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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波平风乍吹(1 / 1)

得知宋奎全被贤妃召进宫中,许平颇为煎熬,他虽自诩为左相效力情愿肝脑涂地,又身为左相心腹在一些阴私狗苟的事情上深得重用,但左相作为天子重臣日日在宫中处理政事,一直没有闲暇料理族中事务,是以整个公仪氏便被相爷嫡亲的贤妃与嫡女掌管,贤妃作风强势,公仪云菲自幼听从贤妃教养,亦十分不好糊弄。

他忠心于公仪氏的家主公仪行,但因那对姑侄身为女子却又全权掌管家族之事一直颇有微词,是以多行阳奉阴违之事,面对公仪云菲也就罢了,即便暗中的对抗摆到明面上他还可用相爷相压,但手段强硬的贤妃,他却无计可施。纵是闹到相爷面前,恐怕相爷也不会为区区一个他开脱。

想到此处,许平面色阴沉起来,家主困在宫中,无人能为他做主,唯一能够与贤妃相抗的嫡子偏偏难堪重用,被公仪云菲料理的服服帖帖,倘若有变,云蘅是必定要站在那对姑侄那方的,倒是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他烦乱的在院中走动,忠于公仪氏的下属多如过江之鲫,能够为左相出谋划策的谋士更是数不胜数,贤妃面前相爷未必会出言救他,毕竟,为了保住公仪氏的荣耀,夺嫡之争,左相必会站在四皇子这边,毕竟是亲缘之谊,血脉之亲,何况贤妃膝下的四皇子掌控西郊大营二十万长庆军,还有所掌五千寒衣骑,人数虽少,但秦选执掌宫中十万禁军不可小觑。

假如自己此番当真触到贤妃霉头,那他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他兀自想着,忽然府内的一名小厮满面惶急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许总管,大事不好!”

许平本就心烦气躁,见他这模样无异于给自己添堵,脸色一沉,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左相总也不在府中,偌大一个左相府几乎都由他操持,他被任命为相府总管,府内所有仆人侍卫都听他调遣,左相心腹众多,他倒也并不觉得这差事落人一等,相反还可以无时无刻的监视公仪云菲的行踪。那小厮算起来也是他的人,虽只是府中普通的洒扫仆役,但一直尽心为他监视公仪云菲的院子,虽只能在外院侍候,倒给他提供了些许消息。

那小厮闻言吓了一跳,喏喏的答应几声“是”,平复了呼吸,哆哆嗦嗦的答:“小的,小的方才看见大小姐命人将宋郎中押到地牢去了……”

“宋郎中?哪个宋郎中?”许平此时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哪里还记得宋奎全的另一层身份,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这小厮真是不识相,居然拿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来烦他。小厮低声答道:“就是宋奎全宋郎中啊,小的听闻大小姐从贤妃处带了宋郎中回来,眼下正要到地牢审问……”

那小厮低声下气的说了半句,许平猛然一惊,当下气怒交加将那小厮踹翻倒地,“混账,废物,此等大事怎么才说!”他不给那小厮分毫辩驳的机会,疾步走出自己的小院,脑中飞速的思索着贤妃此举的缘由,居然把人交给公仪云菲处置,那是不是说贤妃不欲追究此事呢。

左相府的地下有一所不逊于大理寺的密牢,刑具之类一应俱全,为的就是处理一些阴私之事,但由于地牢鲜少启用的原因,其中居然全无阴暗血腥的气息,甚至干净旷阔,但密室两侧木架悬挂的刑具无声的提醒着这是什么地方。

府中掌管地牢的下属乖觉的在密室中央放置了一把椅子供她落座,公仪云菲慵然坐下,左近甚至还摆放了一只放置茶水的矮几,看来是打算在此地打持久战了。

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强制摁着宋奎全跪下,虽未有绳索绑缚,但这两个侍卫是刑讯好手,自然不会如常人那般对待他。宋奎全稍稍活动了一下被禁锢酸痛的身体,表情麻木的看看身侧冰冷的刑具,没有说话。

