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背着一个往回走，又觉得不对劲，道：“那血尸还在，咱这临终遗体关怀项目不太好进行。”
他想了想，接着道：“况且，这么多个外国人，就靠咱俩，你也背不动，就剩我一个……”
“你不是认识哑巴张和王胖子，可以包给他们做。”
听到这话，黑眼镜挑眉道：“这帮洋人公司出的原价应该不止10w吧……”
她既然对他说包给别人做，他肯定不可能跟王胖子说10w一个人，到时候就会变成5w。如此推断，张末璃对他讲的价也是已经黑掉了她自己的份后的价钱了。
张末璃出钱雇佣他，钱数早已确定了，而她在一份力气不费地赚大钱，雇佣他的钱在她赚的这个金额里，最多算百分之三十。
张末璃用京腔直言道：“多新鲜呐。”
“你行，你是个行的，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你不想做没关系的……”
“别别别……我想做我想做……”毕竟就算淘沙子淘出宝贝，也需要冒极大风险，等待买家估价交易。
而她这个缺德，哦不，大善之举直接交货给公司，人家公司就给结账，就结束了。
不存在的物色买家，竞价等一系列复杂交易过程，拿钱简洁快速。
“我算知道你那些豪车怎么来的了……”
张末璃一边朝前走，一边道：“你感兴趣？下一步是尸体美容，我闲来无聊也会去帮忙。”
“还有哪位仁兄能有幸死后让您妆裹呢。”黑瞎子道，“你改天也给我签份合同，这种临终尸体关怀的……”
没等他说完，张末璃就道：“陈皮扣，我上次跟他提，他说死了就死了，没必要捞，所以你的临终关怀是没有的，得自己出钱买。”
“哦？”黑瞎子十分感兴趣地问，“那照您的意思，九门之中谁最阔气。”
“那自然是……”
“张启山。”黑瞎子抢先道。
见她的表情，显然是猜中了，怪不得她说自己在商业上的成就不过是站在张启山肩膀上。
黑瞎子小时候，那时偶尔去齐铁嘴家做客，齐铁嘴会给他讲一些张启山的故事，说他对自己的妹妹很好，早年间也一直投资妹妹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想法。
“所以他是不是你哥哥。”他试探着问。
没想到张末璃回：“我的哥哥多了，你问哪一个？”
黑瞎子一愣，心想也对，那个时代的女人，想要发家，确实多认些哥哥，总是没坏处的。
“那我不介意你多认一个哥哥。”他道。
张末璃打量他，一副无所谓道：“黑哥，瞎哥，眼镜哥？都不太好听啊，你不太适合哥这个字。”
“叫珉德哥。”
“太绕嘴了，不叫。”
“那叫哥哥。”
听他这么一说，张末璃挑眉，只道：“那样的话，你的临终遗体关怀可能很快就会需要了。”
饭可以乱吃，但哥哥这两个字确实在她这是不能乱叫的。
二人这说着闲话，探墓的过程竟然也轻松愉快，也加上这墓的机关已经被前两拨人触发得差不多了，所以除了王胖子把那血尸挖了出来，一路上很是平安。
那会他们俩聊天的时候，就听到男人的惨叫和枪声，然后是昆虫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遇到尸蟞了。
如今这会安静了，也不知吴三省那伙人是死了，还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毕竟洋人这波已经死干净就剩个王胖子了。
现在黑瞎子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要找个人安插进洋人队伍里，什么要个淘沙好手带队，完全就是为了她临终遗体关怀项目插个眼进去。
胖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古墓中总是很有识别度的。
只听到他跃跃欲试的声音：“这年头不兴英雄主义了，同志，你肠子我都看见了，你就别死撑了……”
“别乱来，子弹烧到他的内脏就完了，还是先包起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大概二十多岁，应该是吴三省的侄子吴邪。
听到这声音，她不由得低声道：“他的声音和齐羽也很像。”
黑瞎子笑笑，道：“看到他你就会发现，不只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突然远处几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声惊悚的“咯咯咯”声。
黑瞎子察觉不妙道：“都怪你唬骗人家，说要给人家长生，如今追你来了，快跑啊。”
“不急，反正吴三省肯定会找到我需要的东西，到时候自然能给他。”
