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时秋凝去若水寺睡了个天昏地暗。

翌日醒来,外面天已大亮,钟声悠远,僧人在寺庙焚香诵经。走在古木参天下,时秋凝的眸光落在后山沉静清和的景致,脚下才有了几分重生的实感。

她还活着。

时秋凝去拿了香,仰头望那肃穆威严的佛像沉吟片刻,缓缓跪拜在地。像前世在冷宫一般虔诚,奉上几近破碎的心声。

“小姐小姐!”婉昭聒噪地闯进来,打破一片清幽。

时秋凝拧眉,轻声斥责道:“声音小些。”

“小姐……”婉昭弱弱地应道,只得安静下来跟着时秋凝走出禅堂后,才慌慌张张地接着说,“那王砚是来了,但是是被都督府的人押着来的,鼻青脸肿,没个人形,定是偷拿账本时被人发现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果然与前世一般,时秋凝心道。

她快步至后院大门,透过缝隙望去,大殿已然站满了黑衣侍卫。

她了然,去住的寮房拿起玉簪,插进随意绾起的发髻,沉声道:“见机行事。”

尚不等婉昭回话,都督府的人不顾方丈的阻拦,抬脚踹开了一扇扇紧闭红木门。黑衣侍卫鱼贯而入,将屋里的僧人赶到大殿,时秋凝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一同站在大殿中央。

站在最前面的应是侍卫长霍兰,身着青黑袍衫,神色冷硬。前世时秋凝听闻萧昱有意招揽霍兰,奈何霍兰誓死不肯归附,最终死于尧川动乱。

她佯装怯生生地站在殿堂一角,眸光迅速扫过众人。前世她与萧昱同住在若水寺,今日的场面便由萧昱摆平了,如今世事变化,不知会如何发展。

黑衣侍卫搜查一圈出来,向霍兰禀告:“大人,人全在这儿了。”

霍兰点点头,抬眼直直地看向被押的王砚:“你说要烧账本,我倒要看看这账本是要怎么烧?”

“霍大人冤枉,冤枉啊!”王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的绝无二心!是那神女说的交给方丈烧了账本才能除孽啊大人,小的年事已高,只想求个子孙满堂而已……”话没说完,又被身后的侍卫踹倒在地,伏倒着哀嚎。

霍兰面带嘲讽:“孽债?你拿着都督府的账本说是孽债,怎地,你是说都督也罪孽深重吗?”

“小的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又见霍兰看了眼四周,眸中精光一闪:“醉杏楼没找着你说的神女,想来已在这寺庙里候着我们了。既然要交由方丈烧了,方丈定是知道那神女在哪吧。早些说了,便不为难若水寺,若是不说,我便一个个地杀,等着那神女出来。”

方丈慈眉善目,端坐在蒲团上镇定自若地行礼:“老衲确实没见过什么神女。大人在寺庙如此,怕是扰了佛门清静,实在罪过,罪过啊。”

好似听到什么笑话,霍兰派人随意地抓了一僧人:“有何罪过?”

“佛门之地,不可杀生。”

“那我便要呢?”

方丈低声喃了句模糊的经文,不再多言。若水寺曾受朝和阁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定然不会出卖时秋凝。但时秋凝心中明白,她断不能让若水寺平白无故地受此劫难。

婉昭知道自家小姐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性子,紧张地去拉她的袖子:“小姐……”

时秋凝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示意自己有法子,不用担心。

殿内一片死寂。

她倚在龙柱边,半晌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霍大人,也是要找小女算卦吗?”

霍兰闻声望去,见是一个素眸皓齿的小女子,眸中略显惊诧,心道这般模样果然能蛊惑人心。面上波澜一闪而过,他的目光依旧很淡,保持着一贯的冷漠,朝身后侍卫略一示意:

“妖言惑众。来人,抓了带回都督府。”

时秋凝往后稍稍一退,只当没听见般继续说:“霍大人,真的不想听听小女为你算的卦吗?”

霍兰直挺挺地立着,面色木然:“我的命,与你无关。”

时秋凝半点不顾霍兰逐渐凝为实质的锐利视线,笑出了声:“大人心中通透得很,许是幼时家破人亡,流落荒野与兽为伴,看尽人间苦难所致?”

闻言,霍兰眼眸微眯,周身霎时泛起冰冷寒意。她缓步而出,依着前世记忆徐徐道:“大人被都督捡回来,成了都督手里一把出鞘的利刃,替他杀人办事。大人说说看,命到底在大人手里,还是在都督手里呢?”

她笑靥如花,仿佛随口一说。

说罢,下一秒陡生变数——

凌厉气息瞬息散开,唰,腰间雪白佩刀悍然拔出,直向时秋凝袭来,掀起一阵寒冷的风。

她早已料到,身子微侧,便可游刃有余地躲得开这一击,不曾想,殿门外忽地飞来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正与佩刀相撞!

“砰”,两兵器齐齐落在地。

殿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嗓音宛若山泉流过:“霍侍长,当真是不怜香惜玉。”

时秋凝茫然地循声望去,她怎地不知道记忆里还有这一声,这一人?

