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1 / 1)

海风轻拂,夕阳西下,天与海都笼罩在一片梦幻的余晖之中。

韩澈坐在沙滩上,抓起一捧沙,看着细腻的白沙从指缝泻下,又被海风吹散。

在他身后,两条狗正在刨坑,黄色大尾巴兴奋地晃来晃去。

韩澈拍拍手上的沙子,无聊地叹了口气。

一人两狗从江城飞到墨尔本,在机场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飞到阿德莱德,然后包了辆车去码头,再搭轮渡抵达袋鼠岛。耗时一天一夜,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那个环保组织所在地。

本来突然出现,想给郑好一个惊喜,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向驻守的工作人员一打听,韩澈才知道,昨天附近海湾有小面积原油泄漏,郑好随大部队出海清理油污,天没亮就出发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暮色渐至,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几艘快艇陆续在码头靠岸,海风吹来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韩澈急忙起身,大步上前,两条狗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光线昏暗,码头上人影纷乱,但韩澈一眼就认出了郑好的身影——

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中,她显得尤为瘦小,一张圆脸晒成了小麦色,橙色的救援服上沾满了油污。

她正在跟另一个姑娘合力抬起一只铁笼,笼子里蜷缩着几只受伤的海鸟,浑身乌漆嘛黑,像一团团煤球。

韩澈牵着两条狗,好整以暇地站在码头旁,等着郑好认出自己。

不料,她竟然目不斜视地走了,步履匆匆,带起一阵风。

两条狗发出低呜声,大尾巴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眼看她的背影就要被暮色吞没,韩澈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抬腿追上去。

“郑好!”

“哎!”郑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她已经好久没听别人这么喊自己了。

岛上中国人很少,外国人又不习惯叫她的中文名,“好”,不管是音译的how,还是意译的good,听起来都怪怪的。她只好随便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珍”,别人叫得顺口,她也答得自然。

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原名,她心下一颤。

久违的名字,熟悉的声音。

郑好蓦地回头,栈道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在他身后,是暗沉的暮色和翻涌的海浪。

郑好鼻子一酸,眼泪克制不住地飚了出来。

她放下笼子,向韩澈飞奔而去。快靠近时,又猛地刹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

韩澈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他张开双臂,向前迈了一大步,紧紧抱住了她。

满身油污又如何,脏的是衣服,又不是她。

郑好把脸埋在韩澈的胸膛,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白衬衣上,又哭又笑地问:“你怎么来了?”

韩澈笑笑:“江城的冬天太长,我熬不下去了。”

“……啊?”

郑好扬起脸,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就知道她听不懂。

韩澈微微叹气,抬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污渍。

有什么东西攀上了郑好的小腿,她垂下视线,惊喜万分:“郑大钱?你把它也带来了?欸,这是……”她蓦地抬眼,讶然地看着韩澈,“狗蛋儿?”

韩澈嗯了一声,视线越过郑好的肩,望向岸边等候她的同事。

“你什么时候下班?”

被他提醒,郑好才想起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她跟同事从油污里打捞出了数十只海鸟,许多已经奄奄一息,必须及时送到医疗站抢救。

郑好略一思忖,从救援服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韩澈。

“公司后面有一栋小楼,是员工宿舍,我住204。”她叮嘱韩澈,“你们先回去休息。餐边柜里有几盒泡面,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韩澈把钥匙攥在手里,捏了捏她的脸,“等你回来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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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好的宿舍在二楼,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好在被她布置得很温馨,浅色的窗帘、印着小雏菊的床单、黄格子桌布,屋子里到处点缀着绿植和野花。

韩澈卸下背包,仰头倒在小沙发里。暖暖的灯光洒在脸上,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漂洋过海,终于到家。

洗完澡后神清气爽,韩澈收拾完行李,又给两条狗洗了个澡,吹干毛发。

一切收拾妥当,只等女主人到家。

等着等着,沙发上传来了两条狗此起彼伏的鼾声。长途跋涉过后,精力早已到达极限,韩澈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子直打架,终于扛不住了,斜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里传出淅沥沥的水声。

半梦半醒间,韩澈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洗手间门开了。热腾腾的雾气中,郑好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弯腰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困意顿时消散了。

韩澈悄无声息地下床,快步冲到郑好身后,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哎——”

郑好惊呼一声,慌乱中抓起几件衣服,挡住自己的上半身。她浑身都在冒着热气,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却遮不住脸颊上的一抹绯红。

韩澈的目光逐渐晦暗,从肩膀、到胸口、到大腿、再到脚趾,像扫描仪一样,不紧不慢地扫遍她的全身。

“喂喂!非礼勿视!”郑好窘得耳根通红,慌忙用衣服蒙住他的脸。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韩澈啧啧两声,“挺热情的。”

“不是……”郑好底气不足地解释,“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

韩澈拨开脸上的衣服,将她放在地上,双臂环抱。

“那你换吧。”

他垂眸盯着她,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郑好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突然高喊一声:“郑大钱!”

