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会议室，秀邑、赖晓生合作。接下来要谈判的人是李荣源，难度应该会很大，是所有被裁管理人员中资历最老的人，跟秦千岩一直在忙活的“people map”有关。秀邑感受到秦千岩最近的变化，变得像人，食人间烟火，积极主动，行为举止也正常了很多，秦千岩想要呆在现场，他跟秀邑说想学习，想着董事长嘱咐的话，她同意了。
李荣源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悠闲地伸展着四肢，一副清高、自傲、派头十足的高管样子，这让秦千岩很是不爽，秀邑和赖晓生也很不爽。
“李总，早上跟您沟通的时候，您没让我们说完话就离开了公司，现在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们好好沟通一下。”秀邑从容地说道。
“我说了，我要董事长亲口告诉我，我要董事长给我个交代。我在GVG干了20多年，GVG从创立开始，我就在了，我是功臣，公司怎么能这样对待功臣！”
“李总，这样，本来是我们内部的工作流程，不对外说，想来想去，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您也好有个判断，好吗？”
“说吧！”
“GVG的运作和管理，您作为元老应该很清楚目前管理中存在的问题，我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您指出人浮于事。董事长要求倪总做内部变革，基于这个背景才会有这次组织精简工作。关于对象是怎么选择这个问题，普通员工根据工作量、工作业绩、工作行为和对组织的贡献度进行评估；管理人员是通过管理能力、管理业绩或者成果、诚信廉洁度、对组织未来发展的匹配度和个人的管理特点等来确定。管理业绩或成果比较好衡量，就看各位管理者管理范围来的工作有没有做好，是GVG高管团队和董事长共同来评价得出的结果；诚信廉洁是公司管理的红线，这个部分由审计部来提供数据；评估管理者是否适合公司未来的发展是看个人目前的管理能力和可塑性……这些评估数据由人力资源部协同相关部门准备，提报决策层开会决定的。也就是说，对于此次工作和对您本人的决定，董事长是知道的……”
“瞎扯，请问这里面的几个维度，我哪个不适合了。”
“李总，您看看这个资料。”秀邑递给他一沓资料。
“这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做出的东西，简直丢人现眼。”李荣源情绪激动，躁动不堪，声音很大，他的脸涨得通红。
秦千岩和赖晓生都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变得如此暴躁，尽管心里有些害怕，秀邑必须要控制自己。看着秀邑的侧脸，秦千岩内心多了几分佩服和崇拜。
“李总，如果这些数据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敢给您看，这毕竟是公司行为。对于您的事情，跟董事长汇报后，他已经充分考虑您是公司的老员工，也感谢您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董事长希望您自己选择……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您是职场老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您最有利。”
慢慢地，李荣源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和暴躁，眼神变得闪烁，秀邑继续说道。
“还有另一件事情，集团党支部收到一封关于您与公司某员工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实名举报信，这个事情董事长也压下来，暂时没有启动调查程序。您应该清楚党办一旦启动调查程序，势必全公司都会知道此事，董事长也是考虑您老员工的身份。”
沉默，办公室里安静了，有些尴尬，有些不自然。李荣源再次抬头时，眼神在躲闪，嚣张跋扈的气势已经完全没有。
“好，我走。但是，我有个要求？”
“您，请讲。”
“我现在离退休还有5年多，我为公司无私奉献了二十多年的青春，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公司，我希望在公司挂一个顾问的闲职，不发我工资，但是公司要帮我交社保和公积金直到退休。”
“你自己出钱，公司帮您代缴？”
“我说了，公司给我买！”
“为什么呢？”
“我为公司付出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只要有困难就让我上，我帮GVG处理多少烂事儿和大事儿，论贡献，我是最大的，怎么了，我要求公司帮我交几年的社保和公积金，这要求很过分吗？”
“李总，您别着急。社保和公积金是企业为在职员工，也就是说有实际用工关系的员工提供的保障，如果您离开公司就没有办法给您购买，这首先跟钱和情感没关系，这种行为是在挑战国家法律，如果公司同意了，是伙同员工一起骗保，这后果很严重，您知道后果吗？”
“我问你，人力资源管理中什么最核心？”