霍兰站直,望向那处虽是蹙眉,但仍敛了方才被激出来的戾气规规矩矩地行礼:“谢将军。”

男子长身玉立,着鹅白金边袍衫,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宛若一块精心雕琢的玉石,温润又不失傲气,气质出尘。

霍兰这一喊,给时秋凝提了醒——这是那位边骑将军,谢钧辞?

“小女谢过大人。”时秋凝楚楚可怜地行了礼,眸光却了无痕迹地将人上下打量个遍,发觉这人模样温和沉静,并不将方才那一击放在心上。

谢钧辞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只冲她点了下头。

他也寻着账本来的,本想静观其变,无意掺合,奈何见霍兰对那小女子起了杀心,他心中过意不去才出手相救。

一救才发觉多此一举,那女子闪避的身形定是有武功傍身的。

面上倒显得娴静柔弱。

霍兰拧眉,他若杀了这神女的确不好交代,可再怎么也轮不到谢钧辞来救。更何况谢钧辞一守边将军又为何出现在这偏远寺庙?他心中疑虑:“不知将军怎地来了若水寺?”

谢钧辞薄唇微扬,似在说些稀疏平常的事:“霍大人有所不知,本将常年在外征战杀气过重,每月来寺庙烧些香火,今日便是凑巧了,不知霍大人如此大阵仗所为何事?”哪怕反问也说得慢条斯理,嗓音听来如沐春风,仿佛能融了冬日寒雪。

实在有趣。时秋凝心道。

霍兰难得蹙眉。这谢钧辞虽归都督府管,但身份实在特殊,其父是朝中兵部尚书,连京城大都督见了都要谦让几分,这账本之事万万不可被他知晓。

“如今尧川局势不稳,都督忧心这妖女祸乱百姓,才命我抓了去。”

谢钧辞扫了眼亭亭玉立的女子,笑意更甚,温声:“听闻你会算卦,可否给我算上一卦?”

时秋凝一愣:“不知大人想算什么?”

谢钧辞不紧不慢道:“算算姻缘吧。”

前世她实在对谢钧辞不熟悉,似乎没有听说过谢钧辞的婚事。她犹豫一二,怯生生地开始胡诌:“回将军,将军面相温润,天仓地库丰隆,必有天定良缘。”

话音未落——

“哦?什么良缘?”这时,一声嘲弄从殿门外传来。

萧昱走进,瞧着三人轻嗤一声:“来得正巧,今日好生热闹。”

谢钧辞微微作揖:“齐大人。”

四人并立,霍兰登时觉得头疼得紧,若水寺是什么地界,办个捉人的差事接连撞上官大的主。这齐豫是朝廷派来赈灾查案的钦差大臣,他也得罪不起。

“齐大人,又为何在这?”霍兰麻木道。

萧昱双眸狡黠,笑得无辜:“听闻有一神女在这,想让她帮我算一算。”

霍兰:“……”

“这妖女所言非实,大人们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霍大人莫要这样说,尊敬些为好。”萧昱微挑眉,“惹怒了神女可是容易生出祸端,你说是吧,神女大人?”

时秋凝自是不想接萧昱的话,但明白萧昱还用得着她这条命,替她解围来了,她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大人说得极是,惹怒了是有天罚的。”

霍兰本是不信,又想起方才这女子说出的话动摇片刻,才沉声道:“都督有令,今日要将这女子带回去,两位大人若要算卦还是另请高明吧。”

“无妨。我今日正有要事与都督相商,便一同去了。”萧昱丝毫不罢休,笑吟吟道,“霍大人应是不介意的,谢将军觉得如何?”

谢钧辞点头:“甚好。”

霍兰当然不觉得好,捉个妖女给都督府带回去两个为难的人物,都督定要怪罪下来。

但他只是个听令办事的侍卫长,只擅武功不擅计谋,想不出什么摆脱二人的法子,只得生生受了这莫名的憋屈:“那请吧。”

时秋凝不经意地扬了下唇,瞧着弥漫诡异气氛的三人心中好笑,如此一来,场面愈发混乱倒是方便了她行事。她迈着矜贵优雅的步子,款款道:“小女谢两位大人赏识,去了都督府小女定会好好算上一卦。“

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婉昭想要跟着时秋凝一起,被她拦下来。

“听话,你在这里呆着便好。”

婉昭着急道:“怎能!小姐,小姐若是有什么事,让婉昭怎跟阁主交代?”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时秋凝暗中交给她一封信纸,嘱咐道,“你有别的事要做,将这信递给风鸢,听见了吗?”

婉昭接过密封的信纸,见确实有要事需做,捏紧信纸道:“那小姐,万事小心。”

“好。”

殿门外飘着鹅毛般的雪,时秋凝不甚在意地迈出门坎,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掩映着一双淡如水的眸,双颊冻得有些泛红,似开在凌厉寒冬的冷艳梅花。

她刚踏出没几步,雪便消失了。

男子的黑眸有秋潭的粼粼波光,指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烟雨竹骨纸伞,唇角弯弯如半月牙的形状,时秋凝从未见过这般的少年将军。

他垂下眸,轻声道:“姑娘撑着伞,免得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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