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1 / 1)

等韩澈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时,已经过去六天了。

这期间,他也在微信上跟郑好道过歉,解释了自己当时的处境和顾虑,得到的只有寥寥几字的回复:【知道了】

冷淡至极,连标点符号都懒得给。

之后又发了几条,却连回复都没有,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似乎铁了心要跟他冷战到底。

不至于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韩澈又把那天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依旧不明白她生气的点在哪里。他固然有错,不该有眼不识泰山,但也罪不至死吧。

直到第五天晚上,他下班回到家,照例去看一眼茶几上的柠檬树,找了半天没发现绿肉虫的影子,他吓得心脏停跳,差点报警。

再举着手机仔仔细细地找一遍,终于发现树枝上有片叶子形状十分古怪,还缚着两根银丝,像是武打演员吊的威亚。

韩澈这才恍然大悟——韩美丽开始化蛹了。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他急忙掏出手机,把这历史性的一刻记录下来,还在第一时间分享给郑好。

她却迟迟没回复,仿佛根本没看到。

韩澈盯着手机,等了一整晚,心情烦躁又郁闷。

她平时不是最关心韩美丽的蜕变进程吗?怎么这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人吵架,也不能不管孩子吧?

夜里,韩澈辗转难眠,一边为自己犯过的错而懊恼,一边又害怕郑好从此再不搭理他。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坚不可摧,仿佛宿命般纠缠不清,有时候又脆弱得跟蛛丝一般,稍不留神就断裂了,被风吹散,再不可寻。

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韩澈实在撑不住了,起身吃了两片药,才勉强入眠。

第二天是周五,上班的时候看不到手机,韩澈坐立难安,一颗心七上八下。

终于拿到手机,飞快地浏览完所有的信息,发现没有一条来自于她时,韩澈的一颗心终于沉寂下来,彻底坠入谷底。

离开公司已是夜里十点,韩澈出门拦了辆车,直奔麻雀街。

站在郑好家的小楼下,一楼的热干面馆早已关门,韩澈仰头望着三楼亮灯的阳台,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冷却下来,在原地踟蹰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上楼。

在三楼门口站定,韩澈做了个深呼吸,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女声,听着不像是郑好。

“韩澈,我找郑好。”

等了会儿,门开了,童梦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半个苹果。

“郑好不在,出去了。”

这么晚还没回家?不会是故意躲他吧?

韩澈心一沉,忙问:“她干嘛去了?”

“看她提着鱼竿出去了,应该是去钓鱼吧。”

“她去哪儿钓?”

“不知道,你自己问她呗。”顿了顿,童梦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哦,我忘了,你俩闹崩了。”

韩澈一时气急:“没闹崩,就是有点小矛盾……我这周太忙,没怎么跟她联系……”

童梦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还嘴硬呢?”

韩澈越发急躁,一时跟她解释不清,只得摆摆手,“我先回去了,她要是回来,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有急事找她。”

转身没走几步,又被童梦喊住了:“喂,明天的演唱会你们到底去不去啊?”

韩澈脚步一顿,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演唱会?”

“白牙的啊,我托了多少关系才帮她弄到两张票,结果她居然要我退了!”童梦泄愤地啃了一大口苹果,恨恨地嚼着,“我要是退了,我朋友得骂死我!我让郑好去闲鱼上出掉,她又不肯……”童梦越想越恼火,满脸都是怨气,“现在退也来不及了。你们要是不去,明天自己去体育馆外面卖了,别来烦我!”

韩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空无一人的麻雀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像游魂野鬼一般,心神恍惚不宁,脚步虚软无力。

一直等不到郑好出现,韩澈只好去了江边,找到上次他们钓鱼的地方。

临近午夜,江边还有不少钓鱼佬,都如石狮子般蹲坐不动,韩澈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见一个个夜光浮标在江面上忽隐忽现。

他只好沿着江滩,一路寻找,挨个查看。

这个体型太壮,明显不是。那个正抽着烟,肯定也不是她……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背影差不多的,韩澈心突突直跳,一路小跑过去,快接近时又不自觉放缓脚步。

他在这人身后观察了半天——戴着郑好同款的渔夫帽,穿着白色上衣,安安静静地独坐一隅。

韩澈绕到侧面,黑灯瞎火的,又有帽子遮挡,他依旧看不清这人的长相。

韩澈只好赌一把。他伸出手,掀开渔夫帽——

“你有毛病啊?”

一道粗声粗气的男声骤然响起,吓得韩澈急忙把渔夫帽重新戴回这人头上,并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得,继续找吧。

他在脑海中铺开江城的地图——汉江和长江在此交汇,可以钓鱼的地方,绵延数十公里,还不包括遍布全城大大小小的湖泊……

韩澈长叹一口气,掏出手机,抱着一丝希望,拨下郑好的号码。

依旧无人接听。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铁石心肠……

所有跟顽固有关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可是,一想到她偷偷买了票,韩澈的心头又泛起一阵温软。

他不过是在音乐节上随口一提,她便记在了心上,想方设法满足他的愿望。

这样温暖的她,他又怎么忍心去埋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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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几十公里外的郊区,郑好正坐在一条黑黢黢的河边,心不在焉地盯着浮标,跟郑青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郑青松一眼看穿她,“为情所困了?”

