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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从羽士问玄机(1 / 1)

公仪云菲带着穗儿乘车趁着宫门落钥前出了宫,她日常进出宫禁乃是平常事,不过赶在这时候匆匆出宫还是头一回,但公仪家族声名显赫,把守宫禁的侍卫想也不想的就放行了。

暮色沉沉,车辕印有公仪氏画鸾徽记的车驾缓缓驶过朱雀大街,停在左相府门前,公仪云菲进入府中并未停留,命人准备了一辆毫无装饰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当即孤身一人乘车去往上官家。

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上官家的后宅。

事出突然,云菲并未及时与上官熙通信,只得秘密来到上官氏的府邸,亲自通知于他。

上官家族从显赫起就是清正门庭,完全不似公仪氏盘根错节内部倾轧不断,整个府邸都十分忠心于上官氏,因此无需提防再三。门房是与上官熙颇亲近的一个小厮,见到公仪云菲一点都不吃惊,十分懂礼数的说:“还请大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公子出来。”

公仪云菲等了片刻,她在等待的过程中显得很是焦灼,一直绕着脚下的地方盘桓,终于见到上官熙出来。

上官熙是中书令上官聿的嫡子,生的一表人才,斯文守礼,受家族荫庇,在朝廷得了个不小的官职。原本上官熙和公仪云菲是不熟的,毕竟上官熙自幼接受上官聿的教诲,学习的都是文韬武略经国济世之道,耳濡目染,渐渐地就养成近似父亲的淡泊性格。外界传闻的上官熙尊奉双亲,因自身只是闲职,便常常伴随上官夫人至西山寺上香礼佛,但他与其父一般,颇通道典,和清净观也颇有接触。

而公仪云菲与他是迥然相异的人,转圜于帝都宫府世族之间,长袖善舞手腕通天,钟鸣鼎食笙歌燕舞,悠游自在。上官熙虽是上官家族的嫡子,但与同辈的贵门子弟少有往来,又甚少宴饮,两人自然难以深交。

但身份还是如此身份,却不知,躯壳内已经换了灵魂。

上官家的府邸后院背靠着逼仄狭暗的巷子,巷子里住的大多是位卑职低的平常人家,云菲辗转迂回大费周折,到了这里便不虞被人发现身份,简短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便和上官熙乘车朝城门外而去。

云菲一直对他们四人的遭遇心存疑虑,她从前游历各国,也算博闻强记,看过许多离奇的故事,但是显然他们一行的遭遇更加离奇,若真是偶然便也罢了,显然并不是,而且十有八九这事乃是有人故意谋划的。她将心中的想法讲给上官熙听,上官熙曾经和她有过相同的经历,与其说是经历,倒不如说是一种感觉,那犹如撕心裂肺的烧灼感,从他们的意识开始苏醒起就存在着,那般的煎熬难耐亦真亦幻,但必然不是梦境,如果是梦,他们两个怎会梦境共通?

上官熙来到此世,博览群书,知晓众多道典传说,自然也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绝非空穴来风,既然云菲主动找到了一个可以解答他们疑问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乘着马车,他们很快到达了约定的地点,日薄西山,官道两侧的林子寂然舞动,晚霞绚烂的色彩渲染在天边,繁茂青郁的密林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幽深晦暗,官道之前横亘着深长的车辙印,但这时候已然再没有进城的马车,云菲朝窗外张望一眼,说道:“天色还早,再等等。”话虽这样说,但她示意上官熙下车,命驱车的马夫在城门下等着,两人朝着西侧的密林中行去。

月上中天,阒寂的夜色中林影深深,被山风吹动,黑色的影子影影幢幢犹如鬼火一般张牙舞爪的映在地面,阵阵阴风呼啸而过,裹挟着幽冷阴沉的气息擦过肌肤,令人不寒而栗。公仪云菲今时不同往日,虽还是娇□□子,胆子比起以前还是要大了许多,纵然对风声树影视若无睹,心里却有点不舒服,这一幕令人胆寒的夜晚勾起了她似曾相识的却打心底厌恶的感觉。

两人在林子里等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从日落到月升,其间只说了关于那位供奉的事情,随后再无话可说,甚至就连姜晔期都再没提过。异术通玄,他们亲身经历了那般离奇之事,要说内心全无隔阂是不可能的,便分立两侧,相对无言。

月轮从起伏的山峦背后升到树梢,公仪云菲感到身后似乎出现了人的气息,两人同时转身,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全身裹在深色斗篷里的人,凄冷的月光从头顶照下,那人脸色晦暗加之帽檐的阴影笼罩着,完全看不清面容。那人便如一尊木偶一般,身体仿佛钉在地面,唯独宽大的斗篷被风鼓起,纹丝不动。

云菲知晓重华山出身的供奉个个性格古怪,若非主动发问,恐怕不言不语也是正常。当即便向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那人却喝道:“站住!”