公仪云菲见状悠悠道:“此间密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腥味了,你若乖乖回答自然可以完完整整的出去,不过若是嘴硬,那你少不得要试试诸般刑具的厉害。”

主管刑讯的那人在旁边阴冷的盯了宋奎全一眼,附和道:“大小姐何必与此人多话,待小人将他折磨的半死不活,问什么他就得乖乖吐出来。”他一瞥宋奎全衣着,阴森一笑:“听闻大理寺有三十八种刑具,这里虽然没大理寺的多,倒也不算少,依小人看,此人外强中干,根本用不着那些,只东边架子上的那些就足够用了。”

“哦?”公仪云菲像是有些好奇,吩咐侍卫道:“将那些抬近些,让我瞧瞧。”那两名侍卫勉强将那座高大沉重的铁架抬了过来,公仪云菲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将铁架之上的刑具上上下下仔细看过,指着一物问:“那是什么?”

那人答道:“禀大小姐,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刑具了,名叫滚刀鞭,鞭身设有倒刺,打在身上倒刺就会扎入皮肉,让人痛不欲生,和钉板差不多吧,不过寻常人一见钉板就晕了,这鞭子受个十几下倒没什么稀奇。”此人名叫容五,先前在大理寺狱中供职,专司审问之事,后因他所接掌的案件多为严刑拷打所至,其间手段狠毒罔视律法约束,被人揭发从大理寺驱逐,投靠了左相府,在府中也一直做同样的事情。

接下来,公仪云菲似是并不急着审问,反而又问了其他的几种刑具,施加在人身上皆是不啻于剥皮削肉的痛楚,宋奎全起先还能漠然的听着,但等到要搬火盆来严刑拷打时,终于熬不住,说道:“大小姐要问何事,我说便是。”

不想宋奎全如此轻易就松口,公仪云菲心生疑窦,斥退众人,思索片刻,开门见山道:“我姑母所言究竟何事?是否与晋平王府有关?”

容五恭敬拜退,然而离开密室以后面上全无方才谦敬神情,这时许平已经闻讯赶至,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出来急忙好言相问。容五阴沉的盯了一眼密牢,看着许平焦灼的神情,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谄媚相,“公仪云菲秘密审问,怕是情况不妙,无奈相爷实在太过信任贤妃,否则我也不至于轻易就被赶了出来。”他一副獐头鼠目的相貌,提及贤妃姑侄时目露凶光,虽然克制,但嘶哑的嗓音中难掩咬牙切齿的意味,分明与许平属于同一阵营。

许平喟然长叹,面色颓废,好似穷途末路一般。

容五毕竟于他臭味相投,一个对女主别有异心,一个阴狠毒辣,算起来竟像是知音一般,容五看到许平居然落到这等境地,竟也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略微盘算一番,说道:“许管事,公仪云菲毕竟年轻,单凭她的手段未必能够挖出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再说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纵使贤妃对你不喜,你只要咬死了不知情,贤妃又能拿你如何,现下还没到那时候,又何必自乱阵脚呢。”

许平听了他的话不由心思一定,“你说的对,我对相爷、对公仪氏可谓忠心耿耿,分明就是有人居心叵测在贵妃面前进了谗言,贵妃慧眼独具定然不会因为区区流语而残害忠良……”容五目光一闪,会意而笑。

宋奎全起先还只想着公仪云菲此番不过是要问出他和许平私下之间有何秘密罢了,哪知道殿上贤妃那番话居然被她记在心上,昔年关于晋平王妃的那桩旧事,处理得十分隐秘,涉事的只有贤妃、薛篱以及他本人知晓,因干系重大,他自然要守口如瓶,万万不可泄露。他张张嘴,面容浮现灰败之色,声音粗哑的说道:“大小姐若是问这件事,那老朽便是带着秘密进了地下也要吞在肚子里,”宋奎全扫视架上各式各样的刑具,面无表情:“哪怕严刑拷打也休想屈打成招。更何况,贤妃的手段大小姐也是知道的,如若贤妃有朝一日得知你居然窥视她的秘密,难道不怕招她猜忌?”

