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1 / 1)

在城中另一边,锦衣卫的马车悠悠晃晃将卫云远送回威远候府,刚一下车,连忙被看门的小厮迎进去。

她身上血渍未干,衣冠不整不宜见客,只好朝满目惊疑的小厮问,“四殿下在何处,有谁作陪?”

“殿下由夫人陪同,去了中厅赏画。”那位小厮接过卫云远解下来的披风,想起后立马回答。

赏画?

卫云远不解的嘀咕着,“中厅确实挂有几幅画。”但都是一些市面上售卖的不值钱墨宝,四殿下在宫中珍品无数,怎会特地来侯府赏画?

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抛掷脑后,吩咐道,“本侯要洗漱换衣,招待贵客,让下房赶快烧热水。”

小厮得了指令,当即抱着披风朝下房跑出。

卫云远自顾往后院走,脚下生风,衣袍沾血,发髻散乱的样子把沿路的下人吓一跳,于是只好转过檐廊,沿小路回后院,其间经过绿筠轩时,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从水轩中走出来的人。

赵凌在绿筠轩难得找到为数不多由卫律清创作的丹青,看得心满意足又稍有遗憾,正和明傅瑾笑着走出来。

他抬眼间忽然看到卫云远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面上惊异,疾步走近一问,“侯爷这是,和人打斗了?”

“臣蓬首垢面,衣冠不整,实在失礼,还烦请殿下恕罪。”卫云远拢起双手,行了大礼,本来打算绕着人走,未想会在此撞见,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见她这般做派,赵凌此时也顾不上君臣之别,连忙将人扶起来,猝不及防染上一手的血,面色瞬间凝重起来,眼中犹带担忧,“侯爷伤在何处?”

卫云远没想到脱掉披风后,内里的衣袍上竟还沾上这么多血,看到赵凌那双染得猩红的手,心中随即紧绷起来,事出突然,眼下只得诚惶诚恐道,“劳殿下担忧,臣并未受伤,这些血迹乃是贼人所留。”

她谨言慎行说完后,小心翼翼瞟了一下赵凌,提心吊胆地想:四殿下赵凌自幼在青灯古刹修养,佛门重地更忌杀生,如今赵凌一时不慎沾染了生血,如若害他破了斋戒,可如何是好。

只是出乎意料,赵凌收回手,垂眸淡淡扫视过后,慢条斯理接过随侍公公递来的帕子,很是随心又细致地擦拭,语气中还带着宽慰,“无事就好。只不过,侯爷即是去协助锦衣卫查案,又怎会这般样子回府?”

这话问得云淡风轻,可卫云远还是听出了别的意味,只好简约详情,如实相告,“臣在锦衣卫府衙问案,其间冲进一伙贼人,臣一时情急,只好拔刀相助,故而这般模样。”

“哦?”赵凌故作似懂非懂,语调悠长,“既是如此,那侯爷还是有功之臣,眼下我也倦了,就不多留,听闻侯爷久病缠身,更要多加保重才是。”

他面上不显山露水,话语委婉,只是心中忽地泛起莫名的苦涩。

卫律清啊卫律清,你们卫家人是不是一说谎,就会耳骨透红,眼神躲闪。倘若你还在,看到她如今这般样子,心中可会疼惜?

赵凌打量的目光移到明傅瑾身上,察觉对方眼里同样含有担忧,心下郁结散去不少。罢了,看来父皇这桩姻亲赐得好,至少她身边还有体己人。

“侯爷不必远送。”

话虽如此,可哪有不送之礼。

卫云远只好跟在身后,一路恭敬地送赵凌出府门,未想在临行前,听到对方仿若心血来潮般的话语。

“我看侯府中厅挂放的那幅草原八骏图甚是不错。我拿珍宝万金相换,不知侯爷可否割爱?”

“这,”卫云远一时诧异,犹豫不决。那画是兄长留存府中,为数不多的丹青,托勒牧场是长兄执念,也是她的私心。

她打好腹语,准备推辞,却被赵凌解了话头,“罢了,我看那画放在候府,最合适不过。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是做个谦谦君子才好。”

卫云远愣一下,连忙行礼夸赞,“殿下仁德,宽宏大度,乃是菩萨心肠,臣有愧。”

赵凌莞尔低笑,掩盖了那抹帐然若失,如果不是见她左右为难,他又何必谦让。

罢了,赵子麟,皇宫虽大,把那幅草原八骏图拿回去,又将放于何处才算妥善?

