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动作鬼魅，很快将绿绮押进殿内。
她原本哭哭啼啼，看见琼华后顿时如蒙大赦，哽咽道：“帝君母后，您救救我啊，婢子对您可是忠心耿耿。”
不争气的东西，简直不打自招！
琼华瞪了她一眼，正欲开口辩解几句……
只见云桓似笑非笑，若有所指道：“我记得，绿绮是个三翎羽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以他的血脉，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绿绮是几翎羽！
何必明知故问，摆出一副商量讨论的口吻——
彷佛有多尊重她这个帝君母后一样！
云桓从白玉阶上缓缓而下，浅金色的日光斜照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近乎神性的荣曜。
令人觉得，这才是神裔凤凰真正该有的模样。
只是他一张口，说出的话，却十分冷血残暴。
“我知母亲在意血脉和翎羽。既如此，就把绿绮的翎羽都拔下来，孝敬给母亲吧。”
“母亲以后也算得上是九翎羽了。”
云桓宛如真的为琼华着想一般，竟屈尊就驾地半蹲在她面前。
他薄唇微勾，轻轻叹了口气，安抚跌坐在地的琼华：“只有这样……即便我落魄到成为一翎羽的凤凰鸟，母亲也无须担心自己的尊荣富贵了。”
云桓的话令琼华如坠冰窟，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绿绮就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帝君看在同族的份上，放我一条性命！”
神裔凤凰族中，最低血脉为一翎羽。
一翎羽凤凰只有原身，是完完全全的鸟禽模样。
未开灵识的低血统神裔，甚至连下界能修出人形的妖都不如，至多算是生在天界的飞禽走兽。
神裔中比较慈悲一点的种族，诸如狐族、狼族……
他们只是不允许低血统的同族离开本族的势力范围——
以免出去后被外族抓起来，当作宠物一样囚禁欺凌。
可凤凰族天生倨傲。
对于那些一翎羽凤凰鸟，用不着族人出面，他们的父母也会主动将其杀死。
家族耻辱是小，折损了神裔凤凰的颜面是大。
故而在凤凰族内，只有二翎羽及以上的凤凰，才有资格活下来，有修炼成人身的希望。
绿绮仅有三翎羽，哪怕是只拔两根，她作为一翎羽的凤凰鸟，在族内都没有活的资格。
更何况，就像凡人被挖去了心脏、又或砍掉了脑袋。
失去了所有翎羽的凤凰，会死。
翎羽堪称是凤凰的命门。
“你方才还说对我母亲忠心耿耿，现下却连奉献几根翎羽都不肯吗？”
云桓的声音又沉又冷，带着浓厚的不满。
绿绮的面额早已磕到血肉模糊，她拼命摇着头，身子颤抖道：“奴婢的翎羽就算拔下来，对帝君母后也没有用啊！求帝君放过奴一命，奴婢血脉卑贱，奴婢的翎羽没有那么大的用处……”
翎羽只有长在凤凰元身上时，才是他们修炼的倚仗。
一旦被拔下，就会变成死物。
它与普通的羽毛不同，既无法更替后再次生长，也不可能在别的凤凰身上存活。
若是掠夺别人的翎羽有用，凤凰族也不会那么看重天生血脉了。
三翎羽凤凰的翎羽，也远不如六翎羽凤凰珍贵。
绿绮的翎羽于琼华而言，只是无用的废料罢了。
怎么可能帮她变成九翎羽！
云桓的话在绿绮听来，就是要她的命。
“动手吧。”
云桓有些厌恶地看着绿绮，淡道：“你这样不忠不敬、满口谎话的奴才，想来母亲是不愿再要回你的。”
“是吗？母亲？”
琼华垂缩着头，脸色被吓得忽青忽白。
她既不敢直视云桓，也不敢抬眼去看那死到临头的绿绮，生怕下一个就轮到的就是自己。
“你看，母亲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云桓仿佛无可奈何，“母亲的意见我总是要听的。”
他话音一落，灰衣侍者立刻一左一右地钳制住绿绮。
不消片刻，三根短而无光的翎羽就被拔下。
绿绮由人身变回了凤凰鸟，痛到来不及叫唤两声就死去了。
只剩一对涣散的瞳孔，还在不甘地瞪向琼华，像是怨恨她不肯给自己求情。
云桓接过侍者呈上的三根翎羽，将其如簪花步摇般，一根根插入琼华的髻发。
随后起身拍掌，朗声贺道：“恭喜母亲升为九翎羽凤凰。”
“与其母凭子贵，不如自身贵胄。这便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孝敬母亲的方式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送母亲回宫歇息吧。”
……
琼华魂不附体地回到自己的坤春宫时，把伺候她的贴身女使吓了一跳。
帝君母后原本珠钗环戴的高椎髻上，竟赫然插着三根血淋淋的翎羽。
怎么会把这样的东西往头上戴！
这翎羽，又是从哪儿来的？
女使熟悉琼华的脾气，虽有惊异，但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唤道：“帝君母后！帝君母后！”
“长乐宫送来一个箱子，说是云桓帝君给您的孝礼。”
听到长乐宫，琼华才有了些反应。
她神志不清，喃喃问道：“箱子？什么箱子？”
女使连忙遣人将其抬进来。
只见那箱匣约有三尺立方，为金丝楠木所造，上嵌玛瑙翡翠无数，华贵异常。
帝君尽管很少来坤春宫探望，但到底还是念着帝君母后的。
里面定是些奇珍异宝。
女使这样想着，却极守本分。
她虽好奇，还是恭敬道：“奴婢先退下了。”
女使躬身离开后没多久，忽而听见一声凄厉惨叫。
她匆匆跑进内室，只见琼华伏跪在地上抽搐，呕吐的动静大到似要将肝肠心肺都活活吐出一般。
那个漂亮华贵的箱匣里，竟是一堆被拔去翎羽的凤凰鸟尸体！
每一只都是琼华曾安插在长乐宫，用来打探云桓近况的眼线。
***
三日后，南禺山。
“坤春宫的那位，向来身子康健……如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嘘，听说是疯了，怕是以后都不会出门见人了。”
“她一个六翎羽，嫁的是九翎羽仙君，生下的儿子又做了帝君……可惜命好福薄，享受不了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