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叶箐进到厅内,欠身向长辈行礼问安。

问到那位妇人安好时,只见她忙来拉叶箐的手,拉在自己身旁坐下,轻蹙起眉头问:“些许日子未见,怎么瘦的这般厉害?”

叶箐还没来得及回话,李氏抢嘴道:“陆夫人有所不知,这丫头身子骨弱得很,又逢天气乍暖还寒的,这才刚刚病好了一回呢。”一面说,一面使眼色与叶箐,警告她别胡乱说话。

陆夫人摸了摸叶箐清瘦的小脸,神色中满是心疼地说道:“脸色还这么苍白,可有让大夫多开些温补气血的药来吃?”

“都有的,这段时日来好生将养着呢,眼下已是一日好过一日,总算是没枉费我的一番苦心。”李氏违心话张嘴就来,到底也不怕闪了舌头。

陆夫人听此,一时笑笑无话,她自是知晓李氏为人,人前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背后却不知如何刻薄苏澜音,每每她来探望,这孩子不是这里磕着了就是那里碰到了,身上总不见得有一处完好,偏是被欺负惯了,旁人问起缘由也不敢多说半句实情,才由得李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一想到此,陆夫人便自觉愧对故友,心中对苏澜音亦倍加怜惜,因而笑着迂回道:“这孩子能受你的照拂,自是千好万好,若是魏家妹妹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李氏听她无端端提起魏氏,一个已死多年之人,当下既觉得晦气又不免心慌慌,只好心虚地笑了笑,忙端了茶来吃。

叶箐一直从旁察言观色,自然也从她们的对话中理清了思路——这魏氏应该就是苏澜音的生母,而陆夫人既然认识她母亲,还称之为妹妹,许是故交或姐妹?但据她所知,苏澜音的母亲是世家独女。

叶箐正忖度未定之时,又听陆夫人继续说道:“想当日,我还与魏家妹妹约定好,等英材与澜音长大了,就让他们结发为夫妻。”

英材?陆夫人?陆英材?

通了。

叶箐想通之余,更为震惊,这俩还从小定了娃娃亲?!

李氏也惊呼道:“竟有这事?我却不知!”

“如今便是说与你们知了。”陆夫人一语未休,又回过头来,笑眼眯眯地问叶箐道:“澜音,你可愿意?”

叶箐见问,心中思量:这位陆夫人倒像是个好人,还知道尊重她的意见,但此事由不得她说了算,李氏定自有一番主张,且探探口风如何,因而笑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女儿由双亲做主便是。”

陆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又递过眼神与李氏,似是在询问,却未有下文。

李氏忙反应过来,强颜欢笑道:“陆夫人真是抬爱了,如今陆相公官至翰林大学士,圣眷正浓,英材又是今科状元郎,多少名门贵女趋之若鹜,我们苏家小门小户的,怎敢与之相配,怕是万万高攀不起的。”

叶箐听她如此说,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嫁人本就不在她的计划之中,现下用不着她出手,李氏自会搅乱了这亲事。只是若她当真高嫁去陆家,而苏澜韵又伏低在王家做小,恐怕这母女两人得气到七窍生烟,思及此,叶箐忍不住又觉得可惜。

却说陆夫人这边,见李氏隐晦推拒,又深谙她鼠肚鸡肠,是以并不着急应答,只端起茶杯轻呷了几口茶,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大娘子也别这等妄自菲薄,娶妻当娶贤,况且澜音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德才兼备,乖觉可喜,若要我说,还是我们厚颜无耻了,妄想让大娘子割爱相让。”

李氏闻此,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忙摆了摆手苦笑道:“夫人您莫要折煞了我,是这丫头无福消受,实在配不上你抬举厚爱。”

陆夫人这般敲打,李氏都不肯松口,故此她半沉下脸来,挥手自嘲道:“看来是我家英材入不得大娘子的眼了,也罢,今日这事多说无益,应是如何,大娘子还是先同苏相公商讨过了,再复我不迟。”

一语话罢,陆夫人起身告辞,李氏不敢再多说半句,也忙跟着准备相送,却被阻止道:“就不劳烦大娘子了,让澜音送送我罢。”

叶箐见状,紧跟着送了出去,徒留李氏愣在原地,心中又惊又气,登时愁绪万千。

出了前厅不远,叶箐引着陆夫人拐入一处临水游廊,突然陆夫人拉住她的手,顺势在廊腰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叶箐正不知何意,只见陆夫人慈眉善目道:“好孩子,刚刚我那样说,并非要逼你,只是我深知你在苏家过得不如意,我答应过你娘,要替她好好照顾你,可终归我是个外人,到底还是有心无力了,如今只有让你到陆家来与我做婆媳,我才有那个身份来护你疼你。”