听这话，黑瞎子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利用男人，你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你不待见哑巴张，是不是因为利用不了他？”
“你有点聪明。”
“但不多是吧，毕竟我也被你算计了很多一笔钱。”黑瞎子逃命都不忘打趣。
“这叫雇佣好吗，价格是你自己同意的。”
等他们远远跑到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那是一棵巨大的，像奇观一样的树，高耸在整个墓穴，它的枝干像蛇一样，不停地灵活摆动，已经将胖子和吴邪吊住。
整个树像生在冥界般，大大小小的藤条上挂满了各种吸干的尸体，藤条末端开着绚丽，妖艳的花。
“冥树还是这么好看。”她目光停留在那九头蛇柏上。
黑瞎子从她说看见哑巴张就烦的时候，就意识到她的审美与常人不同了。毕竟哑巴张的皮相，道上数一数二的没话说，大把富婆想包养，可惜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消失那几年又回来是不是被富婆养了一阵子。
这树他吗的和好看是绝对不沾边的，倒是和惊悚，或者巨物恐惧症很沾边。
“合着与蛇有关的你都喜欢是吧。”
后面是高达15米的悬崖，上面还有个石台，石台上有两个棺椁。
黑瞎子与张末璃他们隐藏在暗处，张末璃拿了个望远镜，清楚地见到吴邪从上面其中一个棺椁的白衣女尸口中拿出了口封，是个绿油油的玉球。
她口中喃喃：“这个好，反正吴三省要的是帛书，但我想要那个球。”
“什么球。”因为她口中想要这个球的语气，就像在麦当当点餐时说想要哪个玩具一样，让他实在很难判断那究竟是什么奇葩东西。
他抢过望远镜，看到失去口封的女尸顿失变得干瘪。
确实，这个东西可保尸身不腐，但是……
“这不好吧，你拿来干嘛，嘴里含个口封一不下心再咽下去还得上医院……”
“放我博物馆啊，偶尔在临终尸体关怀项目上用一下。”
前面听着根正苗红挺伟大的，后者就很唯利是图了……
此时，吴三省已在悬崖上找一个硕大的青铜棺，棺中有个穿着玉俑，皮肤几乎透明，面部扭曲的活尸。
他大喊一声：“我吴老三也有今日，秦始皇都想要的东西，这是玉俑啊，竟然我吴老三找到了！”
胖子也接道：“确实是玉俑，但是三爷这东西怎么取下来。
吴三省摇头道：“这东西从外面是脱不掉的，这也是个麻烦，难道我们要把整个尸体背出去？”
几个人混说着，就在此时，一把黑刀只朝胖子就飞了过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身上有青色麒麟纹身的男人，在甩出刀后，手里提着一个东西，正是先前那血尸的头颅。
若不是在偷看，黑瞎子都想吹一声口哨，这哑巴张的身法，有一说一，真的不是寻常人。
不过胖子能躲过，只能说他故意放水了。
胖子见那刀本是直朝自己飞过来，要不是他动作灵活，现在就是他的脑袋再那里。
于是怒道：“你他娘的刚刚在干什么！”
“杀你。”麒麟纹身的男人冷冷瞪了他一眼。
胖子撸袖子就想冲上去，那一伙人就开始拉架。
黑眼镜摸摸下巴，凑在旁边道：“你……和这个哑巴张好像是真有仇，他应该发现了胖子是你雇佣的人。”因为这胖子一直念叨着要找鬼玺，鬼玺去哪了。
张末璃冷哼一声，心道鬼玺自然早被张起灵找到拿走了，那时候与其说他去救同伴，不如说是拿鬼玺顺路救。毕竟他下这个墓，就是想要拿到鬼玺。
明眼见是吴三省花重金聘用他，实际上他早拿走了这个墓室重要的东西，到时候吴三省还得给他钱。
张家人永远鸡贼。
“很多年前，有人教会了我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叫不费吹灰之力。”她想起来玉脉地宫时，张坤什么都没做，等着截胡张遥找到的原石。
“那你可净捡好的学。”
吴三省一边做和事老劝胖子不要动手，说小哥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一边问究竟怎么回事。
哑巴张咳嗽了一下，道：“这具血尸就是这玉俑的上一个主人，鲁殇王倒斗的时候发现他，把玉俑脱了下来，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这个玉俑，每500年脱一次皮，脱皮的时候才能够将玉俑脱下，不然，就会变成血尸。现在你们面前这具活尸已经3000多年了，你刚才只要一拉线头，里面的马上起尸，我们全部要死在这里。”
见到那周穆王血尸的脑袋，张末璃怒了，她苟不住了，甚至大骂了一句国粹。
