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肆玉歪头道：“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李隽若有所思地笑道：“你是说我光明磊落，好特别的角度。”
她当然是在胡说八道，李隽就算洗清了嫌疑，干他这一行的哪有能用明月形容的，张肆玉不自然地转移视线：“突然就想到了，这不诗仙跟你是本家。”
李隽失笑：“那我可不敢高攀。”
张肆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道：“有点饿了，送你回家吧。”
李隽摇摇头，对她道：“我恐怕还不能回去，去餐厅吧，吃完饭，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谈什么事，还有调查局不知道的事，张肆玉顿时警觉起来：“需要我回避吗？”
李隽对她笑道：“当然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确定现在要取走这些东西？”
一个看着像是银行管理层的男人正与李隽交谈着什么，张肆玉的目光被他们中间的手提密码箱吸引，很难相信这俩人谈的只是小事。
银行高管看了看一旁穿着简单的张肆玉，对李隽道：“我很抱歉看到你遭遇的变故，需要我联系你的律师来再核对一遍保险箱里的内容吗？”
“不用了，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这点信任我还是能给的。”
李隽道。
但是你旁边那姑娘看着很难让人信任啊！
张肆玉盯着手提箱的眼神直白得吓人，感觉到银行高管在看自己，她抬起眼，幽幽地还给对方一个眼神。
这位高管跟李隽认识良久，似乎很熟悉他的喜好，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他两张交响音乐会的门票。
“我记得之前给你打电话好几次接不通，都是去了平弯中心，所以特意给你留了音乐会门票，说起来真可惜，你眼睛受伤以后，怕是不好再弹琴了。”
张肆玉的目光瞬间看向高管，李隽停顿了一下，神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高管道：“是啊，不过幸好还有听觉，我现在还是能勉强演奏一些熟悉的乐章。”
他话音刚落，张肆玉就故意道：“原来你还会弹琴，真厉害，弹的是什么琴啊。”
高管道：“自然是钢琴了，李隽先生艺术造诣非常厉害，之前……”
“不早了。”
李隽打断高管的话，然后礼貌补充道：“有什么话，等我情况好一些了，我们再详细聊一聊，到时候我请客。”
两人又商业寒暄两句，张肆玉记住了这位银行高管，在离开以后，她对李隽道：“都能让人惦记上，你弹钢琴一定很厉害。”
李隽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他开口道：“以前学过一些，我的爱好不算多，乐器算其中一个，所以他应该知道我会弹。”
“哦……”张肆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家里，为什么没有钢琴呢？”
李隽愣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家里的钢琴，应该在二楼……”
“我打扫的时候看过了，二楼没有钢琴哦。”
张肆玉抛着手机说道。
李隽眉头皱起的痕迹更深，但很快，那痕迹舒展开，他又对着张肆玉道：“那可能是我忘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说起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我总觉得现在好像该这么问你，就好像前几天跟警察说话一样。”
张肆玉的表情变了变，紧接着也笑了起来，她仰起头，对李隽道：“我还真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隽不紧不慢：“洗耳恭听。”
张肆玉：“喜欢钢琴还是小提琴？”
李隽：“……”
.
城市道路笔直宽敞，仍然顺不通川流不息的车群。
邓晨伸出手，关掉了春意盎然的交响乐，看了一眼后视镜，抖了抖快要燃尽的烟，脚上狠狠一踩，右手划出一条迅猛有力的弧线，车子急转向左，杯盖翻飞，热咖啡骤然洒落丁一九一脸。
“唔！%……&&卧槽！”
丁一九语言系统简单回归了原始人状态几秒。
“你诚心的是不是？”
丁一九紧急抢救自己的上衣，抱怨道：“整得谁想跟你一组似的，天天摆个臭脸，这都多久了，能不能接受现实。”
邓晨甩开烟头，无语道：“用你鼻梁旁边那两个摆件好好看看，后面那辆黑车，急转弯还跟着我们。”
丁一九立即连衣服也顾不上了，回头打量后方车辆。
“我靠，还真是。”
那辆黑色轿车随着他们的拐弯拐弯，随着他们的加速加速，跟得还算谨慎，靠得比较远，如果不是邓晨机警，也不会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
邓晨甩了它几次都没成功，那黑车还黏糊糊地跟在后面，让他们没法进行下一步行动。
“现在怎么办？”
丁一九望着后面的黑车问道，根据他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李隽今天下午在银行取走了一个手提箱的资产，而紧接着就要去平弯艺术中心听音乐会，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他们必须将那个手提箱拿到手，音乐会晚上七点半开始，距现在仅剩三个小时。
邓晨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是怎么混到行动处的，枪！”