沙发上,郑大钱腾地支起上身,一见到郑好就双眼放光,热情似火地扑了上来。

狗蛋儿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跟在它身后,绕着两人的腿打转儿。

韩澈暗暗叹气。

早知道就不带这两只电灯泡了。

韩澈思忖片刻,重新将郑好打横抱起,钻进洗手间,腿往后一勾,关上了门。

洗手间里白雾未散,郑好双手撑在水池边,韩澈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与镜子里的她对望。

镜面覆着一层水雾,郑好的眸光渐渐涣散。

她转过头,眼前蓦地一暗,不等她做好准备,韩澈的唇已经覆了下来,鼻息温热,轻扑在她脸上,一呼一吸间浸润着沐浴过后的清冽气息。

浴巾在挣扎中松开了,郑好仓促地抓起一角,却被韩澈箍住手腕,将手指一根根掰开。

“唔……”她闷哼一声,抬起手肘抵住了韩澈,气息微喘,“那个……还没吃饭吧?你不饿吗?”

韩澈慢慢抽离了唇,低眉望着郑好,目光沉沉。

“是有点饿。”他牵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可是,干点体力活的力气还是有的。”

郑好紧紧攥住浴巾,提醒他:“楼下在烤肉,晚了就抢光了。”

韩澈扬眉,眼里笑意渐深,“家里不是有泡面吗?”

“……”郑好默了几秒,踮起脚尖,唇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问题是,你有那个吗?”

韩澈一愣,失笑,摇摇头。

“所以喽,”郑好轻吮他的耳朵,“咱们还是得有点安全意识。”

韩澈如过电般浑身一麻。

再度开口,声音都哑了:“但是,你这个动作……”他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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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磨蹭了半天,才换好衣服下楼。院子里支起了大灯,两只大烤炉翻腾着热浪,大块的牛肉在架子上滋滋冒油,大虾在慢慢变红,扇贝接二连三地崩开,猪肉肠也被火烤得裂开一道道小口。

烤炉前,几个外国人端着盘子有说有笑,郑好向他们介绍了韩澈,又简单寒暄了一阵,然后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围坐在长桌边,一起喝酒聊天。

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哥盯了韩澈半天,才将视线转向郑好,语气惋惜地说:“珍,原来你有男朋友,那我以后还能追你吗?”

韩澈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目光幽幽地盯着郑好。

哟,可以啊。你桃花朵朵,我情敌遍地。

郑好被韩澈盯得浑身发毛,大呼冤枉:“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还给你看过他的照片!”

金发小哥更委屈:“照片太帅了,我以为你拿网上的照片来糊弄我的,谁知道是真的?”

郑好扑哧一笑,转头凑到韩澈耳边,小声说:“看见没,你的颜值得到了南半球的认可。”

“你也不赖。”韩澈挑挑眉,“在这儿还挺受欢迎的嘛。”

“那是!”郑好扬起下巴,表情还挺骄傲,“我在哪儿不受欢迎?”

一桌人边喝酒边聊天,郑好不时插几句话,韩澈安静地听着,他们在讨论救回来的那些海鸟,大部分已经清洗干净了,暂无生命危险。但是有几只中毒较深,需要送到阿德莱德的动物医院进行治疗。

郑好跟他们聊完,跟韩澈解释道:“我明天得开车送他们,晚上回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韩澈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肉,淡淡地说:“没关系,你去吧。”

郑好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有些内疚,只好搂住他的肩,安慰性地拍了拍。

“晚上我给你做一份旅游攻略,你明天可以在岛上转转。”

“行啊。”

郑好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对不起啊,不能陪你……”

“没关系,真的。”韩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能见你一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顿了顿,他举起啤酒杯,展颜一笑:“看到你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工作,我更开心。”

郑好也笑了,举起啤酒杯,跟他碰了下杯,声音清脆。

“我也很开心啊。”她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下半杯,杯子放下后,嘴上还糊着一圈泡沫。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澈,“我以前总觉得,工作就是驴子拉磨、日复一日,枯燥又无聊。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有些工作,在让自己快乐的同时,也能让世界一点点变好。”

“就是……”郑好忽然欲言又止,凑到韩澈耳边,“赚得有点少。”

“多少?”

