来了一股酸胀的涩感。
好像原本胀大的空心气球突然被实打实的东西填满，有种意料之外的满足感，好像内心偷偷期盼了许久的事情忽然出现，给她带来惊喜跟叹谓。
她知道这样不太合适，但还是贪心的想要留住这个称呼。
于是这次她没有再拒绝柏霁了，而是顺从着柏霁的心意，犹疑着微微张开了唇瓣，露出了一点舌尖。
像初夏的荷叶在等待了一整轮漫长的季节轮转后，终于冒出了一点尖尖的粉色吗，被风一吹，在枝头颤栗。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嘴唇动了动，刚欲收回舌尖，却忽然感到眼前一暗，紧接着柏霁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亲吻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两人便分开了，柏霁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目光深沉。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喑哑：“晴晴，我......”
“快，快吃吧。”
他刚说了几个字，余晴晴却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匆匆指了指锅里翻滚的牛肉，岔开话题，“老了就不好吃了。”
“......”
柏霁的声音停在喉口，两秒过后，似是在她耳旁落下一声轻叹，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回到座位上。
-
翌日，年三十。
柏如树已经提前在常吃的私房菜馆订好了饭菜，到了中午约定的时间了，便有专人送了过来。
考虑到用餐地点是医院，私房菜的送餐小哥还贴心地带来了一张折叠桌子，将桌子立在病床旁边，然后从保温箱里一一将饭菜端出来。
“吃完之后您给我打电话，我进来收。”
摆放好这一切后，送餐小哥冲柏如树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门的同时，正好跟刚进来的柏霁余晴晴两人擦身而过。
“爸，妈。”
余晴晴画了个淡妆，穿着羊羔毛外套，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哎，晴晴。”倪雅娴今天气色不错，从病床上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见了余晴晴之后言笑晏晏地朝她挥了挥手。
理论上来说这是余晴晴第二次见到柏霁的妈妈，但想象中的陌生与尴尬并不存在，反倒是感觉十分的亲切。
“来，坐这儿。”倪雅娴拍了拍紧挨着自己旁边的那个座位，示意余晴晴坐过去。
面前的菜系与想象中的豪门盛宴铺张浪费版不同，面前的桌子上是几道普通的家常菜，一盅山药排骨汤、一盘虾仁炒时蔬、孜然排骨、蒜蓉粉丝蒸花甲以及一道清蒸鲈鱼。
四个人，四菜一汤，刚刚好。
倪雅娴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着汤，柏如树则在旁边给她碗里夹菜，本就盛满饭的碗再被小菜一堆，多的几乎无从下口。
她喝下最后一口汤之后，平静地转头看向柏如树，声线平淡没有起伏：“你给我夹这么满，我应该从哪里下口？”
柏如树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干净的碗，然后从她碗里扒了一半饭出来，这样以来她面前的碗顿时就变空了，更方便夹菜了。
倪雅娴等被柏如树伺候到一个舒适的地步之后，才迤迤然重新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
余晴晴在她身边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唇边不自觉的带上了点笑意，心想他们感情真好，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看着他们的日常相处竟然还有冒粉红泡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