丁一九顿时转头看向他：“你咋知道，我就是脑子不好才来的行动处。”
邓晨：“……”
“赶紧拿枪！”
丁一九连忙掏枪，侧过身，朝着斜后方车辆的前轮处开了一枪。
“曹瑾！”
曹瑾握方向盘的手狠狠一动，迅速避开了打过来的子弹，江林时看着前方道：“他们开枪了。”
“没事，这里是中河，我躲过的子弹比你剖过的尸体还多。”
在对方开第二枪的时候，曹瑾插/入另一条车道的空隙，江林时借机拉开保险上膛，在车辆超越视线遮挡的那一刻，对着目标前车开了一枪！
邓晨仓促地躲开炸出来的玻璃残片，对着丁一九吼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别催。”
丁一九拿着□□又开了几枪，他虽然别的一般，开枪准头还是拿得出手的，但是曹瑾躲枪战老道得就像一只泥鳅，黑车上开枪的江林时也与他配合默契，一时之间，他们不仅没占到什么上风，还隐隐约约有被靠近的趋势。
“让开！”
车辆驶入跨江大桥，邓晨一把拉开丁一九，扛起另一把突击步/枪，对准了曹瑾的车辆。
两声枪响，曹瑾感觉到车辆左前轮瞬间失控，他调转方向盘，在车子要冲出大桥栏杆前死死踩下刹车！
邓晨开完枪，又火速回去把稳方向盘，一脚加速离开。
丁一九从差点被甩出去的眩晕中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后方，松口气道：“甩开了。”
“我们可能也暴露了。”
邓晨冷声道：“这伙人八成是前几天调查那个失踪女人的探员，不能再耽误了，在他们找到李隽之前，我们必须先一步把里面的东西拿到手，再将李隽控制起来，方便下一步动作。”
“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我们还没有收到买家的消息。”丁一九问道。
邓晨：“不会的，李隽这人惜命得很，他去银行取东西就是信号，说不定看完这场音乐会，他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机场。”
丁一九思索道：“那我们直接去找他。”
邓晨看了他一眼：“着急什么，他正忙着给他的护工改头换面，你是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人绑走，还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连那个穷学生一起杀了？”
丁一九缩了缩手：“你这人咋这么残暴，谁说要杀人了，我只是觉得那个护工可能是个很好的着手点。”
邓晨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17日当晚，为了更好监视李隽，他们潜入过李隽家中一次，邓晨负责搜查房屋，丁一九负责安装监听装置和程序，结果监听装置被后来搜查的警察全部收缴光，植入的监听程序更气人，也不知道那个新来的混蛋设计的什么病毒，连李隽家的系统防火墙都能拦住，离谱得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丁一九自己消极怠工，根本没来得及装上监听程序。
只是他没有机会再去验证——因为在第二天，不知李隽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联系了一家安保公司，在家里安装了一套只有得到他给的权限才能进入的报警系统，因此他们只有用原始的盯梢来掌握李隽的行踪，无法冒险去进行更近一步的监视，一是因为房屋报警系统，二是因为那群麻烦的警察。
丁一九转过头：“她缺的无非是钱，李隽能雇她，我们也能啊。”
张肆玉提起茶花似的裙摆，对着镜子转了转，余光注意到一旁造型师注视她手臂的眼神，从镜中与后者对视了一眼，对着她，轻轻竖起食指。
“这件衣服适合她吗？”
李隽对她们的互动毫无察觉，他虽然看不见了，但也猜到张肆玉的日常穿着估计连普通正装都算不上，所以带着她来换一身行头。
张肆玉已经许久没有穿过漂亮的裙子，看见镜中的自己时，又高兴，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听到造型师回复李隽的话，她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也该对看不见的李隽说些什么。
小王提供的剧本里有这一段剧情，男主角带着女主角华丽变身，丑小鸭惊艳全场，男主角看到不一样的女主，眼前一亮，心动不已，很俗也很经典，要不然怎么能被大数据摇中。
但是小王拿大数据摇剧情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瞎子要怎么眼前一亮啊！
看来不是所有题都能套模板答案的，张肆玉实在想不到能震撼到李隽的逻辑，只好在李隽问她喜不喜欢的话语中，沮丧回答道：“喜欢。”
李隽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低落：“可是你听起来没有我想象中高兴。”
张肆玉抬眼道：“啊？没有啊，我很高兴，这身衣服很好看，我超级喜欢，喜欢得想唱歌那种，我只是可惜，我能看到好看的裙子，你却不能看到这么好看的自己。”
情商！
张肆玉被自己憋出这段话的智慧彻底折服。
“这样啊。”
李隽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然后道：“那你干脆给我唱首歌吧。”
张肆玉准备开口的动作一噎。
李隽本来也就是想逗逗她，没打算真让她唱，但他没想到，张肆玉真开口了，她唱歌的状态跟说话时不太一样，宛转悠扬，激情洋溢，还有些催人泪下。
她唱的是……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