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就到了该拍毕业照的时候了，学生们三五成群，聚在教学楼前，一些人手中拿着老式相机试图留下最后一些东西。
许眠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碎花连衣裙，目光一直盯着一个角落，宋听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是在看着一个人。
“眠眠，想去合影就去啊，要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她看着许眠露出小女生的娇羞，扭扭捏捏不禁发笑。
少女的心思太过明显，喜欢与爱也都有迹可循。
“听听，你陪我一起吧，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苏西洲肯定能猜到我的想法……”
“好啊，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来到苏西洲面前，苏西洲正摆弄着花坛里的花，见他们走来，便起身微笑地看着他们。
“苏西洲，我们来合张影吧”，许眠目光含笑的问着他，耳朵后面却悄悄泛起了一层红晕。
苏西洲看看许眠又看看宋听，闻言一笑，答应的爽快，“好啊！”
宋听主动提出先给他们两个来一张，然后最后一次来张大合影。
按下快门的一刻，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女孩的头不知觉地自动往男孩的方向倾斜。
阳光下，影子中可以看到许眠的头靠在了苏西洲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影短暂重合交叠。
一张照片，女孩的蓝色裙子与男孩的白色衣衫相配，少年身姿挺拔，女孩笑靥如花。
许眠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
学校留言板上是大段大段的留言，每一届学生毕业都会在这个白板上留下一些话，是纪念匆匆而逝的三年，也是给后来的学弟学妹以希冀和勉励。
宋听提笔时，微微抬头，就看到了互相追逐打闹的他们，阳光斜斜射下来，使得那行字越发金亮：
【愿每个等待都有回应，翻山越岭，无畏山海，人生是狂野，而不是轨道，我们都要活的自在而热烈。】
有人哭，有人疯，有人吵，有人在看着你闹，而他在笑。
有人会刻意绕远，只为见你一面，有人会下课拉着你一起去小卖铺去上厕所，有人一起在看落日，而他却在看落日之下的你。
有人心里偷偷装着你，却没敢让你知晓
有人请你一起看月亮，可惜你不看月亮，自然也不知他在想你。
此去经年，一场兵荒马乱的青春，消失在了最美好的时光里，而我将用毕生时间去回忆，去缅怀。
若以后，你问我最怀念何时，我答，我的十八岁，我的那个有他们的十八岁……
十点钟，毕业合影开拍，宋听视线不断游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当看到徐老师被人群拥簇着，她忽然有些失落，更加确定了他不会来。
摄影师让他们摆出最好看的姿势，宋听不为所动，但还是扯出了一抹笑。
毕竟，这是唯一一张集体的合照，唯一但并不完整，至少对于宋听来说是。
因为那张照片上没有江肆，对她而言，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怎么江老师没来啊？他也是我们的老师啊，为什么只有徐老师啊？”
“你不知道吗，校长其实只给了江老师半年的代课时间，高考之前的三四个月应该是徐老师来带我们的，毕竟江老师能力再好，也不是我们学校正规招聘的老师，只是解燃眉之急而已，换句话说，江老师就是被人当枪使的，用完了，价值也就消失喽。”
“那江老师怎么还是一直把我们带到高考了？”
“我听教导主任跟其他几个老师谈话时，好像是江老师一再坚持，不要薪水，无论我们这个班级到最后考的有多好，升学率有多高，学校的奖励，家长的认可最终都会落在徐老师的头上，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要是我们的本科达标率没有完成学校的指标，那罪名会落在江老师的头上。”
“啊，这样啊，那江老师也太可怜了吧。”
“是啊，早知道上次就应该跟江老师照一张合照，也留作个念想。”
他们的语气有些惋惜。
没人知道，宋听就站在他们后面，默默听完了所有的内容，也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内心感受。
是心疼吗，不是，更多的是不甘。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她没有资格，更没有身份，连学校都不曾承认他的存在，那长达一年的师生关系自然就是可笑的。
这是江肆做出的妥协，代价就是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毕业照上没有他的名字，谢师宴谢的也不是他，或许到最后也不会有人记得他，记得那个对他们说相遇和离别都是有意义的人，记得那个笑着祝他们前程似锦的人。
宋听掏出手机，给江肆发了一则讯息，内容是 ，【谢谢你】
谢什么呢？
谢谢你这一年对我们的支持和照顾，谢谢你因为我们而做出的退让，谢谢你带给我们最难忘的高三生活。
那边很快传来回复，指尖划开解锁，突然，一颗泪猝不及防地掉在了屏幕上，模糊了那行字。
【这是我的荣幸】
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宋听泣不成声。
拍完毕业照之后，宋听被许眠拉着疯狂玩了一个月，一个月内，明明都在一个城市。
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他，唯一证明他们曾相遇过的痕迹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条讯息和那一方黑色手帕。