郑好瘪瘪嘴,“一个月两千,只能够基本开支,攒不下什么钱。”

韩澈忍不住笑了。

他挺直腰背,拍拍胸脯:“财神爷这不就来了嘛。”

郑好嗖地一下从长凳上滑下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铿锵道: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真是没脸没皮。

谁叫韩澈偏偏就吃这一套呢?他从小就被父母规训得板正端方,一举一动都不得逾矩,郑好却恰恰相反,完全无拘无束。

他就喜欢她的离经叛道,口无遮拦,无所顾忌,仿佛什么家规和礼法都管不了她。

韩澈轻咳两声,努力憋笑,故作高冷地睨着她。

“还不快来给你爹揉揉肩。”

“哎!”郑好一个猛子蹦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肩,在他脸上重重吧唧一口。

两人各自别开脸,傻傻地笑着。

海风晃着大灯,餐桌上光影摇曳,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两条狗端坐在郑好身后,等待着主人的投喂。

郑好把猪肉肠切成小块,放在纸盘里,端到小狗面前,“吃吧。”

两条狗干饭风格完全不同,郑大钱埋头苦吃、心无旁骛,狗蛋儿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生怕有人跟它抢食。

郑好看着它比郑大钱瘦了一圈的小身板,顿时心生怜悯。

她抬眼望向韩澈,“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抚养权的?”

“你走了之后,我又去遛过它几次,当然了,都是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去的。”说到这句,韩澈刻意加重语气。

郑好假装听不懂:“然后呢?”

“保安大爷见我喜欢它,说反正工地要完工了,这狗也带不走,让我干脆把它买下来。”

“多少啊?”

韩澈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郑好啧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狗蛋儿的脑袋,“可以啊你,身价比郑大钱还贵。”

韩澈补充道:“然后托运花了六千。”

郑好倒吸一口气,惊呼:“比我的机票还贵!”

韩澈弯眸笑了笑,“值得。”

--

晚上,两人挤在那张只有一米宽的小床上,心里有些忐忑,都在惦记着晚饭前未完成的活动。

小雨衣也买了,吃完烤肉,两人溜达到了附近的便利店,拿了一堆零食和饮料。结账的时候,韩澈才遮遮掩掩地拿起一个小方盒,连型号都来不及看清。他也没经验,先用了再说,一回生二回熟嘛。

房间里关了灯,但不是全黑,木质的百叶窗漏下一道道月光,从地板延伸到床上,映着恋人对望的双眸。

万籁俱寂,月色朦胧,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韩澈的手臂搂着郑好,慢慢往怀里收紧,见她没有反抗,才放心翻了个身,低下头,一路轻吮慢啄,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微颤的睫毛、再攀上小巧的鼻尖……

抵达双唇时,她仿佛等候多时,嘴唇微张,迫不及待地迎上他的吻。

唇齿纠缠,气息交融,小屋里温度渐渐上升。

只是……

床头不知何时蹿出来一团黑影,两只耳朵警觉地竖起,嘴里哈出的热气都扑到了两人的脸上。

韩澈动作一僵,涣散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蓦地转过头,在幽暗的光线下,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你瞅啥?”对视几秒后,韩澈气笑了,“你绝育了,我又没有。”

另一侧床头又探出一个圆鼓鼓的脑袋。

得,两条狗都来看热闹了。

郑好窘得不行,扯过被子捂住脸,语气哀怨:“听说狗子都是夜视眼,咱们还是避避嫌吧。”

箭在弦上又被迫收回去,韩澈忍得额头直冒汗。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们毕竟是狗,应该看不懂人类的行为吧?”

“谁说的?狗子的智商相当于三岁小孩呢。你好意思当着两个幼崽的面干这种事?”

“……”

韩澈咬咬牙,从郑好身上翻下来,四肢无力地瘫在床上。

算了,继续忍着吧,谁让这两只拖油瓶是他带来的呢。

“哎。”郑好伸手挠了挠他的腰窝,试探地问,“反正睡不着,想不想出去走走?”

