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1 / 1)

书房,卫云远单手系好左臂上的布带,将表面皮肉伤都仔细处理好,接着把戚白叫过来问话。

“无刹楼查出来了?”卫云远把之前写满线索关系的纸张在桌面铺开,磨开墨条后,往上写了几笔关于乌龙铁脊箭的线索。

这条线索暂时指向兵部,犹疑处还需等老三叔查实,之后才能确定是哪方人要她的性命。

而今东城门刺杀,疑点颇多,卫云远当下也没头绪。

戚白好奇地瞧上一眼,随后对上了他家侯爷锐利的眼光,当即讪讪一笑收回视线,“还在追查中。”

侯府的暗卫大多是老侯爷收留的孤儿,自小培养,涉及到江湖势力更是少之甚少。而今突然要搜查江湖中神出鬼没的组织消息,确实不太容易。

卫云远也知这事确实需要耗费一段时日,此时不过随口一问,思索中,纸上写的线索要点跃入眼中,“宫里的诱饵放出去了?”

宫里的诱饵指的是那块染血锦帕,早前便让人拿去引蛇出洞了。戚白作为暗卫统领,自然知道这件事,连忙回话道,“放出去了,只是还未有消息。”

等候线报消息是一个极具考验耐性的过程,她这些年越发沉稳,听见各处均无进展倒也不着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崭新的宣旨,缓缓落下几字——东城门遇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趁着空当可以想一想此前发生的祸事。东城门这桩事还真不太好说,那些杀手有备而来,可却在她自告身份时纷纷停了手,难不成不是来杀她的?

“大白,本侯要你装成难民去打探今日东城门发生的事,我总感觉此事有蹊跷之处。”卫云远在纸面上写了一行字,百思不得其解,吩咐完后想起某个人,连忙嘱咐道,“你从暗卫里挑两个女娃,训出来贴身保护夫人。”

卫云远刚说完,又觉得不对顿时改口道,“还是挑一男一女才行,放到明处用的。”

今日刺杀之事确实提醒她要给某人配侍卫,要不然依明傅瑾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顶着威远侯府侯夫人的名号在外,迟早要被人刺杀。一男一女近身护卫,就算日后他恢复男子装扮,也方便行事。

训练一个合格的暗卫并非一朝一夕,戚白应完后,想了想开口问,“那眼下夫人那边,可需要另派暗中的兄弟守护。”之前夫人出门都有侯爷作陪,现在看来,侯爷是另有安排了。

“派一个守着就成。他要是出府,让大管家安排府兵护送。”卫云远沉思着,想来明傅瑾扮着女装,身后跟着一群威武雄壮的府兵也算合情理,“夫人行踪,要每日禀报。”

虽说明面上是举案齐眉,但她可没忘记一纸契约书,今日突然提议要去明月商行,确实奇怪。按常理,明月商行若有要事定然飞鹰传信,又何必在被人盯视中贸然前往?想不通。

但彼此终归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明傅瑾不至于买凶杀她,没好处。可那人一向无利不做,倘若有人开出天价,还真不好说。

戚白稍微揣摩了一下侯爷的意思,顿时睁圆了眼,随后立马凝重道,“是。”侯爷要监视夫人,难不成夫人真是皇上送进来的探子?早前便查过明府,夫人入府至今看着也不像啊。

在主仆猜疑时,宫城另一边也在布局。

华崇宫的后花池被凿出一个冰洞,四周放有火盆和水桶,随侍的小太监搬了几块屏风围在一起,形成一块小天地。

三皇子赵昇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持着一根细竹竿垂钓,鱼线的另一端挂有饵料,听见答话时忍不住拧了眉呵斥,“小声些,吓跑了本宫的鱼,本宫就让你下去喂鱼。”

