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金莲又诊过一位病人,便走到徐子成身旁,低声道:“徐大夫,我身上不大好,先回家一趟,你先照看一会儿。”

徐子成以为金莲月事来了,因为家离得近,所以觉得回家方便,便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殷切道:“既然身上不好,便好好歇一天,多喝些红糖水,这里有我,你尽管放心。”

金莲嗯了一声,便不多言,转身出了回春堂的门。

不过片刻工夫,金莲便到了桐花巷口,见到坐在道旁石墩上的小姑娘,便笑道:“跟我来吧。”

小姑娘便跟着金莲进了巷,走过两户人家,便是金莲的住所。

金莲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然后和小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又关上门,及至屋中,金莲洗过手,又给小姑娘倒了杯茶,这才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答道:“我叫杨兰。”

金莲看着杨兰清澈如水的双眸,透着一丝焦虑,便温声问道:“你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兰听了这话,面上染了一抹愁容,轻声道:“我娘,是老毛病了。这一年来,总是隔一段时间,便肚子痛一次,喝了多少红糖水,也不见效。金大夫,你是个好心人,一定能把我娘的病看好的,是不是?”

金莲思忖着,杨兰的娘,可能月事不调,气血亏虚,以致疼痛,只是没有见到病人,她也不能对症下药,微微皱眉,又问道:“你可有法子,让我和你娘见上一面?”

杨兰听了这话,眼里都有了光亮,只是随即又暗淡下来,吞吞吐吐地说:“办法是,是有的,只是,只是,金大夫,可能,你不愿意。”

金莲疑问道:“你且说来,不过是见一面,我怎么不愿意?”

杨兰声音更低了些:“母亲不让我娘出门,也不让大夫进府。唯一的法子,只能是钻狗洞。我娘住所偏僻,入了夜,四下无人,只要打发开伺候的小丫头,便不会有人察觉。”

金莲有些犹豫,她一直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为了看病,钻狗洞也无妨,只是夜间偷偷摸摸的进府,一旦被人察觉了,误认是贼,或者疑她与府里人勾结通奸,杨兰和她娘万一为了自保,不肯帮她说话,那她可真就有理说不清了。

杨兰也看出了金莲的为难,又想到她娘那痛苦的神色,想了想,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带着几分恳求:“金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娘真的好难受,你若有不放心的,只管告诉我,我,我签字画押也可以的。”

金莲看杨兰为了她娘的病,不惜下跪,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她连忙俯身把杨兰搀扶起来,温声道:“你是个孝顺的姑娘,只是我夜间入府,确实多有不便,少不得让你写一封陈情状,你签了字,摁了手印,这样一来,我若是不慎被发现了,也好自证清白。”

杨兰年纪虽小,到底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知晓一些阴私争斗,也知道金莲并不全然信任她,倒也不恼,只是平静道:“金大夫,你放心,我会将来龙去脉一一写明,就算出了事,也绝不会牵连你。”

很快,杨兰便写好了陈情状,并签字画押,金莲看后,心下安定,将那张纸仔细的叠好,又恐损坏,装进一个信封,密封严实,放在了自己怀中。

事不宜迟,金莲和杨兰商量着今夜便行动,杨兰回了家,去做安排。

眼看天色尚早,金莲在家也是无事,又返回了回春堂。

徐子成见金莲回来,连忙过来,语气更加殷切:“不是说了,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你怎么回来了,快回去歇着吧。表哥若是来了,我跟他说,你不用有顾虑。”

金莲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歇了一会,觉得无碍,便来了。”

徐子成忙道:“就算是无碍,这两日也要补补气血,方才我已经让一个伙计出去,买了些红枣蜜饯,本打算晚些关了门,给你送家去,你既然来了,等回家时,便带走吧。”

金莲看到徐子成这般殷勤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当时她在西门庆药铺的时候,徐子成得知她的遭遇,便不愿和她有牵扯,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莫不是,他和陆达是一个念头,想着讨好她,然后和她有一段露水情缘?

一念至此,金莲的神色也肃然许多,正在这时,伙计拿着一袋红枣蜜饯回来,金莲便问:“多少钱?”

伙计看了看徐子成,见徐子成轻微摇头,便促狭地笑道:“不要钱。”

徐子成在旁笑道:“金莲,你莫要跟我生疏了,本是在一处当大夫,我送你些红枣蜜饯,你若是给钱,岂不见外?”

