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1 / 1)

婚宴这日,之露白姗姗来迟。

时近黄昏,顾家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一个半大婢子从偏门探身出来左右张望,一看到之露白,立马双眼放光地迎了出来:“之道长。”

之露白有些迟疑地抬起下巴。

“奴婢银兰,灯会上见过的。”婢子解释道:“是小娘子让奴婢来等道长的,道长随我这边走。”

院外已是热闹非凡,进到院内更是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银兰领着之露白避开重重险阻,一路畅行到后院。

“小之道长,你可算来了!”

澹台瑛急忙忙地扑过来,她盛装打扮,险些被裙摆绊着。

之露白见她一张脸仿佛是面粉团子搓揉而成的,再配上两道短粗的眉毛,属实怪异,忍不住要笑。

澹台瑛被之露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以为小之道长还在生我的气,不肯来了呢。”

之露白奇道:“生你什么气?”

“那日灯会,我只顾着和表哥说话了……”见之露白脸色有异,澹台瑛忙又解释:“我一直想去小眠馆找你来着,可姨母这两日都不让我出门,所以才……小之道长,你迟迟未来,我都怕你已经离开长安了。”

“不都答应你了吗。”之露白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给到澹台瑛手中,由衷道:“愿你往后一切顺遂。”

锦盒里是之露白给澹台瑛准备的新婚贺礼,一对沉甸甸的银镯子。

打镯子的铺子是小鱼推荐的,那银匠老眼昏花,认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是小鱼而不是什么小花小鸟小虫的,眼力着实令人堪忧,但小鱼却打包票说他的手艺绝对是长安城里顶好的,镯子拿到手后,果如其言。

澹台瑛收下锦盒,眼圈红红道:“小之道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正说着话,一嬷嬷带着几个陪侍女宾进到房中,众人手忙脚乱地又将澹台瑛整顿了一番。待一切妥当,嬷嬷一声令下,澹台瑛便由那几个女宾搀出去了。

之露白也跟着出去,这时院内宾客差不多都已落座,澹台瑛在众人注视之下去到了提前设好的锦帐之内,顾惟也早已等在其中。

他本与二三好友说着笑,忽听四周安静下来,便转身朝这边看过来。他今日一身红袍,衬得面若桃李,一扫前些时日的病倦感。尤其是在他看见澹台瑛的那个瞬间,眼底泛起的柔情,几乎都要让之露白相信了他的赤诚。

男女老少都在打量帐中这一对新人,顾惟有了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的磨砺倒是落落大方,可澹台瑛却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执扇的手哆嗦个不停。

之露白是很能体会她这种痛苦的,这无异于在天阙时她被师父那老儿当着众弟子的面开□□大会。

澹台瑛眼神飘忽,不时朝她这边看来,她笑笑以示宽慰,澹台瑛也挤出笑脸回应。

之露白想起天阙诸事,不禁神游天外,四下里沸腾人声却恍若隔世外。待她回过神,再看那边已经行完拜礼,新人在道喜声中被簇拥着去到青庐饮合卺酒。

便是在这样欢好的氛围当中,之露白仍是无法感到开心。

若是一般的不开心,倒也不会影响之露白对于肉食的渴望,可眼面前的这碟子炙肉都凉透了,她仍是不想动一筷子,酒倒是不错。

不远处的宋小桢满面春风,将帐内宾客一一招呼过,又来到一众女宾跟前寒暄,奚月容也在其中。

之露白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可奚月容的大嗓门如同雷音贯耳。

“宋大忙人可好些日子没来同咱们打牌了,眼下这喜事也忙完了,可别再说抽不开身了啊。”

“奚娘子说笑了,我哪算得上什么忙人呢,要说忙,少卿才是真的忙人。”

跟着便又有一妇人道:“听说之少卿如今和府上新人打得火热,可不是忙得很么?”

奚月容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一众妇人非富即贵,自是不好与她们撕破脸的,也只能由她们戏谑玩笑去了。

见奚月容脸色难看,宋小桢也自觉说错话,忙又道:“说着少卿呢,怎不见他人?”

先前说话的那妇人回道:“咱们这一众半老徐娘哪入得了人之少卿的眼呢,估计啊是看着都烦,也只能尿遁了呗。”

众人哄笑,这下宋小桢更不好意思了,只能看向奚月容。

奚月容强忍着怒气,想挤出笑脸来,却是比哭还难看,只道:“可别听她们胡说。”

宋小桢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只能陪着众人又说了一气,直到话题不再围绕着那位尿遁之人,她才觉松了口气。

之露白见宋小桢往这边来了,便装作俯身捡东西。

宋小桢见这一片都是些年轻女宾,没什么可交际的,只随意敷衍两句就转战别处了。

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腌臜气味,之露白觉得有些胸闷,便起身离席,想透一透气。

离开席面,才发觉夜色已浓,凉风拂在面上,胸腔中的憋闷当下便散了些许,她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僻静处晃了过去。

后院的大红灯笼轻晃着,在夜色中有种不真实感。

一阵风起,之露白被迷得睁不开眼睛,隐约见得一抹暗红色身影从院里出来,她揉了揉揉眼睛,再去看,只见得翻飞的衣袖。

正奇怪,又见一人急匆匆地从跑出来,是银兰。

之露白抬手指向先前那抹身影离开的方向,哪知银兰却径直朝她这小跑过来,低声道:“之道长,请快随我来。”

之露白愣了愣,不解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银兰四下看了看,凑在之露白耳边道:“方才小娘子同郎君饮了合卺酒后,不知怎的就呕吐不止。”

“呕吐不止?”之露白心下一沉,又道:“顾惟呢?”

