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茶香袅袅,混合着房内还未消散的药香,肖君如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招在祖父看来似乎不算高明?”

“我可没说这话。”

对面肖恒远扬眉反驳,接着又响起落子声。

“这招虽震慑了那王氏,可听阿勇说起……似乎这人是个只会胡言乱语的泼妇,若到时妨碍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好?”

“祖父只担心这个?”

肖君如从棋局中收回视线,看着他轻笑了声:“我还以为祖父吞吞吐吐要说些什么呢,竟只是这个?”

“我还能说些什么,我就你这么个孙儿,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

对上肖恒远眼中的关切,肖君如垂下眼。

“是,女子名声终究是紧要的,不过祖父真要我一辈子窝在这山寨管这些人一辈子不成?”

若不记得上辈子,她或许还能违心对自己说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可她记得一切,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宫内那十几年时光就如弹指一挥间,现在的她竟记不起那里头任一张面孔。

“如儿,其实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怎么过不都是过,像你祖父我,先前浑浑噩噩,等想起的时候,有些事想做也做不了,不过如今我既有了你这孙儿,唯一挂念的也只有你了,祖父只希望你平安。”

肖恒远盯着肖君如,等她终于点了头,这才松开口气。

炭火盆中爆了火星子。

屋内余热使茶香久经不散。

落子声如玉珠击盘,越发急促。

等到肖恒远开始精力不济,房外传来人声。

“娘子,那王家的来了,现下就在正堂等着呢。”

肖君如纤指微顿,两指间的黑子一松,紧跟着那棋子便落回了棋奁中。

“看来这棋今日是下不完了,时辰也不早了,祖父不如先小憩会儿,等事儿完了后我再回来陪你用饭。”

年关将至,无论是山寨里头还是外头,家家户户都只顾得上自家的事儿。

赴完吉祥楼的约,肖君如原本还想着从今日起总算能多得些空来陪陪祖父,哪知这王氏竟然比她想的还要心急。

怕是才打听到她回寨子便火急火燎上山了。

可但凡是在这大院里做事的,都不是多嘴多事的……那王家的大概是费了不少力气才逮着那些爱在山道上玩耍的孩子吧。

守在门外的晓月只需想到这点,扬起的嘴角差点儿没压住。

天知道那些个皮猴子有多难说话,平日他们可是连三寨主都不带怕的,单用话哄可哄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正当她猜想着那王家忍着痛舍了些什么时,身边那门在这时开了。

侧过身,晓月看到来人忍不住眨了下眼,而后她快步走到肖君如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娘子,大寨主也去?”

“看个热闹罢了。”

肖恒远失了武力又不是聋了瞎了,这两人说的什么他是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那月姐儿看他的眼神实在怪异。

不过人喜欢瞧点儿热闹又不是什么毛病,肖恒远又自觉活不了多久了,那自然想将最后的日子过得更为舒心些。

例如瞧瞧乐子,再亲眼看看自家孙儿会使些什么手段折腾那什么王氏。

晓月说的正堂内此时挤满了人。

其实不光里头,就连外头院子里院墙上以及院子外的山道上,全部都是人。

老的少的、男子妇孺,一个个此时都伸着脖子使劲往里瞅,生怕错过点什么好戏。

肖君如才扶着肖恒远坐下,刚抬眼便见着了最前头被那王氏扯着衣袖的周大娘。

其中那王氏格外敏锐,即使正指着周大娘一家子骂骂咧咧却在肖君如才看向她时便将视线转了过来。

不过刹那间,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咚的一声,王氏那双膝竟□□在了地上。

堂内院内,骤然一静。

熟知王氏平素做派的立即恍然大悟,接着便趁众人不备使劲挤开身边的人往最前头去。

人差不多齐了,看戏的也都选好了位子。

肖君如刚理完衣袖上的褶皱,底下那王氏便开演了。

“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大寨主啊!苍天有眼啊!终于让我见着能主持公道的人了!大寨主你说说既然寨子说选人去县里怎么我们这些个人都不知道上头是咋选的?怎么话都没问过便定了人呢!这……这还有没有理可说啊!为何定的还小寨主身边做事的周氏!难不成好事都得被小寨主的人占尽了?大寨主你还在就能做出这…”

王氏说到这儿似乎是忘了词一般,面上露出些慌张。不过没等其他人开口,她身边有位颇具姿色的妇人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肖君如注意力随之移开,上下打量了这妇人几眼。

“娘子,这是王氏的儿媳。”

晓月说完退回到原位,而底下那王氏此时也将方才的话接上了。

“大寨主你还在呢这小寨主便能做出这等中饱私囊之事!难不成寨子现在是小寨主一人说了算吗!她将你和其他几个寨主放在哪儿了!”