两人错愕至极,云菲更是被这一声断喝惊得心跳停了一瞬,上官熙要比她先反应过来,“敢问阁下何出此言?”他察觉到对方语声带着一丝惊慌与警惕,因此便未被那喝声惊到,反而心思缜密的想到了其他。

那人嗓音嘶哑,音色雌雄莫辨,“你们两个人身上被人做了手脚,难道你们自己没有察觉?”他似乎并不打算听他们的回应,说道:“你等肉眼凡胎,是以对自己中了抽魂之术浑然不觉,此术对受者并无伤害,只是施术之人手中掌握着你们的一缕魂丝便等同于你们的生死尽攥他人之手。”他一瞥上官熙,“你问我为何叫你们站住,告诉你也无妨,这抽魂术控人生死的功用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可以让施术者掌控你们的行踪。我虽是从重华山叛逃而出,已经再不服从重华山的管束,但给你们施术的人具有莫大神通,即便是我也不愿与他碰上。”

随后,那人告知了自己的身份,称他名号“缔河”,原本在重华山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因多年前不满祭司摇光在族中只手遮天,激愤之下独自叛出重华山,因其颇有些道行,便投入南国礼部卫慎先的府邸效命。

缔河将他的经历说出,便彻底打消了上官熙的顾虑,他左右思量,知道那所谓的抽魂术不可小视,便道:“既然此术如此麻烦,我等还有些疑问想要阁下解答,如此一来怕是多有不便。”

“这个你不必太过担心。”缔河忽然镇定下来,语声从容,浑然不见方才的慌乱,他隐在袍袖内的手一抬,指尖隐约生出一点白光,倏忽分成两个,犹如萤火一般明灭不定,光芒暗弱时足以照亮三人的眸心,明盛时却似一片虚无,视线可以毫无滞碍的看向对面。缔河意念微动,两点白光便像是被丝线牵引着破入两人体内。

那白光有如实质隐没在两人腹中,光芒迅速的向外扩散,渐渐将他们的身体照亮,很快又消逝不见。

缔河走近两人,检视他们的身体,说道:“我虽功行不及摇光,也算略有些本事,他此刻远在重华山,便是知晓我阻断了他的感应却也无能为力。”此时,他语带自信,仿佛神通不及摇光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好了,现在你们有何疑问可以说了。”

云菲和上官熙对视一眼,娓娓将他们苏醒前的感觉说了,当然略去了他们四人来历的一节,缔河听罢并无任何意外的神色,将抽魂之术细细为他们介绍了一番,权当解答:“此术乃是重华山绝不外传的隐秘之一,只有功力在长老以上的祭司才可修炼,不知你们先前怎会和他遇见,抽魂之前,先要将整个魂魄从躯壳中取出,以自身本命真火淬炼神魂,你们感觉神魂被烧灼时似乎处在一处特殊的环境,时间静止,没有光明,亦无生机,那是因为摇光将你们的魂魄放在了他的域内。”他似乎不愿牵扯过多,换了个说法道:“所谓域,你们可以当做是他的神识,那空间完全是以祭司强大的意念幻化而出,幽冷似阴冥,乃是一片无尽的虚无,有的只是祭司的本命真火,你们能感应到这些也算有点本事。”他意味不明的哂笑起来。

云菲无视他的讽刺,从衣袖内取出一副用羊皮卷绘制的地图,她缓缓将地图抖开,那张图的形状显然是残缺不全的,她并未说这张图是何来历,但缔河的反应却显示出这张图的不凡,“我知道阁下不耐烦与我等啰嗦,我也不愿打搅大人的清闲,却还有最后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这抽魂术可能解?”