黑瞎子见那血尸被哑巴张杀了，头都被拿了下来。
毕竟张末璃那时说，要帮他长生来着，本以为是唬人的，没想到这人意外的说话算数。
看来这活尸上的玉俑本该是这具血尸的，她估计是想等吴三省他们有变故时，拿走这个玉俑，重新穿在血尸身上物归原主，到时候这个血尸可能也会变回正常活尸。
这下好了，哑巴张太狠，给那血尸脑袋搬家了。
“3000年呐，哑巴张命比这血尸都硬。”黑瞎子感慨道。
可能是听到了她这句国粹，哑巴张往她的方向阴冷地瞥了一眼，将手里的血尸头颅放在玉床上，又一把扭断了那活尸的脖子，朝她的方向冷冷道：“你活得够久了，可以死了。”
就好像是做给谁看的。
张末璃这会已经不骂了，整个人的胸口不断起伏，像是真的动气了，黑瞎子似乎明白她为什么和哑巴张有仇了。
他们俩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就她算雇佣哑巴张，对方我行我素惯了，也根本不会把张末璃这个老板当回事。
反正不会像自己这样一切向钱看。
随即哑巴张将那活尸的身体随便往地上一扔，好像是什么垃圾一样，不值一提，更不在乎那个玉俑。
吴邪见他好像知道什么，一把抓住他道：“你到底是谁！”
哑巴张的眼神还停留在张末璃所在的方向，好一会儿，道：“你知道了又怎样。”
“挺拽。”张末璃在那咬牙切齿。
黑瞎子听这话笑了，确实，哑巴张这脾气，是很难和张末璃这种旧时小姐做派的人相处到一起。
这两个人在一起估计谁也不服对方。
他仿佛都猜到张末璃下一句话应该就是国粹。
此时哑巴张的嘴角渗出了血，像是伤到内脏了，黑瞎子看张末璃那样子，不像会是放过他的。
“你不会是想把他临终关怀了吧。”
她冷笑一声：“你不过是多背一个，他已经不行了。就算是他，3000年的周穆王血尸，他虽杀了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黑瞎子很有眼色的没吭声，心道也算哑巴张倒霉，要下这个斗。如今他伤得差不多又遇到了张末璃这个仇家，估计等待会吴三省一伙人出变故了，她就会对哑巴张出手了。
可能哑巴张是真不行了，只见他将黑金古刀拔出来，躺到了那玉床上，看着那玉甲，眼神迷离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此时吴三省一行人正在讨论那个紫色盒子里的帛书，但是胖子却一直嚷嚷着要找鬼玺。
哑巴张听到后，显然对胖子十分有敌意。
黑瞎子看了看旁边的张末璃，只见她冷笑道：“就算是他，也有失手的时候。既然他选择杀了周穆王，里面的东西有他好受的。”
说着就示意他走。
黑瞎子不明所以，只见此时那死去血尸的头颅，忽然滚动起来，吓得众人大叫，而后从中爬出一只红色的小东西，吴三省一行人顿时混乱起来，就连哑巴张也变了脸色道：“是尸蟞王，快走，有这东西在，我克制不了尸蟞。”
突然，他们那一片就炸锅了，发出了声声惨叫，吴三省大喊着：“炸药！”
听到这句话，黑瞎子拎起张末璃就往来时的路跑，边跑边笑道：“其实也好啊，哑巴张把血尸解决了，我们可以把那塌掉的盗洞挖挖，原路返回，临终项目就顺利进行，你别生气，就当免费雇佣哑巴张给你干活了。”
跑到一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墓室剧烈震动起来，尘土飞扬。
张末璃也被呛的咳嗽了两声，忽然道：“走，去给哑巴张收尸。”
……
此时九头蛇柏已被炸的树干上有一个大洞。
她看了那树良久，将手放在树干上，像是对故人般低语：“三千年，你守卫这个墓，如今被炸成这样，你本没有任何过错。”
而那些被吊死的盗墓贼，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贪欲付出了代价。
那树也不知是被炸死了，还是在回应她，蛇柏藤条尾巴上的花，好像在听到她的话的瞬间，又绚丽地绽放了一瞬。
炸药将顶部也爆破出一个大洞。
映着莹莹月光洒落进来，蛇柏的花在月光的映照下，美轮美奂，那些往来盗墓者的尸体，在这景色的烘托下，像是被超度了般。
它更像是一棵生在冥界的树，黑瞎子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叫这棵树为冥树。
而这绽放的瞬间，像是耗尽了它最后的生机，随后迅速枯萎，消亡，不免添上几分哀伤的气氛。
唯有其中一朵花，开得又大又好，颜色也与其他的花不同，那花在凋亡后，藤蔓朝她的方向伸过去，上面是一颗绿色的像是种子的东西，像是告诉她，自己的消亡只是为了更好地重生。
即是庄子所言，死为生之始也。
3000年的生命，也有结束的时候。
盗墓者视它为恐惧之物，可若没有贪念，又怎么会遇到它。
