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一辆银白色超跑正疾驰在公路上，从郊区到市中心，一路上几乎只看得见虚影。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情况？真结婚了？？”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染着一头白毛的青年，车上的蓝牙连通着电话，此刻他正扯着嗓子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嗯。”那边的人惜字如金地回到。
“谁啊，哪家的，我认识吗？”白毛青年看了眼中控台上的导航，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我问题多......好样的柏霁，这才刚结婚就对哥们儿这么冷漠是吧，你忘了小时候是谁偷偷带你翻墙去网吧了吗？”
“......”
白毛见他一声不吭，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道：“行，不说拉倒，反正还有半小时我就到你家了，到时候咱们再细说。”
“你过来做什么？”柏霁顿了一下，开口时语气里隐隐带上了些不悦。
“谁知道呢？”
白毛撇了下嘴，随即目光不自主地往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后座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鬓角有些花白，但衣着讲究，熨烫得一丝不苟，此刻正闭目养着神。
思考片刻后，他到底还是给自己哥们儿通了个气。
“咳，那个，柏叔今晚不是跟我爹他们约了饭局吗，然后突然收到了你结婚的消息，立马饭也不吃，现在正往你那儿赶呢。”
柏霁再度沉默。
只不过这次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就听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变化。
“我爸在你车上？”
“昂。”
“......”
“嘟嘟。”
柏霁反手立马挂掉了电话。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柏如树居然会现在过来，甚至连跟杜伯那些老兄弟们的聚会也不参与了。
摁了摁有些发痛的眉心，他斟酌片刻后到底还是给余晴晴打了个电话，随后拿上车钥匙往她家开。
等接到余晴晴再次回到家里时，家中从门缝里隐隐透出的光源告诉二人，柏如树已经到了。
在车上的时候，柏霁便给余晴晴解释过了今晚要她过来的目的。
柏如树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但他的道德感却很高。
相亲只是给儿子认识多一些人提供一条途径，如果这其中有相互看对眼的，可以继续相处了解，而不是说，一相亲立马就要结婚。
他向来不赞同闪婚的，毕竟如果两人都不曾完全了解，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于情于理来说都是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柏霁居然做出了闪婚这种事。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儿子对待这场婚姻的态度。
以及，有没有尊重人姑娘的想法。
思前想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
但明白父亲心里想法的柏霁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绑定了个系统，结婚是为了救母亲吧。
因此当大门打开时，父子二人隔着一道门槛，彼此无言对视。
只有柏如树用威严的目光一阵阵扫视着柏霁。
站在柏霁身旁的余晴晴攥紧了背包挎链，紧张地站在柏霁身后。
柏如树此刻的表情让她想到了余仁发怒前的样子，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用阴沉的视线盯着自己。
就在她心跳值达到顶峰，觉得旁边这对父子即将兵刃相接时，却见柏如树淡淡收回了目光。
还没等她松口气，就见他的视线又朝自己看来。
不过好在他眼神中的严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长辈般和蔼的笑意。
“是晴晴吗，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柔软，耷拉着弯出一个慈祥的弧度。
同时还刻意放缓了声线，似乎自己也害怕吓到余晴晴。
已经做好被骂的余晴晴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弯腰鞠了个躬，问好道：
“叔，叔叔好。”
柏如树也不介意她嘴里的称呼，毕竟在他看来两人领证的速度太快了，一些细节没能那么快的改过来也是正常。
“快进来吧，我给你带了点白家厨子的手工甜点，我一个老头子也不太懂，但听小辈们说好像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吃这些......”