“郎君去请周嬷嬷过来看了,她阅事多。”

之露白由银兰领着往后院里去,远远就听到摔盏之声,跟着便是一声“贱妇”,银兰被惊得一跳,结巴道:“是、是阿郎的声音……”

之露白见那院里房门敞着,隐约见得一绿色身影瘫坐在地,不用想也知道是澹台瑛,待走近一些,看清了一旁的顾文庸和宋小桢。

“你别哭了,听得我心烦!”宋小桢斥责了一句,澹台瑛哭得更厉害了。

之露白大步进到房中,看也不看顾家二老,只问地上的澹台瑛道:“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等澹台瑛回话,宋小桢就抢先道:“之道长,我们顾家待你不薄吧,我倒要问问你,你都带着阿瑛做了些什么龌龊事?”

澹台瑛垂着头抽噎:“这不关小之道长的——”

“你先等等。”之露白打断澹台瑛,看向宋小桢道:“劳烦把刚刚的话讲清楚,什么叫龌龊事?”

宋小桢冷笑一声道:“之道长,我称你一声道长是给你面子,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这些女道背地里都是做什么下作勾……”

“小桢,”顾文庸不耐道:“说这些做什么?眼下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宋小桢被这么一斥,似有不满,可此时顾惟领着一位人高马大的老嬷嬷过来了,她只能暂时把火气给压了回去。

老嬷嬷示意旁人回避,却也只有之露白退到院子里。

银兰见之露白出来,忙上前问道:“之道长,娘子这是生的什么病?要不要紧?”

之露白心里隐约猜着几分,却又不敢往深了想,只是摇头。

银兰嘴里小声嘟囔道:“阿郎平日里总是笑脸待人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呢,也不知这——”

话音还未落,就听房里传来澹台瑛的一声哭喊,紧接着,顾惟冷着脸出来了,他仿佛没看见之露白似的拂袖而去。

房中宋小桢叫骂起来,不堪入耳的言语中夹杂着澹台瑛的哭泣。

银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擅自进去,只能在外面焦急如焚,哀求道:“之道长,要不你再进去看看小娘子?”

之露白本来还有几分犹豫,可听着宋小桢的措辞愈发地不堪入耳,终是没忍住,再次踏入那间红色地狱。

宋小桢看向来人,面色不善,正要发难,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文庸先发了话:“之道长,有何指教?”

还不等之露白开口,她又继续道:“难不成我管教自家人,之道长也要插手吗?我看在阿惟的面子上,不想与道长交恶,可道长若执意要多管闲事,就别怪我连这几分薄面也不给了。”

“姨母,小之道长她不……。”

“贱妇,这有你说话的分吗?”宋小桢啐了澹台瑛一口,又不屑道:“我还当是什么正经观里的姑子,原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娼,净带着你在外头鬼混了。”

之露白皱眉:“此话可言之有据?”

“还有据?你想要什么据?”宋小桢好笑道:“她肚子里的那个就是据!”

之露白不解地看向澹台瑛,可她却慌忙低下头去。

这时,那老嬷嬷开口道:“老奴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去给小娘子归整东西的时候,就撞见她背着下面的人在干呕,当时还问过她是不是病了,她只说是吃了寒凉之物,肠胃不适。”

“肠胃不适?”宋小桢冷笑道:“看不出来啊阿瑛啊,你倒是挺会骗人的,把我们和阿惟都骗得团团转。”

澹台瑛一听到顾惟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来道:“我没有,我没有骗表哥!”

宋小桢吼道:“死丫头,你还装!得亏发现得早,若是叫你蒙骗过去,我们顾家岂不是要养出一个野种?”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澹台瑛抽得厉害,好像随时都能厥过去。

宋小桢转向之露白:“我们顾家可是清白人家,阿惟更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孩子。自打阿瑛进府,我就一直留心盯着,生怕他们做了什么逾规越矩之事传出去辱了家风……”说到这里,她又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况且方才周嬷嬷说了,她身孕已有月余,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我们顾家的种。”

不是顾惟,那就只能是王仲难了,之露白看着澹台瑛,心中百感交集。

澹台瑛脸上的妆早已被泪水搅浑,像是一张斑驳的面具,头饰上的珠帘也与头发交缠在一起,她爬向宋小桢,嘴里不停道:“姨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宋小桢一脸嫌恶地将澹台瑛一脚踢开,那一脚正中澹台瑛的额角,珠帘也被踢断了数根,碎珠落了满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想我们宋家也是个好人家,竟养出你这么个娼妇来!”

澹台瑛像是不知道痛似的,重又爬至宋小桢脚边,嗫嚅道:“姨母,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求我什么?”宋小桢眼角有些抽搐。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澹台瑛不断哀求,她一下又一下地给宋小桢磕头,磕到鲜血直流也不停下。

银兰毕竟也跟了澹台瑛一段时间,实在不忍见她这般,便壮着胆子进到里面来,试图把澹台瑛拉起来,可终究是白费力气。

之露白一番思忖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一人声道:“月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是谁在外面?”顾文庸警惕道。

周嬷嬷见状,连忙出去查看,宋小桢不放心,也跟了出去,只听她惊道:“之少卿?你怎么在这?”再一看,那边还有个试图逃离现场的背影,正是之庐生的夫人奚月容,“奚娘子?”

顾文庸一听,不由得跌坐下来,长叹道:“我的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此时此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人除了顾文庸,还有之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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