她莹白纤细的手，如上好白玉，握住这颗种子，拿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墓中有她在地方，总是觉得宁静，祥和，会让人想起，墓室建造的原因，从来不是为了秘密，而只是为了让死者得到平静，不被打扰。
或许这才是她想将玉俑还给周穆王，让他结束成为血尸的痛苦，回到安宁中去的原因吧。
显然，她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是一类人。
此时，黑瞎子扒拉着砂石，终于见得哑巴张的人形，道：“兄弟，得罪了，我也是拿钱办事，谁让你遇到你的仇家了呢，不过她也姓张，问题不大，不会把你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出卖色相讨好她一下，自然就脱身了，兄弟也算是救你……”
正念叨着将哑巴张扛起来，却见他身下一个红色的尸蟞爬了出来。
黑瞎子“卧槽”了一声，大喊快跑，他扛着哑巴张，又得拽着张末璃，心想自己他吗的上辈子欠姓张的是吧。
却不想张末璃摆脱了他的拉扯，只从包里取出一个青铜铃，往地上一放，也不知道那铜铃里有什么，只见那只红色尸蟞直直就朝里面钻了进去。
一抬眼，他恍惚见到张末璃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纵瞳，像蛇一样阴冷地盯着那尸蟞。
再一眨眼，一切都如常，既没有青铜铃，也没有尸蟞，她的眼睛也是如常模样，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黑瞎子揉揉眼睛骂道：“吗的邪门，出现幻觉了。”再看那树，好像从来没有盛开过，更没有过什么种子。
“尸蟞呢。”
“什么尸蟞。”
“红色的在哑巴张身下的石头里的啊。”
“尸蟞不是已经被吴三省他们炸死了吗，要不然你当他们点炸药干嘛。”
“也对。”他看向张末璃平静的神情。
“是那个玉床，会让人产生幻觉，虽然已经被炸飞成碎块了。”张末璃道。
从墓中出来后，张末璃的临终尸体关怀公司来了几个人善后，好像是背尸体的。
这些人虽是华人，都是说着一口香港话，看来也是个海外公司。意外的，个个身材管理都非常好，看来搬尸这活确实需要身体素质，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
黑瞎子见到其中有个女员工，身材高挑，三维傲人，五官美艳，是个十足的大美女，但是看着就不好惹。
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女人正穿着一身黑色登山装，蹲在地上抽烟。
他本想将身后的哑巴张交给这位女员工，却不想她朝哑巴张惨白的脸蛋儿吹了个口哨，黑瞎子刚要感叹，哑巴张这个皮相随便晕死过去真的安全吗，不会哪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卖到哪个富婆家吗。
出奇的，这女人竟朝他摆摆手，似乎并不想碰他，朝旁边的一辆路虎一指，示意他扔车里。
这让他摸不到头脑。
黑瞎子挑眉，看到那些搬出来的外国尸体，都是细致地把身上东西挑干净，放在密封袋子里，又将尸体用特有的袋子封好。
合着这哑巴张没人给他交临终关怀的钱，连个尸袋都不配是吧。
哎，这唯利是图的人间。
见他直接往车上拖一身土和血的哑巴张，美女骂了句国粹，说：“别把车弄脏了，洗车很贵。”
瞎子看看手里的哑巴张，合着他连洗车钱都不值是吧。
“这么帅的男人，你确定不给他处理一下吗。”
那个美艳的女人撇嘴连退三步，用实际行动证明，道：“我还没活腻，去碰她的男人。”
于是很不耐烦地朝他扔过一个尸袋，叫他给哑巴张套上。
“这个套完给他放哪。”黑眼镜问，合着活的死的都一样套尸袋，洗车钱能省则省是他们公司宗旨是吧。
性格泼辣的美女弹弹烟灰，道：“这个不归我管，你问我们老板。”
黑瞎子又找张末璃，见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又换了一件新的登山装，已经上车了，坐在驾驶位，车都打着了，开始放音乐。
“张老板，这哑巴张放哪？”黑瞎子笑嘻嘻问。
此时，泼辣的美女扭着妖娆的身姿，往张末璃的车窗上一趴，朝她笑道：“老板，干完这票，咱俩晚上快乐快乐去。”
张末璃摆了一个ok的手势，随便朝黑瞎子指了指后备箱道：“放后备箱。”
黑瞎子边套边给他留个鼻子呼吸，道：“哥们儿，活半辈子这个下场，道上算是白混啦，我以你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