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1 / 1)

这场相亲最后不欢而散,许母脸色极其难看,拽着许佳佳离开了。

韩母脸色更是阴郁,刚走出餐厅就大发雷霆。

“你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很光荣吗?”她气急败坏地大吼,毫不顾忌形象,“你以为你得了病就可以为所欲为?”

韩澈双手抄兜,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至少,坦诚比欺骗好。”

韩母更加怒不可遏,用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肩,“要是别人知道了你的事,会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父母,你想过吗?”

“没想过。不过,可以试试。”韩澈掏出手机,手指轻点几下,“我现在就发个朋友圈,向全世界宣布——”

“啪”的一声响,手机被打翻,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韩母似乎还不解恨,一脚踩下去,尖锐的鞋跟在手机上用力碾磨着。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韩澈,眼底迸射着怒意。

韩澈冷淡地迎上她的目光。

对峙许久,韩母终于走了。

韩澈弯下腰,捡起已经彻底报废的手机。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羡慕郑好,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脏话,还能根据事态的严重程度调整用语,词汇量之丰富令人咂舌。

不像他,被人这样羞辱,也只会蹦出一句轻飘飘的——

“草……”

楼下商场就有手机专卖店,韩澈懒得挑,直接买了部同款手机,换上电话卡。好在大部分资料和照片都存在了云端,直接同步更新就行。

一条未读信息弹了出来。

点开一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添加人是许佳佳。

韩澈略一迟疑,点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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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关灯很久了,韩澈还是睡不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脑子异常清醒,过去的种种在眼前不停闪回,那些痛苦的、压抑的、孤独的、无助的回忆,像藤蔓肆意生长,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疲惫地坐起身,摁亮床头灯,拿起手机。

已经零点了。

拉开窗帘,对岸的璀璨夜景早已熄灭了,只剩下零星的灯光。

韩澈下床,走出卧室,经过书房、次卧、洗手间,最后来到客厅。他打开沿途的每一盏灯,然后裹着毛毯,昏昏沉沉地倒在沙发上。

眼前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色梅花印。

大脑有些迟钝,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是上次郑好来探病时留下的痕迹。

那次,她不仅带来了狗,还带来了一只毛毛虫。

对了,韩美丽……他已经好久没去探望它了。

韩澈掀开毛毯,起身走进次卧,站在飘窗前,俯身观察着。

韩美丽长得还是那么吓人,黑质白章,浑身长毛。仔细看,它好像长肥了一圈,从小拇指变成了大拇指。

韩澈拿起手机,对准这只正在睡觉的大肥虫,咔咔拍了几张。

然后,把照片给郑好发了过去。

他以为她肯定睡了,本想先发过去,等她明早一醒就能看到了,没想到郑好几乎是秒回——

“大半夜的吓我一跳!”

韩澈轻呵一声。

你也知道这虫子丑得很惊悚啊?

过了会儿,她又发来一条:还没睡啊?

韩澈:睡不着。

郑圆脸:十五分钟内睡得着吗?

韩澈琢磨了半天,实在猜不到她想干嘛,只好回复:应该不行。

郑圆脸:那就好,要是我到了你却睡着了,我就杀到你家薅你头发把你从床上拖下来大卸八块。

韩澈愣了愣,一时难以置信:你要过来?

郑圆脸:对啊,睡不着就出来玩呗。

--

十五分钟后,韩澈在小区南门等到了骑着电瓶车悠哉而来的郑好。

她吹着口哨,将电瓶车停在韩澈面前,挑了挑眉,轻佻一笑。

“帅哥,一个人吗?”

韩澈感觉身后俩保安的目光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他配合地演戏:“是啊,美女出来玩啊?带上哥呗。”

郑好扑哧笑出了声,拍拍后座,“上车,姐带你去体验夜生活。”

韩澈这才发现她换了辆车——这台车的体型比她上次骑的小电驴大了一圈,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坐上了车,韩澈脑子还有些懵,迟疑地问:“你这是……本来就没回家,还是专程来找我的?”

郑好嗤笑一声:“多大的脸啊,我是出来遛狗的。”

韩澈探着脑袋,看看前面的踏板,疑惑道:“……狗呢?”

不会是他吧?

“现在去接啊。”郑好抬抬下巴,气势豪迈,“坐稳喽!”