金莲忖度着斤两,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铜钱,正色道:“徐大夫,虽说我们一处做工,到底非亲非友,实在不好承你的情。你既不肯说,那我只好看着给了,这是三十文钱,想来应该是够了。”

徐子成面色有些晦暗,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当着几个伙计的面,他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得接过了那串铜钱。

如此一日过去,金莲回家吃过晚饭,便趁着月色去了县丞府上。

杨兰早就在狗洞处等着了,金莲敲了三下墙壁,里头杨兰便低声道:“金大夫,一切妥当了,进来吧。”

金莲只好弯身从狗洞爬进去,杨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引着她走过一段小路,来到了东南角一座小小的院落。

等金莲进了门,杨兰便把门栓插上,两人进了内室,金莲看向床上,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正侧躺着,用手捂着肚子,因为疼痛,嘴里还不断哼叫着。

金莲连忙快行两步,走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姨娘,可有哪里不适,多久了?”

周姨娘勉强扶着靠枕坐起来,叹了口气,方道:“我这病只怕是顽疾,每逢月事,便腹痛不止,又有下红不尽之症,绵延数日,略好一些,不过十天半月,再来月事,又要遭罪。”

金莲伸手诊脉,仔细研判片刻,又看了看周姨娘的舌苔,心里有了底,便道:“姨娘请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气虚血瘀罢了。”

“姨娘月事延绵,只因淤血阻于冲任,淤血不消,心血不安,故而下红不尽。淤血阻滞,气血不畅,以致每逢月事,便疼痛难耐。”

“我开个方子,只要姨娘按方服用,便可见效。平日里,也要多多走动,可使气血通畅。若是方便,多吃一些活血行气的食物,也对身体大有好处,比如生姜、桑葚、红糖、红枣之类的,如此调养着,想来两三个月便可无碍。”

“只是,我看姨娘面色沉郁,只怕并非全然是病的缘故,姨娘若是精神不好,压着心事,是会导致血淤加重的,还是要开怀为好。”

周姨娘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如何开怀?在府里,点灯熬油似的日子,没有尽头,身边只有兰姐儿,原先老爷还常来,日子勉强过得去,如今老爷又纳了两房妾室,年轻美貌,已经许久不曾来了,老爷不来,太太自然也不看顾,那些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这日子便难了起来。”

金莲闻言,也是心有戚戚,若她现在是周姨娘这种境地,只怕也无计可施。

许是周姨娘一腔的话无人可诉,见了金莲,既然开了口,索性说了下去:“金大夫,我真是羡慕你,一个女子,虽说抛头露面,在外行医,但是日子不受人辖制,便能过的舒心。”

“我以前何尝不是这样,也是有一份营生的,只是老爷他那时对我百般好,他说,虽然进府做姨娘,也绝不会委屈了我,他和太太相敬如宾,没什么感情,最爱的人,便是我。”

“我虽不愿为人妾室,奈何他情真意切,我一时脑热,竟答应了。谁知好光景不过一二年,我怀兰姐儿的时候,老爷又纳了一房妾室,竟是与那妾室打的火热,等到生下兰姐儿,老爷嫌弃是个女娃,便对我不大喜爱了,先时一月还能来一两次,如今竟是几个月不见一次。”

周姨娘说着说着,便滚下泪来,金莲连忙拿出手帕,替周姨娘擦了擦泪,也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若她现在还在将军府,做武松的妾室,等正妻进了门,再过几年,便和如今的周姨娘一样了。

她很庆幸,她能逃出来,没有一辈子困于深宅大院,做个行尸走肉的奴隶。

金莲想劝几句,却也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女人生活十分艰难,周姨娘没有外力支持,是很难离开的,况且,就算是带着兰姐儿出来了,也会被人指指点点,生活依旧艰难。

最终,金莲也只能温和劝道:“凡事想开些,总还有兰姐儿陪着你,哪怕是为了兰姐儿,也得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周姨娘点了点头,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串钱,递给金莲当诊金,金莲只觉得周姨娘也算是个可怜人,况且她这属于私下接诊,不入药铺公中的帐,便只收了二十文,剩下的便退了回去,周姨娘又是一番感激,连连道谢。

金莲依旧从狗洞爬出,到了大街上,心里才彻底安定。

她抬头看向天上,半弯的月亮不甚明亮,有云彩飘过,遮住月亮,地面便暗了下来。

金莲轻微的叹息一声,似乎是有些伤感,缓缓踱步回到家中,又是一夜难眠,她仍旧做了那个梦,梦中的父母和蔼可亲,做好汤面等她回家,梦中的同事欢声笑语,和她说着医院的八卦趣事。

这个吃人的世道,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午夜梦回,想到父母亲友,她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想回家,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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