被威胁的暗卫探子当即压低声调,冷汗从后背爬起来,心中恶寒,眼前这位爷可是说一不二的主,让人下去喂鱼真要把人剁碎了扔下去喂鱼,只得小心行事,性命堪忧。

“回禀殿下,京郊各处的难民棚都弄塌了,那些流民无处可去,随便煽动,全往京城来了。”探子提心吊胆地答话,“今早按您的暗谕,东城门关了几个时辰,流民便同守城的侍卫争闹起来,差点大打出手。”

“工部那处是何反应?”赵昇悠然地摆弄鱼竿,十分随意。

探子说:“工部尚书前日已经动身,连夜前往京郊各处。弄榻的棚户极多,咱们又派人往粮食里掺合了泥沙,没了吃住管不了温饱,流民自然会闹。工部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工部尚书这顶官帽戴不了多久了。”

这场布局可谓天衣无缝,被弄榻的难民棚断然看不出是人为,就算工部尚书有巧言善辩,可在水深火热中的流民和龙威震怒的瑞昌帝是不会听的。

赵昇之前吃了东宫的暗亏,如今为了能把工部拖下马,自然不会把流民的生死放在眼里,举国上下这么多百姓,死了就死了,“哼,只不过一点小教训,便宜了赵黎。东城门那件事如何?”

东城门才是大事,前日便听闻四皇子赵凌和二皇子要去京郊福鸿寺拜佛祈愿,这么好的机会放过就太可惜了。如果赵凌被流民所伤,甚至死在了流民□□中,那么工部必然被血洗,东宫这个位置轻而易举就会到手。届时,谁还会在意赵凌的生死,百官定然知道该拥护谁。

“东城门失了手。”探子咬着牙,忍不住害怕地颤抖起来,声音又轻又抖,“埋伏的杀 手被威远侯府搅局,暴露了。”

这句回答显然在意料之外,本是木已成舟,结果翻了船。

赵昇猛然甩竿,只见一条小鱼被拉出砸在冰面上,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连忙取钩抓鱼。看到是条小鱼,犹带遗憾地说:“大鱼跑了,真是可惜。你说,本宫要是把你丢下去做诱饵,可会钓上一条大鱼?”

探子被吓得立马跪地求饶,“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唔,”赵昇轻飘飘扫视一眼过后,接着垂钓,“罢了,有条小鱼也不算空手而归。威远侯为何会出现在东城门。”

“回禀殿下,威远侯原是从西城门走官道去往京郊庄上,带着侯夫人踏雪赏梅,并无异处。只是回程时不知为何突然改了道,绕去东城门。”劫后余生的探子惊魂未定回话,“属下担心打草惊蛇,这才不敢贸然阻拦。属下知罪。”

威远侯府突然改道让他们始料未及,却也没办法阻止。

他说得合情合理,却也惹得赵昇不快地看过来,\"又是威远侯府,等本宫收拾完工部,再给侯府敲敲钟。\"

“四皇子和二皇子那处如何?”就算没钓到这两条大鱼,但东城门一地的尸体和流民□□可不是白废力气,总要有成效才是。

探子估摸不出主子的意思,只好仔细如实回复,“二位殿下回宫后,径直去了御书房请安,半个时辰才出来,之后便去了四殿下住处。”

二皇子和四皇子自小走得近,那年四皇子赵凌被送去普陀寺养病时,二皇子还主动请缨陪同,一陪就是十余载光阴。

早年还叹二皇子势单力薄,亲生母妃早逝也没外祖助力,实在可怜一生好光阴全都耗费在古寺青灯。而今看来,此举甚是精妙,不争九五之位,到时分封亲王大可逍遥自在。

只不过,父皇居然肯接见他们,真是偏护。赵昇望着冰洞,忍不住嗤笑,“真不愧是赵子麟,一句请安都能的父皇允肯。”可怜他母后身为中宫皇后,连养心汤都送不进去。

“罢了,他请安说的大抵也是流民一事,看在这番份上放他一马。”赵昇可是了解四皇子的菩萨心肠,就不信见了东城门流民受苦受难之景,他还能无动于衷,“推波助澜而已,也算意料之中。”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赵凌能每次都走运。

望见赵昇心情转好,探子小心谨慎问,“主子,东城门的流民被守城的校尉赶走了,那还需煽动吗?”