韩澈腾地坐起,斩钉截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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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身后有一片嶙峋的礁石作掩护,挡住了来自岸边小镇的灯光。

月光清亮如水,倾泻而下,沙滩被映得像雪地一样,海面上泛着粼粼的银光,海浪层层叠叠地往后退,白色银边渐行渐远。

韩澈一时有些恍惚。

在一天前,他还在北半球,周围是钢筋水泥铸成的森林,耳畔是嘈杂的人声和机械声,电脑里是不断变幻的K线图。

而现在,围绕着他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月光、大海、夜风,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侧眸看向郑好,视线久久不肯挪开。

南半球的小岛刚入秋,夜晚有些冷,她只穿着一件小吊带,露出流畅的腰线,下身是一件宽松的沙滩裤,脚指头勾着一双细绳人字拖,打扮得简单而松弛。

她确实变了,以前是明媚和可爱,现在又多了一份性感,简直令他难以抗拒。

感受到韩澈凝望的目光,郑好也转过头,静静与他对视。

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瞳仁里映着莹莹的月光。

“韩澈。”她轻声开口,“真的值得吗?”

吃晚饭时,韩澈告诉了她之后的计划。

放弃国内优渥的条件,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重新开始后半程的人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她可以抛下一切,因为她本来就一无所有,但他不同。

她怕他会后悔。

“当然。”韩澈望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今后的人生,都值得。”

郑好眉间微蹙,仍有些担忧:“你新找的工作靠谱吗?给你保留一年的职位,哪家公司会这么大方?”

“放心,我做过背调,这家公司虽然成立不久,但业绩增长很稳定。我大学学长是公司合伙人,我给他投的简历,也说明了我的特殊情况,他很能理解。”

郑好的心稍稍放下,随即又冒出一股酸意。

精英人士找工作可真轻松,不像她,找个农场采果子的工作都要竞争上岗。

她又问:“你们公司在哪儿?”

“墨尔本。”

郑好想了想说:“我们公司在墨尔本也有分部,我努努力,争取下半年调到那里。”

韩澈望着她,嘴角慢慢扬起。

“怎么了?”郑好不知所措,摸摸自己的脸。

这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真不容易啊。”韩澈感慨道。

郑好一脸茫然:“什么啊?”

韩澈慢悠悠道:“你的未来规划里,终于有我了。”

郑好:“……”

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话语间的委屈,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想想也是,她一向没心没肺,无牵无挂,想干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情。她的人生计划里,什么时候出现过除自己外的第二个人?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两人静默许久。

在低沉的海浪声中,郑好终于开口:“韩澈,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在一座游乐场玩,我玩得太嗨了,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

韩澈不禁想起自己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不得不承认,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然后呢?”

“我就在人群中到处找你,一遍遍喊你的名字,最后,把自己给喊醒了。”郑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醒来后,我忽然觉得很难过。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玩。”

韩澈伸出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我听到了你的呼唤,所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郑好抓住他的手,双手合住裹紧,神情郑重道:“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韩澈弯眸笑起来:“丢下也没关系。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来找你。”

“那就说好了。”郑好举起一只手,韩澈慢慢敛笑,也伸出手。

两只手掌在夜色中合在一起,发出清晰的声响,像是宣誓——

如果世界是一座大型游乐场,那我们就是彼此最好的玩伴,你负责带路,我负责跟随。

已经买票进场,就要玩得尽兴。

他们相视一笑,仰头倒在沙滩上,任由身体陷进细腻柔软的白沙里,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浩瀚星空在眼前展开,如梦似幻。

人生有一玩伴,足以。还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圆满?

--

半年后,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小面包车行驶在墨尔本的市区。副驾上,韩澈打开手机,给郑好导航。

郑好瞟了一眼手机,目的地在墨尔本东部的河谷区,开车得一个多小时。

“去干嘛啊?”

韩澈避而不谈:“到了再说。”

郑好挑挑眉。哟,才来半年就反客为主了,还跟她在这儿玩神秘。

开车经过一条开满蓝花楹的小路,挡风玻璃上光影摇曳,花瓣纷飞,仿佛置身于紫色的梦境之中。

韩澈一时恍惚,不禁想起了江城的樱花,同样花团锦簇,如云似雾,洋溢着春天的浪漫气息。

有时候,春天是个形容词,象征着美好、明媚、生机勃勃。

有时候,又像是一种心情。一想到春天,就感觉愉悦、轻盈、身心舒畅。

韩澈转头看着身旁的人。

她开车也不专心,一会儿抬头看天上的云,一会探头看路边的树,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欢快的曲调在韩澈的心头荡漾。

所有描绘春天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此刻,她就是春天在人间的化身。

郑好跟着导航的指引,将车开到了一片空旷的山坡上,沿着长长的木栅栏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一道木门前面。

“这是什么地方啊?”郑好跳下车,望着木门旁的门牌号。

这里似乎是个农场。怎么?韩老板要雇她挤牛奶?