“李总，作为前辈，还希望您不吝赐教。”
“哎，那么年轻还做什么人力资源管理负责人。我告诉你，我之前也管过人力资源，企业人力资源管理最核心的是温度，你们这样做会寒了员工的心，知道吗？”
秀邑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痘印、尖酸略显刻薄、头发稀疏的男人，心中一股鄙视，秀邑有些不明白，你对公司有功劳就可以肆意行贿受贿？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无视公司管理规条做违法乱纪、贪污腐败的事情？你是公司元老就可以在公司乱搞男女关系、败坏伦理？你在公司做了二十多年，有功劳有苦劳，然后公司就要对你的人生包干负责到底？秀邑真想站起来给他一巴掌，吐一口口水，大声骂他不要脸！
“李总，感谢您陪公司走过的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我坚信，公司是支付了您满意的薪酬福利，您才会选择跟公司共同成长。在这段时间里，您结婚生子，您买房买车，您做投资等等，您提供劳动公司支付报酬，这是一个雇佣与被雇佣的契约关系，您从年轻人到积累丰富实操经验和资产的副总裁，您付出的同时，公司也成就了你，您同意吗？”
李荣源依旧坚持着他想要的东西，不达目的便不休，这让秦千岩恨得牙痒痒，按照他三个月前的脾气，估计要吐他一脸口水，他是一秒钟也不愿意跟这种垃圾人共处一室，但是看看秀邑，他不敢，怕给秀邑添乱。
“所以，是不可以？”
“如您所说，是的呢！这是原则。”
“那我去找老板特批，老板同意呢？”
“如果老板同意，我们就执行。”
“哼，刚才不是说原则吗？这下又没有原则了？”
“尊敬的李总，作为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我需要站在公司和岗位的立场给出这件事情的专业处理意见。作为员工，您有权利去找老板和表达您的意见，当然，如果老板愿意见你的话。对我而言，我是一个员工，老板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如果他听了我们部门的意见后依旧没有采纳，那我就按照老板的工作指示去执行，这是作为员工的我应该做的。”
还要不要脸了！
会议室里的平衡被这句话打破，秀邑眉头紧皱转头看向秦千岩，她的眼神冷若冰霜、寒气逼人。
自知之明出自于《老子》，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现代人总觉得他是贬义词，一开始，是褒义词。
“秦千岩，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老板是你爹啊，那么紧张的气愤，你一句话就可能把所有辛苦谈判的结果给毁了，什么智商，你是猪吗？”赖晓声在李荣源愤然离开会议室后对着秦千岩大发雷霆，大爆粗口，恨不得上去给两耳光。
“你侮辱我！我说错了吗？”秦千岩也毫不示弱。
“我侮辱你，你还需要我侮辱，你看你一天都做些啥，能做啥？如果你不是关系户，不是董事长要护住你，你们部门最应该被炒掉的就是你！”赖晓声扯着嗓子吼道。
“赖总，您太激动了，先休息半小时，免得影响后面的沟通。”秀邑劝说道。
“马上谈你们部门，你要怎么跟别人解释，该滚蛋为什么不是秦千岩而是别人！”赖晓生恶狠狠地质问道。
“秦千岩我来教育，您先去休息吧！李荣源的事情，我来解决……”
秀邑本来想批评秦千岩的，但是赖晓生的话已经够重，如果不是秀邑起来说话，秦千岩那愤怒的样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那副冷酷傲娇的表情又出现了，他气愤地握紧拳头，想要跟别人拼命。
在这个社会上，你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你心怀善意；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我一样护着你，希望你变得更好；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顾及你的感受，说好听的话给你听，做你希望他们做的事……赖总的话是有些过，但是说的是事实。今天算是给你上了一课，知道什么叫分寸，知道什么叫场合……知道什么是职场，知道什么是危机，你是我手把手教的，是我带的徒弟，别给我丢脸……
“所以，你确定的裁员名单里面有我，只是因为董事长的原因又被删掉了，是吗？”秦千岩眼里有光，低沉地问道。
“你觉得呢？”
“我要你告诉我答案。”
“这有什么关系，这重要吗？”
“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哎，我说……”
秦千岩的态度让秀邑很是恼火，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该发火的人是她，他到委屈起来，还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秦千岩愤然站起来，将手里的资料啪一下砸在桌上，他眼里火花四溅，眼含泪花幽怨地盯着秀邑，他迈开步子离开会议室。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