缔河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图,神情热切起来,对她威逼利诱的手段并未感到恼怒,见云菲将图卷收拢,眼中透视出不舍的情绪,慢慢将前倾的上身摆正,恢复正常的神情,说道:“你们想解抽魂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凭这张图或可驱使我帮你们把抽取的魂丝给抢回来,可是给你们施术的可是摇光,他的神通已经是半神的存在,况且我也没有能力对上他而立于不败之地。欲解抽魂术,最要紧的是把抽去的魂丝索回,只可惜这世间并没有修为和他能够不分上下的人,更何况摇光事先将你们的神魂用他的本命真火淬炼了个彻底,就算真有人能够替你们将缺失的神魂索回也无济于事。”

云菲双眸难掩失望之色,眼见她要将那图卷收回袖中,缔河知道自己的答案没能令她满意,咽了口唾沫,连忙又道:“我的本事虽然不能阻拦摇光掌控你们的生死,但是却可以阻断他对你们的感应,这一点应该可以达到你们的要求了。而且据我所知,摇光修炼的法门乃是天道,他最是信奉天道轮回不过,绝不会枉造杀孽,就算他掌握着你们的生死,也绝不可能在你们寿数尽之前随意杀了你们的。何况你们都是生在大家族中,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怕的也未必是死吧,你们最怕的必然是别人知道你们的秘密,只要我助你们切断了摇光的感应,你们自会和中术前无异。”

云菲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看向上官熙,后者微微点头,云菲将图卷交予缔河,“既然如此,希望你信守诺言,帮我们不在摇光的耳目之下。”缔河接了图卷,“这是自然,只要你们在月圆之夜不要出门,摇光便再无法探知你们的行踪。”

“什么?”云菲反应过来,瞪视于他:“难道你方才的术法不能够永久切断他的感应?”

“当然不是。”缔河见她似有反悔之意,解释道:“我等巫族之人修炼的法门和寻常人的武功不同,需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像摇光那般修为的祭司在月圆之夜功力便会借助月汐之力大涨,他施加在你们身上的抽魂术也会相应加强,每到那时,他便可轻而易举的感知你们的行踪,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只有在子夜时分月力才会达到鼎盛,只要乖乖在房间里待着,他也无可奈何。”

云菲皱眉道:“你曾经不也是重华山的祭司,按理说你的功力在月圆时也该大涨,怎么你的法术竟不能压制于他?”

缔河闻言尴尬的别过脸去,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我毕竟道行远不及他,这微末瑕疵也在情理之中。”

想想也是,缔河的修为若能和摇光旗鼓相当便不会被逐出重华山遁入一个区区侍郎府中,眼下更不会被自己的一幅残图引动,她思量片刻,觉得已经从缔河处得到足够信息,更多的以缔河与摇光之间相差的实力,他恐怕也不会再愿意告诉自己,想着她与缔河各取所需,缔河也已拿到应得的报酬,正要离开之际,忽听上官熙说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前辈可否告知那摇光究竟是男是女?”

云菲诧异侧目,缔河的态度唰的冷了下来,不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摇光若是女子,在下想着事情或者就有转圜之机,毕竟在前辈口中那摇光并非狠毒之人,前辈也说那摇光顺应天道,并不会视人命如蝼蚁,或许我们可以如今日这般与其交易换回我们缺失的神魂。不管他出于何种原因在我们身上施加禁术,只要他肯答应解去此术,一切都好商量不是么?”上官熙不慌不忙的说,察言观色,又道:“不过若是前辈不肯说,那就算了。”

缔河冷哼:“小子,收起你的侥幸心思,你莫非觉得摇光堂堂祭司之尊,整个重华山尽归他手,难不成他还能被你三言两语的哄骗?我虽说他不愿杀生,可那只是他的习惯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这么做。你们的秘密尚且瞒不过我,又岂能哄得摇光听任你们的摆布,若是不信,便去屏机谷看看吧,说不好你们也会落得和那不知死活的道士一个下场。”

上官熙霍然一惊,只觉自己心中所想好似真的被他窥视,缔河显然被他的话语激怒,冷冷扫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等到上官熙反应过来时竟发现缔河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便如来时的悄无声息。

他曾经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多半都是性情古怪不好糊弄的角色,可与那些人接洽无一例外他都办的十分妥帖,而今夜竟因一时的想法惹怒缔河,让他感到非常沮丧。他甚至来不及补救,就已经失去了挽回的机会。