“不必。”赵昇悠闲地摆弄钓竿,吩咐道,“明日早朝自有定数。去把工部尚书的把柄丢到督察院去,自会有人明白该如何行事。”

之前父皇称病罢朝,那些故意叫嚣让他监国的墙头草,定要付出代价。赵昇磨了磨后槽牙,带出嗜血的杀意,“还有那些把本宫推向风口浪尖的官员,都给督察院送过去。”

代天子监国虽好,可父皇还未驾崩,若是真的监国理政,怕是离死也不远了。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不可猜测,这是母后交给他的道理。明日或许是满朝腥风血雨啊,真是期待不已。

而在威远侯府,卫云远也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她把从武宁城的暗报仔细烧掉,才放下心来。

自从雁沙镇丢了之后,武宁城加强了戒备,边关局势瞬息万变,一触即发。而今她被困帝京,能做的实在有限,看来要加快进度查清出卖侯府的真凶,早日重返边关才是,但在这之前,她需要一样东西——帝王信任后的“权”!

虎口拔毛并非易事,而她要拔龙须更是难上加难,被收回的将权再次掌握,谈何容易,更别提边关还有五万银卫军听令威远侯府。想当年先帝卸磨杀驴,铁血手腕也没法动她爹,若不是遭贼人陷害,威远侯府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破败。

“总有一日,我定要让这个走向腐朽的朝廷还侯府清白,让无尽江山和黎民百姓,接忠骨归乡。”卫云远望向书房牌匾上的行书,愤然慷慨。

大管家前来催膳时,卫云远才觉天色渐晚,在书房里琢磨了几套阵法,总感觉尚有缺处,改日传给远在西陉关的齐佰盛,让他实兵操练一番。

晚膳用得简单,桌上不见明傅瑾,她一边坐下一边问,“夫人呢?”

“夫人在后院用过了。”大管家给侯爷盛了汤,说:“夫人精神不太好,怕过了病气给侯爷,这几日就不同侯爷一块吃饭了。”

怕过病气给她?明傅瑾又在打什么算盘。

卫云远心中嘀咕着,草草用完晚膳,又在书房看了一卷兵书后才离开,只不过临走前,才顿然看见放在靠窗处的那瓶梅枝。

“这梅枝怎么放在此处?明傅瑾不是可宝贵这瓶梅花么。”卫云远走进仔细瞧了瞧,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梅朵,心中奇怪。

瞧着那么欢喜,她以为他会放在后院卧房,却不想让人放到书房来了。

仔细回想起来,早前似乎是碧竹端来一瓶梅花,她那会正忙着处理武宁城的战事,随口应了一声。现在一看,也许是对方走错了,待会去问问明傅瑾。

后院很静,卧房隐隐透出烛光,看不真切。

卫云远轻声推门进去,内室昏暗,外间只留两盏烛火,看来那人已经睡了。

近来半个月余,因明傅瑾的伤势需静养,卫云远随即自觉搬着棉被去睡外间的小方榻,幸好她睡相安稳,没闹出半夜掉床的笑话。

轻声梳洗之后,卫云远便熄了烛火,扯开被子躺进去,原以为会是冰凉一片,未曾想在腰窝和脚边处碰到了两个暖和的汤婆子,当即就舒服得低叹了一声,感觉满身疲惫退去,安稳入梦。

在昏暗的内室,榻上人悠然地睁开双眼,眸中清明地望过来。

明傅瑾压根没睡,在假象背后是一个十分低劣的陷阱,满室黑暗中瞧不见光色中藏着私心。

他在黑暗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却在瞬息间便收回视线,眉宇间淡然地闭上了眼。

本是逢场作戏,又何必痴迷。

碧竹养母的死仿若浮现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用事实告诉他,所有的温情都是假象,那种烫入骨的暖意,早已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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