郑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道:“噫,这个词别用在我身上,矫情死了。”

郑青松吸了口烟,又徐徐吐出,“那是因为什么事?缺钱了?还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沉默许久,郑好才闷闷地开口:“爸,我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你会不会觉得很丢人?”

郑青松轻笑一声,反问:“什么才叫正经工作?体制内的?坐办公室的?还是进大厂?”

“你懂的,就是那种很稳定的、光鲜亮丽的、让人羡慕的工作。”

黑暗中,郑好能感觉到郑青松的目光定在自己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关切。

“照你这么说,那些自己开店的小老板、技术工人、干服务行业的人,都不正经?”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郑好叹了口气,感觉跟他解释不清。

“我懂,不过,你所谓的正经工作,并不适合你。”郑青松提起鱼竿,在钩上挂几粒玉米,重新甩竿入水,“你忘了,你刚毕业那会儿,不是还在一家国企上过几天班?那时候,街坊都在羡慕我,说你找了个好工作,以后就等着享福吧。当时我就告诉他们,你这工作啊,干不长久。”

郑好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事,不禁好奇地望着他。

“因为那段时间,你每天上班都是垮着脸,下班回来什么都不干,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网上那句话这么说来着?感觉灵魂都被掏空了。当时我就觉得,你不适合干这种死板又琐碎的工作。”

郑好忍不住笑了,过了会儿,又慢慢收敛笑意,语气有些失落:“可是,你也说了,街坊都很羡慕你,说明这份工作至少让你很有面子。”

郑青松呵呵笑道:“面子算个屁!哪有我女儿的快乐重要?”

郑好鼻头一酸,把脑袋靠在他胳膊上,轻轻蹭了蹭。

安静片刻,郑青松又说:“那我问你,你爸妈现在都是农民,你会不会觉得丢人?”

郑好脱口而出:“怎么会?农民有什么丢人的?你们觉得开心就好了。”

“这不就得了。”郑青松笑起来,拍拍她的后脑勺,“父母跟儿女之间,互相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互相嫌弃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郑好眼泪都绷不住了。

她转过头,偷偷抹掉眼泪,哽咽着说:“哎哟老郑,一大把年纪了,还搞这么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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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郑好和郑青松提着几条大鱼回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郑好在院子里洗了把脸,回到房间,拿起床头的手机。

昨晚出门前,手机恰好没电,她懒得带充电宝,想着跟郑青松在一起又不会出什么事,索性把手机搁在家里充电。

屏幕一亮,郑好倏地瞪大眼。

什么情况?32个未接来电,全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这家伙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郑好后背突然直冒冷汗,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哆嗦着点了几次,才把通信记录打开。

从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四点多,整整五个小时,32个电话。

是突发恶疾?还是出了车祸?还是家中闯入劫匪?郑好忍不住胡思乱想,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

五个小时,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现在也该凉了。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郑好突然想到韩澈手腕上的伤。

莫非是他深夜突然emo,想自杀,又想在临终前找个人说说话,才坚持不懈地给她打电话?

一定是这样!

郑好顿时慌了神,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蹦出胸膛。她竭力压抑住恐慌的情绪,正要拨号,忽然,屏幕上弹出他的名字。

郑好慌忙摁下接听,将手机举到耳边。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听见隐约的潮声,和浅浅的呼吸。

“喂?”郑好不自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好吧?”

夜色笼罩着暗沉沉的江面,潮声涌动,韩澈眼眶微热,喉咙莫名地干涩:“你终于接电话了。”

“韩澈,”郑好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你可别干傻事啊。”

韩澈苦笑。这一晚上,他干的傻事还少吗?

为了找她,他沿着江边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每次碰到一个疑似她的身影,就蹲在人身后,拨通她的号码,然后观察这人兜里有没有动静。

就这样,一晚上,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

带着一点执拗,几分怨气,心想,你越是装鸵鸟,我就偏要打到你接为止,看谁犟的过谁。

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郑好急声问:“你还在外面?”

“嗯,在江边。”

这正好验证了郑好的猜想。她心脏突突狂跳,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还试图打趣:“这大晚上的,在江边喂蚊子啊?赶紧回家睡觉。”

“那你呢?”韩澈突然反问,“你在哪儿?”

“我?”郑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在爸妈家啊。晚上跟我爸出去钓鱼了,手机没带,才没接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

韩澈心里的一股劲儿突然就泄了。

他本以为,两个人的拉扯像是在拔河,他铆足了劲儿不肯认输,谁知道她压根儿没放心上,绳子往树上一系,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韩澈用力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慢慢蹲在地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行吧,我先回去了。”

“嗯,拜拜。”

不知为什么,郑好还是不放心,明明说了再见,却迟迟不愿结束通话。

电话那头,韩澈沉默了很久,久到郑好都疑心他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电话。

但手机里断断续续的背景音告诉她,他还在。

“韩澈。”郑好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手机紧贴着脸颊,渐渐发烫,连带着耳朵都烫红了。

“你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她不自觉笑了,“你今天有空吗?”

韩澈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轻轻嗯了一声。

“我多了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不知道该找谁去。”郑好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同一片夜空,“你想一起去吗?”

这一刻,韩澈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好啊,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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