云菲没有怪他,反而说道:“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即便你费尽心机讨好他,缔河也未必会给你好脸色。好在摇光已经无法随意窥探我们,为今之计是要想想如何在重华山那边着手,倘若不把此事了断,我心难安。”她劝说上官熙不要将缔河的反应放在心上,两人相伴从树林离开。

云菲另有心事,悄悄放慢脚步,渐渐地就落在了上官熙的后面,上官熙只当她还有顾虑,又知道她身负武功,便不担心她的安全。

等到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云菲的鞋子踩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伴着簌簌的树声,一切都清晰可闻,一阵凉风吹起她的发梢,云菲隐约觉得身边的空间悄然静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寂的气息。

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前方的一颗树下,宽大的斗篷半隐在树干之后,若非云菲感觉灵敏,便很难察觉。

“你不是已经走了?如何还会在此停留?”

缔河往前面移动几步,同样在审视着她:“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有问,难道你能凭借自己查清?”

云菲面容难掩疲态,知晓巫人秘术玄奇手段百出,缔河身为昔日重华山出身的祭司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当即也不再掩饰,将心中疑虑全盘托出:“……当时我记得君晔期失踪时,我们几个表面上“受了惊吓”,可实际却是中了抽魂术,这个暂且不论,我想知道君晔期重伤失忆是怎么回事?和我们所中的抽魂术可是同一人所为?”

缔河不紧不慢的说:“你问的是君晔期还是姜晔期?”

他果然都知道!云菲心头一凛,看来方才他对那份残图的垂涎不舍只是佯装作态罢了,或许那幅图的分量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重要,之所以能被她“请动”多半是另有原因。云菲略一思量,见隐瞒不住,只好妥协道:“你既然都知道,咱们两个就不要绕弯子了,姜晔期……还有我们四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告诉我,任由你开出条件。”

缔河双臂笼在宽大的袖子中,虽然静谧的夜色下淡白的月光从树梢洒落下来,隔着这淡淡的光辉可以看清很多东西,但他的面容依旧被帽檐的阴影遮盖住,双眼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他的语调忽然出现犹如波澜一般的浅浅起伏:“哦,我倒忘了,那姜晔期是你的朋友,她现在是临华郡主了,和重华山渊源深厚,只可惜两世之身的记忆统统被人封印,否则以她的身份倒是有能耐替你们要回缺失的魂魄。不过话又说回来,姜晔期可是摇光费尽心机操控的傀儡,她的失忆,你们几个的遭遇都是他一手设计,就算她此时血脉非凡,以摇光之尊可会乖乖俯首?”

云菲霍然变色:“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摇光所为?”

缔河淡淡道:“我劝你不要自不量力的和他对抗,他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也不要妄想破解摇光设下的封印,要想解开姜晔期的记忆,除了设下封印的人就只有靠她自己,强施外力,只会适得其反。我劝你还是忘了她是姜晔期这回事,不妨告诉你,姜晔期解开记忆的那一日就是你们四人之情谊分崩离析之时。”

云菲将他们四人的关系看得很重,听到缔河犹如诅咒一般的话语自然异常震惊,只是当她想要迫切的质问缔河此话的根据时,却发现缔河的身影由实化虚,黑色的影子变作縠皱一般,慢慢透出背后的树影。

云菲呆怔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想着缔河那话的含义,为什么她应该庆幸姜晔期失去了记忆?从认识姜晔期以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便不再像原先一样牢固了,若非她和姜晔期是朋友,姜晔期又和翊熙隐约有那一层感情,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就会像如今一般,明明应该是最牢固的友情,可是再也没有办法无话不说。恰恰是有姜晔期在,他们四个人才能以那样微妙的状态在一起。可是缔河却说姜晔期记忆复苏的那一日就是他们关系破裂之时,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夜已深,墨蓝的天幕渐渐发白,再不离开拂晓就会来临,到那时就真的走不了了。云菲说服自己迈开脚步,她越发的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缔河说的不是假话,原因就在他们的身上,可是任凭云菲怎么想,她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她越想越沮丧,甚至想要哭出来,只是忍着不流泪,泄气至极正打算找个隐蔽处瘫坐下来,缔河平淡的声音幽幽响在耳畔:“你们四个真的是铁板一块么?你们来到这里难道是偶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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