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暖(1 / 1)

方嬷嬷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夫人正帮衬着,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叫过去接班,不由心下疑惑,“是。”夫人的脸色虽是不太好看,但没见病容,反倒有些羞赧,真是奇怪了。

戚老大夫持着银针,看到两人磨蹭,不由催促,“别磨蹭,赶紧把她的经脉露出来。老夫要行针了。”

明傅瑾不经意间瞟到了那片雪白的肌肤,以及贯彻心口的狰狞伤疤,顿时心中震撼,不知所措地失神走出去。

屋内,戚老大夫在心口扎上三针,复又让方嬷嬷把人扶起来在后背扎进七针,不一会,卫云远前胸后背布满了银针,像个虚弱的小刺猬。待最后一针扎入颅顶穴时,一口污血被吐了出来。

戚老大夫眼疾手快地拔掉颅顶针,又从心口取下两针,手法流畅娴熟,片刻间,卫云远苍白泛青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唇色乌紫逐渐褪去。

方嬷嬷眼含热泪,两眼婆娑地哽咽,“戚老,小姐情况如何?”

“余毒逼不出来。”戚老大夫稳住了情况,面色凝重,“这口乌血虽是吐了出来,但余毒已经侵入肺腑,幸好心疾没大碍,日后还得让她多静养。”

“唉。”方嬷嬷抹着泪叹气,“若是老侯爷还在就好了,小姐太苦了。”

戚老大夫观察着卫云远的脸色,随后又补上了两针,闻言也是哀叹,“没办法,谁让当初就只剩她一个,也只保住了她一个。”

老侯爷当年做出的决定,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踏上去了,就注定回不了头。

屋外,戚白提着三桶热水疾步走来,却在房门外看到明傅瑾,不由一愣,“夫人不进去?”

明傅瑾顿时回神,随意道,“里面有方嬷嬷和戚老大夫,我手脚笨,进去了也是碍手碍脚。你提着热水进去吧。”

“成。”戚白没做他想,接着敲响房门,“爹,热水烧好了。”

戚老大夫在屋里高高应了一声,“提进来倒浴桶里。”

药庐里有专门用来泡药浴的木桶,早先年,卫云远刚回帝京中毒的时候,戚老大夫三天两头便给人扎上一次,后来排出一部分毒,但余毒怎么都清不掉,只能想了药浴的法子静养。这木桶是特制,先蒸后泡。

卫云远被扶进木桶里,一桶热水汇入其中浸泡药材,周遭盖上裘缎裹住药气,不一会便蒸出一脑门的热汗。两柱香后,又倒进剩余两桶热水,她被热得睁开了眼。

视线从模糊到明晰,静置的窗不再旋转,卫云远逐渐清醒过来,不用猜测也知晓眼下的情况,“戚老,你又扎我。”

戚老大夫抽掉后背的银针,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你小子就是想气死老夫!说了要静养,大冷天还敢乱跑。”

“小子错了。”卫云远肉眼可见地抖了抖身子,勉强地笑道,“感谢戚老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子日后定孝敬您老。”

“哼,”戚老大夫睨了一眼,“老夫缺你那点孝敬。你小子少折腾自己,老夫就谢天谢地了。”

方嬷嬷看两人逗趣,不由破涕为笑道,“好了,戚老逗她做什么。”

卫云远见有人帮衬自己,不由松下心神,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好困。”

戚老大夫亲自抓的药材,自然知道有安眠的效果,“你可别睡,不然还得再挨上两针。”

这话吓得卫云远瞬间精神起来,把戚老大夫看得一乐,“我说你小子从前也是个大将军,怕银针像个什么话。”

卫云远狡辩,“小子是人,又不是神仙,当然会怕。”

从前,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卫云远是不怕的,但后来作为主帅,眼睁睁看见她的部下被敌军抓获,硬生生被千万根银针扎死的时候,她就怕了。

她怕那种折磨的滋味,比杀了她还难受。

戚老大夫笑骂道,“油嘴滑舌。”

泡足两个时辰的药浴,卫云远才顿感身子松快了些,躺在药庐的床榻上,昏昏欲睡。

方嬷嬷从门外走来,俯身轻语,“侯爷,夫人在门外守了两个时辰,天寒地冻的,老奴让夫人进来烤火暖身子,夫人回绝了,询问侯爷情况后便走了。这......”