他缓缓转身，走向客厅。
玄关处的柏霁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刚要放到余晴晴脚边，却突然顿了一下，旋即将一次性拖鞋收回去，又将自己那双宽大的黑色拖鞋拿给她。
“我这里暂时还没买新的东西，如果不嫌弃的话，你暂时穿下我的吧。”
“好。”余晴晴点点头，换上比自己的脚大不知道多少号的拖鞋之后，转身欲从柏霁手里接过装有自己换洗衣服的包。
“我来拿，你去客厅吧。”
柏霁避了一下，对余晴晴说。
于是余晴晴收回手，但却依旧站在玄关处，没往里走。
意识到什么，柏霁无奈笑了一下，低头对余晴晴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一手拎着包包，另一只手牵起余晴晴的手，牵着她来到沙发前。
“爸。”
紧接着，他在茶几前站定，对他爸说道，“来一下书房吧，我有点事想跟你聊。”
柏如树眯起眼睛看着他儿子，半晌后移开视线，将茶几上放着的那盒“手工点心”笑眯眯地推到余晴晴面前。
“乖乖，你尝尝看好不好吃，我去跟柏霁聊一聊，你放心，有我主持公道，他绝对不敢欺负你的。”
这还是余晴晴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切的称呼，以至于她一时间呆怔在原地，忘了回应。
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跟柏如树道谢，而后者已经跟柏霁去书房了。
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礼，抿着嘴，视线却一直盯着茶几上的那盒糕点看。
书房的隔音很好，余晴晴尝试着屏息凝神，却听不见一丁点儿的声音。
良久，客厅里的安静被打破。
“诶，你叫晴晴是吧，我能问问今天相亲的时候柏霁是怎么跟你说要结婚的吗？”
蓦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余晴晴吓了一跳，闻声看去，才发现在客厅最深处的一个单人沙发里，正窝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
那人像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骨头似的，软趴趴地趴在沙发扶手上，朝她看来。
“你是……？”
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人的问题。
“你管我叫白渐微就好，柏霁发小，认识二十多年了。对了，如果你想看他小时候光屁股或者尿床的照片，也尽管来找我。”
余晴晴：“……”
这种含e量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自来熟向来是她最害怕接触到的人。
尴尬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以示回应，余晴晴连忙移开视线，企图用眼神的回避来杜绝与对方交流。
但白渐微却并没有这点眼力见，他紧追不舍地问道：
“哇，我是真的无法相信柏霁这狗比居然结婚了，不是，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余晴晴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她能看上柏霁哪一点？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但这话万万不能告诉他的，她只好吞吐了半天，含糊道：“他都挺好的。”
白渐微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都挺好的？”
他瞬间也不窝沙发里了，窜到余晴晴身旁，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地后者。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这么夸他的人。”
余晴晴：“......”
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在她的社交状态即将接近于崩溃边缘时，书房紧闭着的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柏霁跟他父亲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柏如树脸上的表情不再严肃，而是变得十分欣慰。
“晴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哈，我也回去了。”
余晴晴连忙站起来，跟着柏霁一起将柏如树送到门口。
柏如树已经一只脚迈到门外了，却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余晴晴，语重心长地道：
“你们俩终于能好好儿在一起了，真是不容易啊......你放心，日后你有任何困难，都尽管来找我，就算是柏霁欺负你你也别怕，我给你撑腰。”
余晴晴不明白为何柏如树会突然说这种话，什么终于在一起了、什么好不容易，她都没懂，但还是依言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伯父，你就走啦？”白渐微见状，连忙从沙发里蹦出来，冲到玄关门口就开始穿鞋。
“等等我等等我，我送您。”
开玩笑，他就是仗着柏如树在这儿柏霁不能拿他怎么样，才屁颠屁颠跑过来看戏的，等到靠山一走，他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反正瓜吃到了，嫂子也见过了，还是赶紧跟着一块儿离开吧。
将两人送出门之后，余晴晴跟着柏霁重新回到客厅里，她一直想着柏如树出门之前的那句话，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问问柏霁。
“啊，你说这个啊。”
柏霁想到了什么，笑着靠在了沙发背上。
“我跟他说，我们高中的时候谈过，但你妈妈没看上我，要你把我甩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见面之后我们余情未了旧情复燃，当机立断去领了结婚证。”
余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