公仪云菲唇角微微一牵,但她艳丽的面容却殊无笑意,语声冷淡:“宋郎中是在拿贤妃来压我么,真是有趣,许平忌惮贤妃威势便用左相的名头抵挡,你莫非是从他处学来?不过许平那厮却比你聪明得多,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宋郎中应当知道才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许平既然得罪贤妃,莫非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纵然如此我却不能背叛贵妃。”

因着当年先皇后逝去,内宫一众妃嫔之中贤妃资历最高,本应被册为皇后,不料皇上感念先皇后的情谊,居然册立了只是嫔位的先皇后之妹,她从入宫以来便与皇后明争暗斗,自然难以咽下这口气,公仪氏的众人心知贤妃不忿,私下里便以贵妃相称。

公仪云菲闻言讥诮大笑:“好一个主仆情深!只不知贤妃此刻若是知晓你被我囚于此处,是否会念你忠肝义胆之情谊呢?”她提起裙裾走下座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既然你对公仪氏如此忠心,我也不欲为难与你。宋郎中,听说你有一女远在支州嫁给当地有名的一个富商做正室,若非公仪氏的庇佑,你说你的女儿可还能风光的过着主母生活?”

宋奎全一惊,死死地盯着她。

公仪云菲道:“其实你与姑母之间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是想让你亲口说一遍罢了。你若不信,便好生听着,瞧我说的对是不对。”她直起身,绕着宋奎全缓缓走了几步,像是欣赏架上精良的刑具,就在宋奎全以为她只是诈自己的时候,公仪云菲不疾不徐的开口,将宋奎全的来历一一说出。

投奔到公仪氏的门客族属每人都会有一部卷宗详细记载其身份,宋奎全后来更是凭借着公仪家族的权势得以令女儿嫁入支州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自然也不例外,宋奎全起先还能麻木的听着就连他本人都有些模糊的旧年经历,可紧随其后,公仪云菲陆续说出他与许平等人的私下交涉,这本足以令他震惊,更加让他惊骇的却还在后面,“宋郎中,你说你便是帮相爷的心腹排忧解难也罢了,怎么能偷偷的偏帮右相府的人呢?你莫非觉得我同欧阳玥玩的好,这两家便可同气连枝了?”公仪云菲翠黛染就的蛾眉轻颦,幽幽道:“贤妃在内宫和皇后撕掐得正势如水火呢,你这厢就不管不顾帮皇后做事了?你说你既然背叛了姑母,纵然我放你离开,你可能安生活着,还有你的女儿,听闻她还为夫家生了个嫡子吧,唉,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应代公仪氏道声喜呢。”

公仪云菲慢条斯理的说下,在宋奎全看来字字句句却是不容他逃避的压迫感,不一会儿他便汗湿重衫的瘫倒在地,面色青白难掩惶恐之色。

建崇二年,年轻的宋奎全千里迢迢来到帝都,他本是南疆人氏,自小跟随师傅学习医术,后来他的师傅病逝,他孑然一身,并无亲人,便来到盛朝的帝都碰碰运气。那时的宋奎全虽也有一手好医术,但凭借他的资历想要入太医院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他来历不明又无人能够说清,只好入了一个医馆管理药材,勉强能代医师坐堂问诊。之后医馆的主事郎中看他勤勉肯干,医术也算不赖,便举荐他投靠医馆背后的主人公仪氏,当时年轻的他并不清楚帝都诸世族的底细,居然真的误打误撞成了公仪氏的一员。