她猛地拧动把手,电瓶车滋溜一下飞蹿了出去,韩澈猝不及防向后一仰,幸好有尾箱挡着,才没有人仰马翻。

他紧紧攥住郑好的衣角,迎着风,声音里漾着笑意:“所以,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特意换这台车?”

“我这是……”郑好被他拆穿,一时面红耳赤,嘴硬道:“我的车刚好没电了,就借了童梦的车呗……你可真自恋。”

韩澈没说话,只是哼哧地笑着,胸腔的震感传递到她的后背,引来一阵共振。

歪着脑袋一看,原来她也在笑。

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像极了老电影里的画面。

街上空空荡荡,寂静无人,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整座城市好像都睡着了,只有他们两个调皮鬼,在午夜的街头四处游荡。

韩澈的思绪随着夜风飘到了很远,他想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小学生时,总是对天黑后的世界充满幻想。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为了学习或工作,熬过无数个夜,也因为心事重重而辗转难眠。夜晚不再神秘,不过是短短的八个小时,困倦时格外短暂,清醒时又格外难熬。

电瓶车慢慢停下,韩澈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

前面好像是片工地,用蓝色的铁皮板围了起来,周围连路灯都没有,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动静。

“这是哪儿啊?”韩澈莫名有些紧张,心突突直跳。

夜晚不仅神秘,也危险。

“工地啊。”郑好下了车,冲韩澈抬抬下巴,“你在这儿把风。”

她举起手机照明,在铁皮板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翘起的一角,再轻轻一掰,铁皮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豁口。

韩澈一惊:“你要进去?”

郑好蓦地回头,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黑色的瞳仁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她转过身,先迈进一条腿,再将身子一矮,灵活地钻进了豁口。

韩澈在黑暗中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虽说是把风,可这里除了风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他没来由地想到,就在五个小时前,他还在一家高级餐厅吃着鹅肝蜗牛,听着优雅的钢琴曲……

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夜晚,有人在觥筹交错,有人在黑暗中冒险。

两相比较,他还是更喜欢后者的人生。

大约等了五分钟,豁口处蓦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郑好回来了,还抱着一条土黄色的小狗。

韩澈急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小狗。

这狗跟郑大钱长得很像,都是中华田园犬,黄毛,体型中等,自带一股子憨傻的气质。

“走走走快走!”郑好拍着韩澈的背,催他上车。

韩澈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心头又冒出不好的预感:“这狗该不会是偷的吧?”

郑好斜他一眼:“什么叫偷?这是我朋友,跟你一样,我带它出来玩不行啊?”

她把小狗放在踏板上,用双腿护住,等韩澈坐稳,就赶紧拧动把手,电瓶车伴着夜风重新上路。

等工地在身后越来越远,郑好才继续解释:“有次我遛狗遛到这里,郑大钱一直朝里面叫,我才注意到保安亭外面有条小狗。跟保安大爷聊了会儿天,才知道他跟麻雀街老杨废品站的杨婆婆是亲戚,杨婆婆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他就要了一只,给工地看大门。”

韩澈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后续:“郑大钱该不会也是老杨家的吧?”

“对喽,它俩还是同一窝呢,所以它闻着味儿就认出来了,你说血缘关系神奇吧?”郑好说得正兴奋,想起初见小狗的情景,语气又变得失落:“这条狗一直被拴在保安亭外,哪儿都去不了,也没人遛它,每天的活动空间就只有以狗绳为半径的圆圈里,实在太可怜了……”

难怪,韩澈回想起这条狗的样子,虽然跟郑大钱很像,但体型瘦了一圈,毛发也脏乱打结,眼神看起来呆呆的,甚至可以用忧郁来形容。

“那你也不能直接……”怕“偷”这个字眼惹她生气,韩澈换了个说法:“你带它出来玩,跟保安大爷打招呼了吗?”

“之前都跟他说好了,可我每次来都是大半夜,人家都睡了,我也不能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啊。”郑好振振有词,转过头来鼓励他,“怕什么?咱们这是在做好事啊。”

韩澈的心渐渐定下来。

她说得对,做好事不需要瞻前顾后。

电瓶车回到灯火通明的沿江大道上,郑好把车停在一片共享单车的停车区,牵着狗绳下车,没走几步,忽然又倒回来,绕着那排单车巡视了一圈。

“你,过来。”她伸手指挥韩澈,“把这辆车抬走。”

韩澈都懵了。

这是要干嘛?深更半夜做器械训练吗?