叶箐不曾想陆夫人竟是为她着想才起了这般心思,当下为之动容,心怀感激地说道:“有夫人待我这一片苦心就够了。”

“你那心怀不轨的嫡母,连她捧在心尖上的娇娇女都舍得与人为妾,你今后又该当如何?哎……”陆夫人说至此,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叶箐心中横竖有主意,只是说不得,于是也就没了话说。

陆夫人又感慨道:“况且,英材一直真心爱慕于你,独你傻傻不知,今日他特地告了假陪我来,现下就候在外面等我的好消息呢。”

叶箐颇难为情地抓耳挠腮,可巧陆夫人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便又去跟在她身边搀扶一二。

待两人缓步行至苏宅大门口,陆英材正等在马车前面来回踱步,见了陆夫人与叶箐一起出来,忙跑上前来,喜形于色而不自知,陆夫人见状才要笑话他几句,又忍住了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同妹妹说的,慢慢说了再来。”之后便自行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前走不远停靠。

陆英材与叶箐相视一笑,互相问候了近况。

忽一阵风刮来,吹乱了叶箐草草挽起的发髻,陆英材禁不住伸手想去替她归整好。

叶箐彷如早有预料一般,自己抬手匆匆挽了几挽,又呵呵干笑着说道:“今天风儿可真大啊。”

陆英材收回半空中的手,笑而不答,只当她是一时害羞,故意弯腰俯身凑近了来瞧,逗她道:“怎么不带我送你的发簪?”

叶箐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后仰,一下子用力过猛,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陆英材眼疾手快地伸手环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揽了回来,狠狠撞进自己的怀里。

叶箐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扑通~扑通~横冲直撞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击着她的耳膜,连带着她的心也砰砰作响起来。

等她稍稍回过神来,小手慌忙地推开他:“你快回去吧,夫人还在车上等着呢。”

陆英材也显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着说道:“那我…我…我改日再来看你。”

话罢正欲抽身离去,就听闻阵阵马蹄声飞奔而来,伴随着一道又尖又细的叫声由远及近——“圣旨到!”

只见一个太监公公,前后左右许多内侍跟从,一路至苏宅门前下马。

门卒见状,忙进去通传主君主母,一时之间家中众人全都奔走出来,伏在地上跪接圣旨。

陆英材一并跪在叶箐身旁,同她交头接耳笑嘻嘻地恭贺道:“看来是苏伯父高升了。”

一语说完,就听太监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慑远大将军之忠王梁修,文武双全,才貌俱佳,骁勇善战,天下英雄,今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兹闻户部员外郎苏廷翰之女苏澜音,恪恭持顺,静容婉柔,贤良淑德,聪慧敏捷,正合忠王佳偶天成,兹特指婚为忠王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备典,钦此!”

太监尖锐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场众人都愣在原地,许久未有一人上前接旨。

“苏员外,还不速速接旨!”太监公公小声提醒了一句。

苏廷翰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哪里见过这阵仗,连滚带爬地起身来,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太监公公喜笑颜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恭喜了,苏员外。”

他这才真正明白过来,不免洋洋喜气盈腮,忙将太监公公请入府内吃茶。

此时苏府上下莫不欣然喜悦,奔走相告,唯独李氏,整个脸都气绿了,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苏澜音命这么好,才刚走了个陆夫人,又来了个什么大将军,还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何等的光宗耀祖!不过纵使她内心再怨再恨,以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丫鬟们一个接一个地簇拥在叶箐身边,左一句恭维右一句奉承,往日里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如今都换成了另外一张嘴脸。

只有陆英材一直跪在地上发呆,直到叶箐过来拉他也纹丝不动,他难以置信地痴笑问她:“刚刚圣上赐婚,念的可是你的名字?我好像听错了?”

叶箐见他神志恍惚,心中莫名隐隐泛疼,却只能朝他点头说道:“你没听错,是我的名字。”

陆英材原本还尚存一丝希冀的眼睛,转瞬失了焦,他缓缓站起身,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笑着与她说道:“恭喜你。”

一语说罢,也不等叶箐回应,他决绝地转了身,朝着陆家马车而去。

叶箐看着陆英材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仿佛被巨石压住,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直至陆家的马车越走越远,叶箐方才转头回身,乍一眼,她便看见了梁修。

他就在前方不远处,身披铠甲,驭马之上,冷面居高临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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