宋奎全在医馆中坐堂问诊,一向碌碌无为,本并不被公仪氏的亲信所关注,但不知为何,十余年后的某日,居然被贤妃召见,问询了一些关于毒药的事情。贤妃的话语滴水不漏,是以当时他答过话回去后还蒙在鼓里,但是随后就听说晋平王妃孕中生了病,诞下郡主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却又查不出原因。宋奎全本就对贤妃突然召见感到不安,他虽不通权谋却并不愚蠢,前后一联想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当时贤妃突然召我入宫,问询有何种难以察觉的毒,而且最好并不直接致死,而是慢慢耗损人的生机,我十分惊诧,只以为不过是贤妃后宫争宠的手段,又不敢犹豫隐瞒,便将我所知道的几种毒告知,之后贤妃身边的薛篱警告我要保密,我自然守口如瓶。直到晋平王妃病逝,我才猜到几分贤妃的用意,不过晋平王妃之死的真相我却是从许平口中听来的,贤妃与皇后合谋举两府之力研制出一种奇毒,下到宫中赏赐的药材中,晋平王妃的胞弟知晓医理,每日为王妃奉药,又借晋平世子与其舅有隙,便将此事推到那穆丰白身上……”

他还要再说,公仪云菲一震,蓦然喝道:“住口!”她斜挑的凤眸一片冰寒,冷冷逼视宋奎全:“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当真……是贤妃与皇后害了晋平王妃?”

事到如今,宋奎全再无隐瞒推诿的余地,连忙说道:“这是自然,绝无半句虚言。我曾经听见许平说那害死晋平王妃的奇毒至今就存放在相府的一处密阁中。”

公仪云菲皱眉,“怎么,竟不在宫中?”

宋奎全道:“如此要紧的东西,事关相府安危,贤妃怎会存放宫中。”

皇帝后妃毒杀臣妻,如此骇人听闻之举,亏得贤妃居然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瞒天过海,公仪云菲面色沉郁的来回踱步,忽然想到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追查的秘密,原来晋平王妃之死并非表面的那么简单,非但贤妃密谋此事,就连皇后亦牵涉其中。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公仪和欧阳两大家族就会被天下人唾弃,便是皇室都会颜面扫地。

她心头直跳,预感此事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偌大公仪氏便会危如累卵万劫不复。

宋奎全倒是没能想到那一层,在他看来,贤妃手段狠辣智虑周全,何况晋平王妃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无人能够证明当年的情形。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如今背叛贤妃没有活路不说,还有他的女儿一家恐怕都要遭受池鱼之殃。他兀自想着,冷不防听见公仪云菲道:“既然晋平王妃所中之毒与你无关,你却又为何如此害怕提及此事?你既然得知晋平王妃之死另有隐情,贤妃又怎会留你安然无恙的活着,甚至还加以重视?”

宋奎全抬首,声音苦涩:“贤妃之所以留我一命自然是为了有备无患的,一旦事发兴许就以我抵罪吧,更何况贤妃毒杀晋平王妃时我也算是出了力的。”事实上,贤妃当初召他进宫不仅是询问了毒药,后来在研制奇毒时还命他“指点一二”,哪怕贤妃不虞事有不谐,但其向来心思缜密,自然要留下他以备不测。

公仪云菲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他言语未尽之意,宋奎全虚乏无力的声音传来:“事到如今,在下能说的都说了,只盼莫要连累家人,余下的听凭大小姐发落。”

公仪云菲回到座椅,瞥见宋奎全面容灰败了无生意,沉默片刻,似是终于计较已定,说道:“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今日以后我会送你前往南国,对外则称你被我驱逐,至于你的家人自会安然无恙。”

宋奎全霍然抬首,浑浊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他浑身一震,双臂举起拜下,“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南国是天下间最为安定的所在,政治清明,女王通达颖慧,治下民风淳和清平,全无本朝世家权贵的倾轧,而且公仪氏的手触及不得,可谓是绝佳的庇护之所。

公仪云菲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不过你到了南国以后还要为我办一件事,当然你可以放心,这件事绝不会损耗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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