回宫的马车早已停在府门外,车铃悦耳,仿若催促。

赵凌弯身进马车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候府门檐上的牌匾,“侯爷留步。不必送了。”

卫云远目送四殿下的马车慢慢离开,消失在街角后,果断转身进府,闭门谢客。

明傅瑾走在一边,看到她脸上凝重,出声缓和道,“侯爷这一身血迹,还是赶紧脱下来,用柚叶驱驱晦气才好。”

“夫人怎么和管家一样迷信了?”卫云远偏头扫了一眼那张苍白的脸,心中反而松下来,“夫人手臂上的伤还未好,不要过多操劳。”

“多谢侯爷体谅。”明傅瑾停下脚步,朝身后的大管家吩咐,“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管家伺候侯爷了。妾身告辞。”

他夜里睡不安稳,早起陪四皇子逛府中园子,眼下伤口又隐隐作痛,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卫云远倒是惊奇他走得这般利索,也没放在心上,自顾往后院去洗漱。眼瞧天色将近正午,还能小憩一会。

她草草用完午膳,小憩半个时辰勉强缓了精神气,听闻夜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已经回来,便立马去了书房。

书房极为安静,那名负责汇报的暗卫此时正趴在房梁上补眠,听见动静,屏息凝视片刻后才翻身落地。

“属下参见侯爷。”

卫云远关好门,转身就看到一人单膝跪地行礼,顿时吓一跳,“免礼。在候府,私下不用讲究此等虚礼。事情查得如何?”

提起正事,那名暗卫立马起身,详实禀告,“昨日回府后,是虎贲左卫清理的那些尸体,拉到城外乱葬岗挖坑埋了。今早杜指挥使被杖百,罢值三个月。”

“虎贲左卫清理的?”卫云远凝神深思,无意识用指腹敲打桌面,嘀咕一声后追问,“那巡城司呢?”

“巡城司司长和杜指挥使交谈后,率兵走了。回到府衙便卸值回家,传言也是被杖百,如今还昏迷不醒,卧榻修养。”

杖百罢值是皇帝旨意,昨日虎贲左卫出现在长街,想来也是看到了侯府的花炮,只是,为何匆匆将尸体全部坑埋乱葬岗,难道是查出了线索?

这两处线索简要,实在看不出异样,卫云远只好转开目标问,“那皇宫昨日可有动静。”

“有。”暗卫仔细回想那个小太监的话,字字清晰。

“昨夜亥初,华崇宫的三皇子闹邪祟,司天监监正查出来是冲撞了荣贵嫔的冤魂,宫里人心惶惶,皇帝下令封禁华崇宫,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若有流言碎语,就地正法。”

“中邪?”卫云远一下子来了兴趣,稍稍前倾了身子,忍不住追问一声,语调迫切,“真的假的?”

“呃,”暗卫被问得一滞,只好实话实话,“不知真假,倒是中宫皇后派人送去许多安神补品,二皇子也去探望,只是被守卫拦住没让进去,留下了一些补品,其他皇子不见动静。”

中宫皇后是三皇子生母,派人送去补品倒能理解,倘若只是这样,反倒有些奇怪。

她爹曾说皇后只有一子,视若嫡出,国舅在朝中又是位高权重。既然如此,那按理来说,三皇子中邪的事态不应该这般风平浪静才是。

卫云远抬手揉了揉睛明穴,缓过去一阵眩晕后才接着问,“东宫那边可有动静?”

三皇子一向和太子不对付,两人势如水火,如今一方中了邪祟,另一方该有动作才是。

听到侯爷问及东宫,暗卫立马想起负责蹲守兵部的同僚,当即回复道,“昨日未初一刻,太子去了兵部,搜查了从昭元开年间至今的所有兵器造册,也不知在找什么,待至戌时才起驾回宫。”

卫云远面上更为诧异,“待了三个时辰才走?东宫是要查什么东西,这般兴师动众。”

暗卫没探到内情,此时心有愧疚道,“属下不知。”

“罢了,你也辛苦一夜。”卫云远不在意地摆手,心中思绪万千,“今日不用你当值,下去休息吧。”

于是书房里又慢慢安静下来,余留一室清香。

卫云远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心烦。

这些线索弯弯绕绕,毫无牵连,一时间竟找不到头绪。

长街刺杀在前,接着华崇宫中邪,再是太子搜查兵部,这些事情到底有何关联?

她转头环视四周,不经意间看见了桌边摆放的茶盏,而在茶盏近处却放有几本兵书。

不对!

卫云远灵光一炸,恍若惊梦,猛然站起身,疾步往另一边的书案走去,拿起狼毛笔,碾墨之后,下笔如神。

是东宫搜查兵部在前,接着长街刺杀,在后是三皇子中邪。

但东宫为何突然搜查兵部造册?

卫云远书写的笔锋一顿,染出一团墨渍,在白绢纸上甚为显眼,不由盯看,忽地心有所感,在上面凌厉地写下三个字——三弧刀。

三弧刀是昭元八年间,由兵部尚书亲自监制,历时三个月,随后发配边疆用于御敌。如果东宫是为搜查三弧刀才去的兵部,倒也有可能。

可东宫又为何会突然搜查三弧刀?

卫云远望着纸面,一边梳理思绪,眉心越蹙越紧,脸色凝重。

她依稀摸到了其中关窍,却又感觉模糊不清。

那具狗尸是被三弧刀所杀,吕府灭门的凶器也是三弧刀,而是她发现三弧刀的线索,紧接着被人刺杀。

难道东宫也和三弧刀有关系?还是说,三皇子的中邪和三弧刀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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