说完,王氏又往地面铺着的青石上一扑,衣袖一下下在眼下抹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上吊呢。”

听着晓月在后头的嘀咕声,肖君如双眉轻挑。

别说,若按照流程的话,若她或祖父还不开口,那这人说不准真能使梁上挂下条麻绳。

眼前一切虽在意料之中,不过这王氏此时估摸着不想她来开这个口吧。

“祖父,热闹也瞧够了,这事儿你可得给个准话。”

肖恒远本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看戏看得正起兴致,谁知肖君如突然来了这一句,可把他所有兴致给说没了。

下边儿,王氏时不时地悄咪咪抬眼看他,似乎真觉着大寨主是特地来给她主持公道的。

眼见自家祖父貌似没开口的打算,肖君如微叹道:“也是我不好,该早些开口将祖父你撇出去才是,不过现在这人也跪了,话也都说了,我若这时开口,难免又要被人提中饱私囊,可能还有个不敬尊长的罪名等着我。”

听了这话,肖恒远立即吞回刚要出口的话,跟着又朝她摆手道:“哪能呢,平日就你最孝顺,谁敢说你不敬尊长?这王氏……那便照你说的,我说上两句吧。”

底下、外头的人还都伸着脖子呢,他们见肖恒远一动,心里也都一动。

其中那王氏更是憋着口气,只想着等大寨主开口后她定要扬眉吐气一番!顺便搓搓这小寨主的锐气!

然而肖恒远只想看戏不想理事,没帮着自家亲孙处置这嘴碎的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做出不帮亲又不帮理的糊涂事。

于是,等众人终于见他开口时,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近日身子不适,四弟嘱咐我切勿劳心费神,若有事便说与如儿吧,她一向明理,做事也一向稳妥。”

“可大寨主……”

“王氏!”

这一声厉和生生截断王氏刚出口的话,也将众人目光引向正堂侧门。

也不知何时萧义竟站在了那儿,此刻正冷着一张脸扫过在场所有人。

其中,肖君如被他狠狠刮了一眼,一旁肖恒远见此情形立即偏过脸只当没看见自家四弟正朝他走来。

“既然大寨主让小寨主料理,那此时便该小寨主处理此事。”

听着这话,再看四寨主此刻气势如虹的模样,晓月连忙搬了张椅子放在大寨主身边。

萧义一撩衣袍,径直坐下。

他那眼神死盯底下那王氏,只怕她再攀扯肖恒远,他便能叫人拉她下去了。

都说医者仁心,可有时候萧义在他人眼里更像个活阎王。虽然这阎王说话挺管用,让你好便好,但该畏惧的人还是畏惧他。

王氏显然清楚这四寨主是个什么人,当下便不敢造次,只敢反复说着主持公道。至于让谁主持?反正她就是不正眼看肖君如。

对此,肖君如并不在意,只朝身后晓月嘱咐道:“既然四叔公来了,便将两张告示递与四叔公吧,我若直接开口解释,只怕有些人是不服的。”

萧义听了皱眉道:“有什么人不服,还让我看什么告示。”

“只是让四叔公帮大伙儿看看告示上说了些什么,若四叔公不嫌烦,最好再替所有人念上一念。”

“麻烦!”

嘴里嫌弃着,可当晓月将告示拿过来时,萧义还是将其展开看了起来。

“这则是招工的?还要会制酥油的点心师傅?”

第一张告示不过两句话:

‘吉祥街如月铺子招点心师傅一名。’

‘若会制酥油者优先录用。’

萧义看完,也懒得照念,直接取过第二张。

“寨子里找着些门路,打算迁一户去县里做良民,有意者跟小五说清会些什么手艺,出寨子打算做些什么活计,小五负责记下后统一呈报,能自立门户为优。时限一月,逾期不候。良月初一布告。”

念完第二则,萧义神色变得怪异。

“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从未听说。”

一旁肖恒远见怪不怪地说道:“你别整天花功夫看着我便什么都知道了。”

“若大哥安分些,我又何须如此。”

肖君如不理会这哥俩的斗嘴,此时最为紧要的便是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好叫祖父赶得及用饭,不然等会儿还有四叔公的麻烦要找上门来。

先前王氏说的话着实没理,这两则告示便是证物之一。

至于其他的物证,便由方才赶回来的小五呈上。

“小寨主,这里便是之前所有人口述的内容了,这两张则分别是王家和谢家的。”

谢家,便是周大娘家。

“这上头记得可都属实,一句不落?”肖君如扫过谢家和王家记得两页后忽地用指尖挑开其后一页。

上头记着另一户人家情况。

‘肖晓五、肖晓月,父母双亡,现有存银五十两,足以开间小铺子维持生计。’

没成想这王家后头便是晓月家,更没成想晓五竟有出寨子自立门户的念头。

肖君如淡淡扫过守在王氏身边的晓五,心里颇觉好笑。

五十两?竟觉得自己可以自立门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生怕晓月过上好日子呢。

回头她定要将这事说与晓月听听,让她知晓知晓她家阿兄为她做出的好打算。

不过现下嘛,还是先念念这王氏曾出口而被这张纸记下的狂言。

肖君如没少见人面鬼心的,可这贪心蛇她倒是第一回在自家门内逮着。

叹息一声后,她撕下那页轻吹了口气,而后两只一捏,接着便照着面前的字轻启朱唇。

无论堂内外院内外,所有人只听他们家小寨主好似在他们面前似的,那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王家,有王氏、其子王大、儿媳李氏。现有存银不到一两,田产房屋可抵给寨子换五十两,出寨子后需一处二进宅院,一临街铺子。”

“王大娘,你这需一处二进宅院,一临街铺子究竟何意,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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