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原本喧闹的费家小院现下也安静了不少。
为了报答崔衍之今日带着“全家”倾情相助，费如珠在他离开时为他打包了满满三个食盒的烤串带走，还给另外两个帮忙穿串儿的婶子发了工钱，并让他们明日再约上老姐妹们过来帮忙穿串儿，工钱日结。
费沈氏点着快要装满匣子的铜板，嘴角越咧越大，“发财了发财了……”
“赚了多少？”
“一千七百八十文！”
江仲涵提笔记在账簿上，浅浅算了一下，“除去采买食材、结算工钱，赚了七百五十文。”
刘氏大惊，“没想到半价也能赚这么多！这还只是在西市呢！日后若将铺子开去东市，那一天不是净赚好几两银子么？”
“谁说不是呢。”费如珠搂着二位娘的肩膀道，“只是得辛苦二位娘亲了，待日后生意做得再大些，咱们多请些人手，就没现在累了。”
刘仲涵看着满是油垢烟灰的三人也甚是心疼，“明日散学我便过来帮忙吧。”
“不可！”话刚出口，就遭到一众反对。
刘氏道：“老娘还指着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生意我会与你姐姐好好做，你只管安心读书。”
“就是，赚钱的事儿交给我们。你若不好好念书，怎能与人家崔小姐搭上话？”
听费如珠戳穿了他的心思，江仲涵一阵愕然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你别胡说，我没有！”
费如珠原就疑心，江仲涵不过十四，就算学堂识多闻广，为何会对崔家也会了解这么多？
今日瞧着他似有若无飘向崔玲玉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应是见到仰慕已久的女神了。
心中有个望尘莫及的人才会为之加倍努力。江仲涵一定要读书，还得把书读好了，才能向他的女神靠近，所以她并未提及崔衍之与崔玲玉之间的关系，也好让他给他留个念想。
当然，他二人的关系也只是自己猜测的，崔衍之不说，她也不好过问，可看着崔衍之对崔玲玉处处用心，大抵也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仲涵呀，姐姐教你。既是喜欢，就要努力向其靠近，拉近彼此的距离。你若一辈子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又怎会知道自己与她有无可能呢？京都第一才女又如何，只要你好好读书，终有一日考上状元也不一定。”
刘氏一听京都第一才女，立马凑了过来，“什么京都第一才女？仲涵你瞧上哪家女子了？”
“干娘你忘了？”费如珠窃喜道，“上次仲涵可说了，崔家四小姐崔玲玉可是京都第一才女。”
“崔家？”刘氏一听大为失色，方才院中那跟仙女儿似的小姐不就是崔家四小姐嘛。“臭小子，你胆儿可真肥啊！崔相之女你都敢惦记了？！”
刘仲涵只觉臊得慌，大喊：“娘！你莫要听她浑说！我没有！”
费如珠继续玩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崔小姐不过长你几岁，不妨事的。咱们仲涵多吃一点，长快些，考上状元将那崔小姐娶回家中也是一桩美谈呀！要不下次崔小姐过来，我向她引荐引荐？也好刷个脸熟。”
见费如珠没羞没臊地拿他开心，刘仲涵气不打一处来，又自知说不过她，抓起他娘就往外走，“娘，马上宵禁了，快走！莫要在此听她浑说下去。”
待二人离开，费沈氏狠狠敲了敲费如珠的头，“你个臭丫头，自己也不过及笄还未出嫁，怎好意思这般打趣你弟弟。”
费如珠俏皮吐舌，若按真实年纪来算，她已有二十四岁，放在刚过及笄便可嫁人的现在，怕是几个孩儿的娘了。且她本人虽未谈过恋爱，但也是从恋爱自由、嫁娶自由的时代穿越过来的，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娘啊，若我不说破，仲涵真的散学以后就来帮忙耽误了课业，干娘不是更堵心嘛？所以，不如我直接点醒他，让他有个奔头，这赚钱的事儿啊，交给我们就好，不用他费心。”
“是是是，我闺女说的都有理，快去洗洗切切，把肉腌上，明日又有得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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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崔衍之所料，那一群想和崔玲玉攀上关系的文人雅客如今也加入了排队买烤串的队伍，费如珠还未出摊，门前已经挤满了一群翩翩公子。
费如珠转头对她娘低声说：“感情今天捅了公子窝，都是一群难伺候的主儿。”
费沈氏拐了她一下，道：“又浑说！来者都是客，老娘只在他们脸上看到的钱，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都一样爱钱。
