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1 / 1)

韩澈很少在别人家留宿,因为睡眠本就不好,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更睡不着。但当这场家庭音乐会结束,郑好父母担心他开夜车回去不安全,让他干脆留这儿住一晚时,他没作犹豫,便欣然同意了。

说不出来原因,他只是觉得,在这儿待着挺舒服的,没有自家那么多规矩。

郑·赤脚心理医生·好曾经说过,人活一世,就图一个开心,待在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干自己觉得快乐的事,见自己喜欢的人。

韩澈偷偷瞥了一眼郑好,她正仰头专注地观察着灯罩下扑棱着翅膀的蛾子,侧脸笼罩在明亮的灯光下,白净圆润得像个瓷娃娃。

他没来由地想到,只要遇上了对的人,这三件事,本质上是一件事。

此刻,这个人就在眼前,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晚上,韩澈和郑青松睡一个屋。两人洗漱完后,在床上并排躺下。

韩澈本以为,郑青松会趁着两人独处的时候,以老父亲的口吻跟他语重心长地交代点什么,可是郑大爷一躺床上就合了眼,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轻微的鼾声。

韩澈如释重负,心想,不愧是父女,沾枕就睡这个本事,外人真是羡慕不来。

灯熄了,韩澈在黑暗中静静闭着眼,隔壁主卧睡着郑好和冯玉兰,隔音不太好,母女俩不知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像一对亲密的姐妹。

韩澈在她们的笑声中渐渐入睡。

睡得正沉时,韩澈隐约感觉有人在摇晃他的胳膊,迷迷糊糊中听到郑青松的声音:“小韩,醒醒,醒醒。”

韩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含糊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郑青松还在坚持不懈地推搡着他的背,试图把他唤醒:“小韩、小韩、小韩……”

念经般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韩澈的意识终于从梦境中抽离。他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手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多。

天呐,他在心里哀嚎,这是什么农耕时期的作息方式?

韩澈艰难地坐起身,打着哈欠问:“干嘛要起这么早?”

“咱们去钓鱼,我去试试我的新鱼竿。”郑青松语气兴奋,边穿衣服边说,“去晚了就抢不到风水宝地了。”

韩澈彻底无语了。这个毛病怎么也跟郑好一模一样啊?

万般无奈也只能乖乖听命,韩澈简单收拾一下后,就跟着郑青松出了门。

外头天还黑着,郑青松用手电筒打着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虫鸣鸟叫,韩澈一连打了十几个哈欠后,心里叫苦不迭。

这个点儿,连鸡都没起。钓个鱼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水声潺潺,两人坐在黑黢黢的河岸上,郑青松熟练地打窝、穿线、作饵,鱼竿咻地一甩。

韩澈单手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那根夜光浮标在水里上下起伏。他既希望郑青松鱼获满满早点回家,又担心他若真的钓上了大鱼,又要敲锣打鼓满村巡游一圈。

这场面,韩澈经历过一次,实在是怕了。

浮标很快有了动静,郑青松倏地站起身,飞快地转动着线轮,韩澈也抄起网兜准备上前帮忙,当看到鱼终于露出水面、摆尾扑腾时,又悻悻地放下网兜坐了回去。

才巴掌大的鲫鱼,目测不到一斤,犯不上这么大的阵仗。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远处终于传来一声鸡叫,陆续有钓友过来,跟郑青松打招呼:“老郑啊,来这么早?”

郑青松嘿嘿一笑,语气透着几分炫耀:“昨天刚得了个新鱼竿,过来练练手。”

“呦呵,进口货啊。”钓友们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欣赏着他的新鱼竿。郑青松被一片艳羡之声包围,笑得都合不拢嘴。

有个大爷注意到一旁的韩澈,打趣道:“老郑,这是你家女婿吧?小伙儿长得挺精神,一表人才啊。”

韩澈维持着微笑,也不好解释。

郑青松笑呵呵地说:“哪儿啊?这是我闺女的朋友,周末过来玩两天。”

“男朋友吧?”大爷上下打量着韩澈,表示满意,“小好眼光不错嘛,比我闺女找的那个强多了。”

郑青松回头看了韩澈一眼,眼神别有深意,又转过头笑着说:“嗐,年轻人的事,咱们还是少掺和吧,说多了嫌烦。”

“也是。”大爷又闲扯了几句,就提着水桶和鱼竿离开了。

静候片刻,浮标又动了一下,郑青松急忙收线,韩澈还没来得及起身,鱼就被拉扯到了岸上。

又是一条灰鲫鱼。郑青松脸上难掩失望神色。

俩小时后,天光大亮,两人收了竿,提着半桶鲫鱼,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郑好正在院子里浇菜地,见到两人回来,忙扔下水管跑上前,探着脑袋向桶里望去。

她扑哧一笑,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老郑啊,忙了一早上,就钓上来这点小虾米啊?你这高档鱼竿,还不如我那根便宜竿子好使呢。”

郑青松悻悻地说:“天太热了,鱼都不爱动……别看这鲫鱼小,有十几条呢,苍蝇腿也是肉啊。”

郑好笑笑:“行了,赶紧进屋吃饭吧。”

打发走郑青松后,郑好双臂抱怀,挡在韩澈面前,视线落在他乱蓬蓬的鸡窝头上,嘲笑道:“小伙儿这造型挺别致啊,昨天还是都市精英,今天就成了乡村非主流。”

韩澈早上洗了把脸就匆匆出门了,没来得及整理发型。他面色微窘,小声问:“你家有定型喷雾吗?”