白天无尽的放纵可以暂时忘记那些不该存在的感情，可一到夜晚，想念和纠结肆无忌惮，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心脏像是被许多蚂蚁狠狠噬咬。
她和许眠躺在床上，各怀心事，都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外月明星稀，微风不燥。
“眠眠，当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你明明知道，你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可又怎么都放不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许眠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两眼冒光，一幅八卦听戏的模样。
“听听，你有喜欢的人了，藏得可够深的啊，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听撑起身子，倚在身后的床背上，或许是多日的隐忍纠结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又或许是面前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许从她的口中能得到对于这份感情的一丝肯定，她决定一口气全部说出来。
“眠眠，我确实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不过不是苏西洲。”
“我认识？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啊”，许眠挠着头，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人名。
等她将最后一个名字说出来时，却还是得到宋听否定的答案，许眠简直都要崩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索性胡乱说了她觉得最不可能的一个。
“难不成是江老师？”
许眠在问出口的时候，心里暗暗希望，拜托，拜托，千万不能是他啊！！！
可这一次连老天也不帮她，她清楚地看到了宋听的点头。
“听听，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你确定你对江老师是那种喜欢，而不是仰慕或者敬佩之情？，或者你真的能分清你对江老师的感情吗？我知道江老师，他是有很多优点，可是，可是他，你们……”
这个信息让许眠一时难以消化，有些语无伦次。
宋听抬头，望着许眠的眼神有些哀伤，吐出来三个字，“我确定。”
正因为十分确定，所以才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她试过放弃，有过躲闪，甚至狠下心去压抑，可发现他早就在她心里落地成根，最后发芽长出枝叶，然后越来越枝繁叶茂。
许眠与她面对面，语气严肃而认真，“听听，这段感情是不被容许的，哪怕你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师生甚至现在已经没有了师生关系，可他比你大了将近十岁，这十年，你要拿什么去追回，我知道你要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可以有选择在一起的权利，可是你要怎么过你父母这一关，你要怎么和你身边的人说你爱上了你的老师，听听，流言会喷死你的，你听我的，放弃他好不好？”
“眠眠，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忘不掉他，这种很喜欢但是明知道没有任何机会的感觉你能懂吗？”
宋听双手掩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流不尽，到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眠抱着她，轻声诱哄，“听听，忘了他吧，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的，我不能看着你受到伤害。”
宋听在许眠的怀里哭了很久，一直哭到疲累，眼皮红肿，脸上一道道泪痕。
她看着许眠，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依旧的执拗，“眠眠，可谁都不是他。”
是啊，我还是会遇到很多人，可是谁都不是你，自然谁都不能取代你。
她们做了将近十五年的朋友，许眠最是了解她，在她看来，宋听很少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有很深的执念，但是，这次，她是真真切切的栽进去了。
她也知道她的倔强，再多劝说都是苍白无力，入了心的人怎能说忘就忘？
良久，两人相对无言。
宋听打开卧室的窗户，她看着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手中的那封信攥出了褶皱。
这个夜晚，终归是不寻常的，在第二天早上，许眠临走前，对她说了一句话，“听听，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是一条道走到黑选择扑蛾飞火，还是原路返回及时止损，你一定要想清楚，当然，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谢谢你，眠眠”
“傻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