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吵架了。
在书房里，我盯着已经自动熄屏的Pad，感觉自己的嗓子被刚才因为愤怒忽然拉高的音量弄的有点痛，我枯坐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准备去客厅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喉。
光来在卧室里打电动，透过门缝我能看见卧室里暖色的光逃逸出来，隐约能听见游戏里武器激烈碰撞的声音，我顿了顿往前走，从客厅的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杯子放在饮水机下面等待。
吵架的内容很无聊，应该可以用老生常谈来形容。母亲始终希望我可以回到老家，对于她来说东京光怪陆离的生活会吞噬她的女儿，但对我来说，我已经习惯了东京的生活，在长野的生活更像是逃离忙碌生活的一段平静的度假，它只适合穿插在忙碌的工作间，长久的安逸容易磨平人的干劲。
我们产生了分歧，而紧接着，她说起了我和光来为什么还不要孩子，她和大部分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人应该在结婚之后成为家庭主妇，这样有利于照顾年幼的孩子和忙碌的丈夫。我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我和光来目前的打算，直到十五分钟后我明白了我无法说服她，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的烦躁终于突破了理智的底线，愤怒的争吵，然后是戛然而止的电话。
我不知道光来有没有听见，也许他听见了，也许没有，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我抿着嘴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慢慢踱步回了卧室。
我推开门，他戴着防蓝光眼镜，坐在床上打电动。我走过去，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慢慢挪到他身边，我贴着他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他通过了这一关，有多久？大约五分钟，也许更久，他放下了手柄，然后把我抱进了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孩子，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能让我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以及比我高一些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抱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脊柱，顺着骨节一点一点下移，最后停在腰上。明明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是这种拥抱仍然带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和妈妈吵架了。”我蹭了蹭他，小声嘟囔，“我不想辞职回长野。”
“不想就不回去。”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也是。”
早在签下婚姻届之前我们的约定，但从大环境来说更像是光来对我的纵容，他不会干涉我在工作上的决定，无论是在东京工作还是离开东京，或者是辞职做一个家庭主妇，总之随我喜欢。
与之相对应的，我也要习惯和他人不同的婚姻，因为赛程可能长久分离的伴侣，也许会延伸到未来我们有了孩子，但孩子只能从电视上看到爸爸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像是一张商业合同，双方是良心商家，确保各自利益的同时也尽力维护对方的利益，把“搭伙过日子”这几个字贯彻到底。
“我知道……”我说，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是模糊的，“就是被唠叨地有点烦……”
“下次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他摸了摸我的脸，“别不开心了。”
*
我睡着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我越来越经常躺在床上做着什么就睡着了，有的时候是玩手机有的时候是看书，一个人睡的时候经常睡到腰酸背痛地醒来，感叹自己不如不睡。迷迷糊糊地时候能感觉到落在眼皮上的灯光变弱了，我翻了个身，感受到他靠近的温度，他轻轻地触碰我的皮肤，似乎在试探我是否清醒，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叹了一口气，我隐约间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拨开，一个温柔的吻落在额头上。
那是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我没有和光来结婚，普通地上班和下班，偶尔和咲子小酌一杯，到了年纪之后和一个不好不坏的男人结婚，再顺理成章地辞去了工作。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朝霞，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呼吸从被子里拯救出来，呆了两分钟，看向身边的人。
他睡得正熟，有一缕阳光恰好横在嘴唇上，昨晚被我硬逼着涂上唇膏的嘴唇微微发亮，我挪过去，又缩进他怀里，我想闭眼继续睡觉，但有点睡不着。于是抬头亲亲他，蹭了点唇膏在自己嘴上，他被我吵醒了，手碰了碰我的脸，然后我们又交换了一个吻，和之前单纯的贴贴不同，它凶狠地打破了早晨卧室里的静谧，像是朝阳刺破黑暗一样，我能感觉到他轻轻啃咬我的嘴唇，枕在我脑后的手微微用力防止我逃开。
我剧烈地喘息，抬头看他，他还是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橄榄色的眼睛半眯着，像是下一秒又会睡过去一样，和刚才那个用力吻我的家伙判若两人。他伸长了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抱住了我，把我塞进了被子里：“再睡一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
光来的训练场地在公司附近，开车大约十分钟的距离。因为在休假期，他早上训练的时间比我打卡的时间还晚半小时，于是有充裕的时间把我送去公司。
我在他车上吃早餐，看着他拿着保温杯把里面的热牛奶倒出来给我喝，我吃完了准备走之前还要例行公事地给他亲亲，然后他会把所有的东西给我放进大大的托特包里，少数时间会在我下车之后探出脑袋问我晚上要不要去哪个我告诉他的网红餐厅打卡。
于是现在除了实在逃不掉的加班，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全办公室里走得最快的那个，我和奈奈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开始收拾乱糟糟的桌面，坐最快的电梯去一楼，然后在大门口分道扬镳，她去赶地铁回学校，我去找光来。
好喜欢见到他。我心想，加快了去停车场的脚步。好喜欢在繁忙无聊的工作之后见到他，像是跑图游戏漫长关卡之后的奖励，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会没来由地微笑，然后变成贴贴怪，通过皮肤接触获得能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