“有。”郑好“呸呸”两下,往手上喷了点口水,然后合掌搓了搓。

韩澈:“……”

口水……不会发臭吗?

他指着地上的水管,试探地问:“就不能用自来水吗?”

“口水才有黏性啊。”郑好张开双手,怂恿道,“来嘛。”

韩澈无奈,只好微弓着背,脑袋凑到她面前,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温顺大狗。

郑好十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指腹抚摸着他的头骨,把指间的头发往后捋了几下。

她的指腹触感柔软,韩澈头皮传来一阵酥麻,顺着后颈慢慢往下蔓延。

他一时乱了心跳,耳根也开始发热,慌忙垂下眼眸,试图转移注意力。

几只母鸡在脚边转悠,发出咕咕的低鸣。

郑好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微微蹲下身,在他额头两侧扒拉出几缕碎发,稍稍整理了一下。

“好啦。”

韩澈直起身,撇开视线,不自然地挠挠鼻尖,“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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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郑好和韩澈收拾行李,准备回城。

冯玉兰一边提着大包小包往后备箱里塞,一边叮嘱郑好:“这两包是泥鳅,已经炸好了,可以直接吃;这两袋鲫鱼已经用盐腌过了,记得放冰箱冷冻层,每顿煎几条;这两袋是鸡肉,已经给你剁好了,想炖汤或红烧都行;还有这包卤花生……”

絮絮叨叨半天,郑好听得头晕脑胀。她抱住冯玉兰的胳膊,佯装抱怨道:“妈,你是不是嫌贫爱富啊?见到人家开车来的,就塞这么多东西。我以前怎么就没有这种待遇呢?”

冯玉兰凉凉地瞥她一眼,“你以前往家里提过东西吗?”

郑好噎了下,讪笑道:“咱们一家人,还提什么礼嘛,多见外。”

冯玉兰点点头:“也对,所以这些东西都给小韩吧,你就别拿了。”

郑好:“……啊?”

韩澈别过头,偷偷憋笑。

冯玉兰大获全胜,露出得意的笑:“不是你说的吗?咱是一家人,不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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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乡间小道,匀速行驶在进城的主干道上,天空湛蓝如洗,远处青山连绵起伏,车窗开了道小缝,清爽的风吹拂在脸上,令人心旷神怡。

车载音响正放着一首英文歌,听着像是英伦摇滚,节奏舒缓,旋律柔和,主唱的嗓音迷幻,却颓而不丧。

这种曲风让郑好联想到了另一支乐队:“对了,白牙乐队好像要在江城开专场了,你不是喜欢他们吗?”

韩澈一愣:“你怎么知道?”

“上次音乐节,他们在第一舞台,你为了帮我抓老鹰,没去成他们的现场,我看你还挺失望的。”

韩澈回忆片刻,淡笑道:“还好,也谈不上喜欢,就是开车的时候听得多。”

“那就是喜欢啊。”郑好一口咬定,提议道:“咱们去听吧?我来搞定门票。”

韩澈笑容舒展:“行啊,记得找我报销。”

这个话题结束,车厢里安静了片刻。韩澈又想起刚刚冯玉兰的叮嘱:“对了,后备箱里的东西,你都拿回去吧。”

郑好眉头一挑:“怎么,嫌弃咱们农家土特产啊?”

“我哪儿敢啊?”韩澈哭笑不得,“你知道的,我平时很少做饭,这些好东西给我也是浪费。”

郑好想了想,“也行。到时候我做好了,给你送一份过来。”

“行啊。”

又有见面的理由了,韩澈心中无限欢喜。

又安静了会儿——

“哎,韩澈。”

郑好突然点名道姓,倒让韩澈有些不适应。他心头一跳,侧眸瞥她一眼,语气也不自觉严肃起来:“怎么了?”

郑好侧身望着他,认真地问:“你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韩澈想都没想,回答道:“开心啊,你干嘛问这个?”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适应农村生活呢。”

韩澈沉吟片刻,说:“在哪儿生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人一起生活。我觉得你的父母都很好,家庭气氛很轻松。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

郑好咧嘴一笑,谦虚道:“哎哟,我家有什么好羡慕的。说实话,我才羡慕你呢。”

韩澈半开玩笑地问:“那你愿意跟我交换吗?”

郑好笑容一僵,神色略显尴尬:“呃……还是算了吧。”

前方红灯,韩澈缓缓停下车,转过头凝望着郑好,目光深沉。

“我就愿意和你交换。你看,这就是真羡慕和假羡慕的区别。”

郑好有些恼,辩解道:“我又没撒谎,我是真的很羡慕你啊。你有好房、好车、还有一份好工作,这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人,搁谁谁不羡慕啊?”

韩澈牵起唇角,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

“可是你不愿意交换,因为你知道,我的物质条件,你靠自己的努力也有机会实现。但是你的幸福家庭,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

他收回视线,注视着前方的路口,神色怅然若失。

“那些永远得不到的,才最令人羡慕。”

郑好看着他落寞的侧脸,不知为何,心头有些酸涩。

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顺势往下,覆在他的后颈上,温热的指腹轻轻捏了捏。

“你傻啊。”她弯眸望着他,语气轻快,“怎么就永远得不到了?你要是想来玩,随时可以过来啊。我爸妈那么喜欢你,依我看啊,你再多跑几趟,多送几次礼,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都要超过我了。”

韩澈淡淡一笑,调侃道:“那怎么办?你不怕我鸠占鹊巢?”

郑好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你要时刻谨记,你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韩澈凝望着她,在心里说,行啊,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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