郑好催促道:“愣着干嘛?搬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韩澈这才注意到,这辆车的前轱辘上圈了个锁链。

他大致明白了,有人把共享单车占为己有,她看不过去,要把它搬到别的地方。

可是……这人够鸡贼的,一把锁圈住了两辆车。

郑好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犯难。她蹲在地上,拿着锁链捣鼓了半天,似乎在研究怎么开锁。

“可惜了,这次出来得匆忙,忘了带502。”她跟韩澈传授经验,“以前我都会随身带一支502,碰到车上锁了,就往锁眼里灌胶水。我骑不骑无所谓,就是不能让这种人骑。”

韩澈嘀咕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郑好打断他:“谁说不利己了?我自己爽了,就是利己。”

她站起身,单手抬起一辆车,掂了掂重量,扭头问韩澈:“你能一次扛两辆吗?”

韩澈:“……”我说你别太过分了。

“算了,咱俩一起吧。”郑好把两辆车一起拖出来,站在车的左侧,示意韩澈站到右侧。

两人一起蹲下身,抓住自行车的车架,随着“一、二、三”的号角,同时站起身,将自行车扛在肩头。

小狗摇晃着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韩澈吁了口气。

重倒是不重,就是……他看着地上两道怪异的影子,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蠢透了。

怎么会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大街上扛自行车的?还是并肩扛着两辆连体车,想想都觉得荒唐!

幸好街上没人,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走了两百多米,韩澈的身心承受能力都到了极限。他开始跟江城百年前的码头工人共情了。

“咱们到底要扛去哪儿啊?”

“至少得搬到一公里开外吧。”

“啊?!”韩澈彻底干不动了,直接蹲下身,放下自行车。

他一蹲,郑好也只能跟着蹲。

两人跟街头醉鬼似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韩澈没好气地说:“我说,你干好事就不能想个好点的办法?”

郑好:“那你说咋办?”

“比如向单车公司举报啊……”

“我试过了,用处不大……”郑好无力地摆摆手,“说起来,我以前还会随身带个剪锁钳,是找街角修车的马爹爹借的。剪锁钳可厉害了,碰到这种锁链,咔嚓一下就搞定。可惜有次被巡逻的民警给拦住了,剪锁钳也被没收了,回去还挨了马爹爹好一顿骂。”

郑好长叹一口气。

这年头,做好事也不容易啊,动不动就被怀疑是居心叵测。

韩澈环顾四周,幸好这附近没有巡警,不然他俩肯定会被当做可疑分子一顿盘问。

前面有个街头公厕,韩澈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提议道:“咱们把车藏在厕所后面怎么样?”

“哎,机智啊!”郑好眼睛一亮。

说干就干,两人重新扛起车,哼哧哼哧地走到公厕后面,这里和江堤之间隔了道一米宽的间隙,正好能塞进两辆车,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终于把这两个包袱安顿好,郑好掏出手机扫了个码,报了故障报修。

也不知有没有用,总之,她尽力了。

两人牵着小狗,沿着江堤溜达了很久,又走到马路对面,沿着反方向往回走。

小狗仰着脑袋,摇晃着尾巴,很惬意的样子。

“这狗有名字吗?”韩澈忽然开口。

郑好嫌弃地撇撇嘴,“保安大爷叫它狗蛋儿,我嫌难听,想叫它郑小钱,可他不认。”

韩澈笑了笑,“毕竟不是你的狗,其实狗蛋儿也行——”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旁边就是酒吧,不远处停了辆白色小车,车门旁,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撕扯在一起。女人身子不稳,脚步晃荡,像是喝醉了。两个男人你推我搡,似乎想把她塞进车里。

两人一狗都停住了脚步。

郑好身体不自觉往韩澈的肩膀偏了偏,声音压得很低:“你觉得,他们三个认识吗?”

韩澈冷声道:“凭我对男人的了解,应该不认识。”

郑好抚着下巴思索道:“凭我对女人的了解,一个女人应该不会跟两个男人一起去酒吧。”

她转头看向韩澈,挑挑眉,眼神跃跃欲试。

“怎么样?管不管?”

韩澈揉了揉太阳穴,略感头疼。

你这一晚上可真够忙的,蝙蝠侠都没你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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