韩澈牵着两条狗下车,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打开木门,招呼郑好:“进来看看。”

郑好愣怔了片刻,喃喃道:“不会吧……”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韩澈回头,冲她一笑:“进来啊,看看咱们的新家。”

郑好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愣了半晌,才找回声带:“啊?”

“啊什么啊?”韩澈牵起她的手,硬拖着她往里走,“这个农场面积不大,才15亩,没你想得那么贵。”

才15亩?郑好对面积没什么概念,只是隐约想到,应该能种不少菜吧?

“没多贵是多贵啊?”

韩澈淡笑道:“才120万,换算成人民币也就560万。”

郑好:“……”

也就?

当然,这里的房价跟国内的不能比。但560万对她而言,依然是个极其夸张的数字。

花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郑好的脑子仍是懵的。她像个木头人,任由韩澈牵引着,在农场四处转悠,巡视他们的领土。

农场东侧是大片的山坡和草地,西侧有一条溪流穿过,岸边种满了樱花树。此时,樱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落英缤纷,簌簌地坠入溪水中,汇成一片粉色的小径。

农场尽头矗立着一栋小楼,两人进去简单地转了一圈,里面空荡荡的,但装修保养得还不错,买一些家具就可以入住了。

这里摆沙发,那里放餐桌,墙上挂个大电视,再买两个躺椅,摆在露台上晒太阳……

郑好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环视四周,幻想着未来的生活。

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小窝了。

随着脑海中画面越来越丰富,郑好的心头渐渐涌出一股暖意,让她感觉无比安心。

窗外是一片草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郑大钱和狗蛋儿兴奋地追逐打闹着,没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韩澈站在郑好身侧,见她已经出神了半天,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笑着问:“女主人,想好怎么规划了吗?”

“唔……”郑好思忖片刻,笃定地点点头,“养鸡。”

韩澈:“…………”

他幻想中的田园牧歌生活,突然开始弥漫着一股鸡屎味。

郑好一脸兴奋,举起手刀比划道:“以后,我想吃鸡就宰一只,再也不用看我妈脸色了。”

“……行。”韩澈艰难地点头,“还有吗?”

“再挖一片池塘,把那边的溪水引进来,养点小鱼小虾和水草,平时可以游游泳、钓钓鱼。”

“嗯。”总算有点诗情画意了。

“然后再养一群鸭子。”郑好搓着手,吸溜着口水,“好久没吃啤酒鸭了。对了,再搞点小肥羊小肥牛小肥猪——”

“打住!”韩澈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咱们还是把重点放在农业上吧。”

畜牧业风险太大,一旦有病毒流行,就全军覆没了。

而且,一想到农场遍地是鸡鸭鹅的粪便,耳边萦绕着猪羊牛的叫唤,韩澈就觉得脑袋疼。

郑好认真想了想,猛地一拍巴掌:“对,再种一排樱桃树,我喜欢吃。”

“行啊。”总算开始靠谱了,韩澈感到欣慰,“再种点柠檬树、橘子树、橙子树。”

购买农场的时候,中介告诉他,这里的土壤偏酸性,适合种柑橘类的果树。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个小小心愿——如果,韩美丽愿意回来看他,他将用一整个金灿灿的柑橘园来迎接它。

郑好继续幻想:“再种一畦韭菜,等我妈过来看我,可以包饺子给她吃。”

韩澈:“……行吧。”

母女情深,可以理解。

“再沿着木栅栏种一排向日葵,这样,我们每次回家,都像是走在阳光里。”

韩澈粲然一笑:“好啊。”

这画面,想想都觉得很温暖。

“如果还有空地,就种……”郑好抚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之间,韩澈牵着郑好的手,走到金色的余晖之中。

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实在可爱,韩澈情不自禁笑了,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郑好浑然未觉,还在自言自语:“种什么好呢?”

种什么好呢?

种桃种李种春风,开尽梨花春又来。

反正,有这么大的家园,有那么长的余生,足够他们种下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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