卫云远听出了方嬷嬷未尽之意,思量道,“罢了。你让戚老大夫去给他看看,免得受寒生了病,叫后厨做些吃食点心端过去,熬一碗姜汤给他驱寒。”

“是。”方嬷嬷领命退了出去。

片刻间,药庐里安静下来,隐隐听见后院寒风吹打竹林的哗哗声,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在昏沉间看见了塞外落雪。

此时万里之外,西陉关硝烟四起,白雪染尽腥红,战死的士卒被抬走,整齐地丢进雪坑中。

齐佰盛站上城楼,低眸冷冷望向底下奔忙的小兵,不置可否地听副将感叹,“今年这游鞑子像疯狗似的,每隔几日便要偷袭,看来草原那边不好过啊。”

“我们都冻死了不少人,更别提草原一进冬月就枯水变荒,游鞑子没粮食可不就来闹。”齐佰盛不再垂眸,抬眼远眺,望见天地一线,“若是西戎那群疯狗联合打过来,会咬死人的,你怕不怕?”

副将心知这是打笑话,随即道,“末将不怕死,只怕家里的媳妇没活路。”

“嘿,你小子。”齐佰盛作势拍了他肩膀,“是个会疼媳妇的。”

副将黝黑的脸上憨憨一笑,“末将斗胆,敢问齐将军何时娶亲啊?到时候,大伙兄弟们给你闹洞房,绝对热闹。”

齐佰盛听得一笑,不轻不重踹了一脚,“滚你的,事都办完了?!敢拿老子开刷。”

被踹中的副将顺势笑呵呵地走远了,“将军,到时候咱们给你闹洞房。”

“走你的。”齐佰盛高声回笑道。

何尝不想娶亲,齐佰盛不禁觉抚上墙砖,在风雪中呢喃,“云远,你在帝京还好吗?”

再等上一段时间,很快就能让她重归边关,执掌将权。到时候,他们会去草原牧马放鹰,在廊河湾里,要表明他的心意。

他和那位贵人谈成的交易,君子一诺重千金。

“君子一诺重千金。”

帝京,威远侯府卧房内,卫云远一句话给倚靠在美人榻上的人定了罪,“在马车上,本侯记得夫人答应不声张。想不到,夫人竟是言而无信。”

明傅瑾悠闲地翻过《千金方》,目不转睛又客气敷衍,“侯爷当时危在旦夕,一时权宜之策,妾身也是无奈之举。”

卫云远没好气地看他,“无奈之举?你大张旗鼓地从府门,那啥我,到后院药庐,府中这么多人看着,本侯的面子往哪搁!”

“噗,呵呵。”明傅瑾顿时笑出了声,抬眸中满是笑意,弯如新月的桃花眼里碎星光,“原来侯爷竟是在气恼这个,那妾身在此给侯爷赔不是,妾身错了。”

这话惹得卫云远瞪了他一眼。

明傅瑾看得又是一笑,“侯爷,你也别瞪妾身,那碗药再不喝就该凉了,到时候戚老大夫问起来,妾身又得实话实说。”

“你无耻。”卫云远咬牙切齿地说:“狼狈为奸。”

她随后一口气喝完药,苦得脸都皱在一起,缓了缓才接着问,“你今日打了明主母,若本侯没记错,她可是你继母,若这孝道压下来,本侯可救不了你。”

大铭朝极其看重孝道,明傅瑾今日打了继母,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怕是要闹公堂吃官司。幸好卫云远今日去得及时,碰上刚回府的明老爷,用官威压住了。

“妾身自有打算,闹到官府也不见得会吃亏。”明傅瑾接着低头看书,随意地说:“侯爷不必忧心。”

卫云远听得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你都敢打丈母娘了,还能吃亏到哪去。

明傅瑾不用抬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卖关子道,“侯爷日后就知道了。”

他从明府下仆里听来的秘密,可是省了不少事。找人这种事情,急不来。

“不过,侯爷,你后日便要上朝了,你这,”明傅瑾想了想,决定换个意思,“要告假么?”

他这么一提,卫云远才记起来自己已经休沐四天,后日真的要上早朝。昨日才刚从凤清园家宴受赏回来,休沐后第一个早朝不去,难免惹人猜疑。

“不用。本侯明日养一养,病就好得快。”卫云远不以为意地躺进被窝里,在床榻上深深打呵欠,“戚老这药真安眠,你熄掉两盏烛火,本侯要睡了。”

明傅瑾起身,扫了一眼分外悠闲,丝毫不像是经历过鬼门关的人,心下一片安和,她安然地躺在那里,虽然久病缠身,但至少能看到。

他特意熄灭了离床榻最近的几盏蜡烛,转身回到美人榻上,支起胳膊幽幽望向床榻昏暗中的那团人影,《千金方》被放在一边,满室寂静。

霜白的雪从屋檐上滑落在地,荡起一声轻响,冬风依窗而过摇晃烛火,明傅瑾深深凝视着,只觉心安。

他心想:明日该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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