有了一群贵客撑场面，来一把今日的生意比昨日更为红火，费如珠和两个娘忙得手不离串儿，院中的穿娘已经从两个增加到了四个，刘氏还临时拉了自己侄子来派送茶饮这才将生意正常做了下来。
晨起到日落，费如珠不记得自己卖了多少烤串，只知道钱匣子肉眼可见的涨满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
她正准备收摊，两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
“东家，生意兴隆呀！”
“兴隆兴隆，我这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费如珠只顾捶着酸痛的腰，一点也不想和崔衍之客套。
崔衍之眉头微皱，甚是怜惜地看着费如珠，“既是如此，那便烦请东家再为我烤上二百串带走吧！”
二……二百串？！费如珠瞬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知道他豪横，可也不必这般豪横吧！再说明知道自己累得不行，竟还要买这么多烤串？！
看出费如珠神色迟疑，崔衍之两块碎银子放在她面前，“费姑娘？可是不便？”
便便便，怎会不便，有钱干嘛不赚又不傻。只不过费如珠好奇的是，一向豪横的崔衍之身上怎的也会有碎银子了，他不是一直喜欢拿着银子不当钱使吗？
崔衍之似乎又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负手望向天边怅然道：“我怕花钱过于豪迈有人又要说我伯父收受贿赂……”
费如珠自知亏心，忙赔笑道：“哪有，众所周知，崔相可是我大梁最为清正廉明之人，怎会受贿？”
崔衍之挑眉道：“怎么不会？昨日你贿赂他的烤串，他就很是喜欢。这不，今日又差我来买些回去下酒。”
费如珠愕然，“……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宰相大人居然也爱吃她的烤串，看来暴富指日可待啊！
崔衍之看着费如珠面色绯红，还以为她是因受了父亲夸赞而难为情，心中莫名有些欢喜，“怎的就你一个人？”
“娘和干娘累了一天在屋里数钱呢。”费如珠答着话，手上功夫也没停下来。
加碳、铺串、撒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崔衍之看得眼睛都直了，“费姑娘做事果然干脆利落。”
费如珠冷冷一笑，“你没见过我杀鸡宰鱼，那才叫快、准、狠！”若是现在手中有一把刀，说不定她已将刀锋对着崔衍之了。
崔衍之见她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子微微后倾，嘴却不服输，“看来得寻个机会来瞧一瞧费姑娘杀鸡宰鱼。”
费如珠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一定让你长长见识。”
崔衍之往后退了一大步，深深揖了一礼，道：“小生拭目以待。”
一旁的秦墨看着崔衍之自称小生又如此惺惺作态，眉头跟打结了一般，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脚步更是悄悄后移。他素来知道自家公子爱演，可今天这一出是他着实没想到的，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拿去。”费如珠将烤串包好装进秦墨带来的食盒里递了过去，“明天别来了，老娘承受不起你这般盛情。”
崔衍之故作生气道：“为何？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费如珠近乎乞求道：“我的崔大公子，您行行好，我已经累了一天了，求你放过我。”
崔衍之摇头道：“不，我明天要定三百串。”
费如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行！明日请早！”
“不。早上挤，我就喜欢清静的时候来。”
费如珠一把扯过立在路边的招工告示，“要是不想死，就等我招到工人你再来！到时候任你吃喝，姐姐请你！可若是来找事儿的，别怪姐姐手下不留情，哪日悄悄将你剁了做成肉包也说不定。”
面对费如珠的威胁，崔衍之又露出了娇弱的一面，“唉，亏我还想着自掏腰包买些烤串给各位卖了我安息茴香的大人家中送去，也好帮你宣扬宣扬。没想到费姑娘却是一点不领情，着实伤了人家的心呐！”
费如珠一听，腰板一下挺直了，一瞬间腰酸背痛全好了，这是不是说她可以不花一分一厘就杀入“贵人圈”？这不是比自掏腰包买包杀入贵妇圈更爽吗？
“崔公子，明日奴家等你哟！”
费如珠声音绵柔而谄媚听得崔衍之浑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