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1)

张遥带来的人很精简,留在各家各户的,加起来只有七八个。

想来身手都不一般。

见到张坤的人的到来,他们应该都是惊慌的。如今有张坤这些人在外面,只有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所以张坤他们如果要下盗洞,总比在上面坐等其成的好。

因此当张坤一行人闯进一户村民家中,找到那个盗洞下去的时候,张遥的人几乎没怎么反抗。

因挖的匆忙,盗洞有十几米,很是粗糙,原先她只以为这处是个天然玉脉,却不想是个地宫。

按照对当年的推测,张墨白应该是因双响环,找到这处玉脉,因此做了陨玉甲。

若是上次张坤在巴乃发现的石中人玉脉已具备造人的潜质,那么这处玉脉,是否可以造出如她身体般无异的真人?

长生本能觉得,这根本过于玄幻,不太可能。

这处盗洞竟然正好打在一处玉门上,这玉门的质地好像似曾相识。

她的手摸向脖颈处,却发现此时是长生的身体,七宝璎珞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此处玉门的质地,似乎与那七宝之一的玉石是同种。

张坤的二指放在玉门上,像是在找寻机关,显然他也发现了这点。

只见他的手在玉门一处敲了敲,门就打开了。

长生看着他的这套动作,与张家楼的机关相同,看来张墨白料到未来双响环或玉甲会破损的可能,也就是说这地宫并不会为难他们。

四周都是雪白的玉石,玉质倒与那日送给张遥的发簪很相似,甬道中看起来很空旷,什么都没有。

或许因这是张墨白所建,她本能的不怎么怕,只朝前走着,渐渐耳边传来簌簌声,她的脚步停住,只觉不妙,脚下的玉石忽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从脚下玉石的缝隙渗出一种黑漆漆的,带着腐臭味的水。

刚要回头,却被张坤的大氅盖住,将她抱起身来,他朝身后的人大喝:“快退出门外!”

她眨了眨眼,在矿灯的光下,她才清楚看到那不是水,而是一群黑压压的尸蟞,其间的液体也不是水,而是氧化的血液。

因张坤是麒麟血,尸蟞避而不及,并不攻击,而她被护在他的怀中,幸免此劫,但与他同来的外姓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人已经开始一阵惨叫,而那扇玉门早已闭合,随着尸蟞的出现,前方本来宽敞无一物的甬道,莫名被密密麻麻的玉俑堵满。

她双目微睁,不曾想这双响环的玉脉地宫,竟是张墨白亲手建造的人间地狱。

那些玉俑,个个都是雕刻得与张末璃的容貌相仿,而“她们”居然都是活的。

**

这个墓颠覆以往八卦奇门的理论。

并不遵循长生十二神的顺序,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根据七宝璎珞推断,这个地宫只有七扇门,且每扇的材质都与璎珞相对应。而它的顺序是胎,养,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

不曾有衰,病,死,墓,绝。

这就意味着到达帝旺,人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本该衰而病,病而死,死而墓,墓而绝,可张墨白所设计的地宫中,到达帝旺之后,会又回到胎生,生而养,长生这一循环中去。

简直像极了十年长生之后,骤然沉睡,蜕皮如婴儿般又经历十年复生的她。

这便是他的逆天改命,避开衰病死绝,取而代之的是复生。

眼看着处处皆是生门,可不管从这其中那扇门进去,都意味着只有“帝旺”才可以出去。进来容易出去难,显然如此设计是为了避免外人误认。

若是有意进来的外人,张墨白一律没打算让这些人出去。

不了解张家与长生的人,见到这样排列,是断然找不到出去的门的。而这地宫中的东西,处处针对血脉,非麒麟血,根本无法入内。

光是尸蟞这处,便折不少人。

张坤所带之人皆是外姓,如今除了张若阳,他的副官与随行人已经全军覆没。

“看来,守在上面的人也不一定是为了补给,这门关上后无法从里面打开,更像是无法下去才留在上面。”张若阳道。

张坤眯眼看向那些与张末璃模样六分相似的雕刻玉俑,似乎明白了张墨白的几分用意。

张若阳持刀欲砍,却被他拦住,道:“你砍这其中一个,你我就都要死在这里。”

张若阳挑眉,心道不至于吧。

“他的此番用意,就是想看来者与张末璃的联系。”

长生沉默了,张坤真的很像张墨白,她记得当时在巴乃见到石中人,他说不杀生是因为“思及卿不忍”。如今这些与张末璃相似的玉俑之中,朦胧有人形,若是张墨白的转世,

便知道这是她的来源,自然不忍下手,若是其他人并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与其说这玉脉是为她留,不如说是为他的转世而留。

“那怎么过去。”张若阳问。

“将矿灯熄灭,她们有蛇性,温度低时会陷入睡眠。”说着,张坤逃出一盒火油,点然后朝玉俑后扔去。

过了一会儿,玉俑便寻着暖源凑了过去,将甬道让出。

“这么多和她长得一样的?”饶是见多识广,张若阳也不由得震惊。

张坤冷冷道:“这些要么是备用品,要么是失败品。”

“是失败品。”长生忽然开口,“我是自婴儿长大的,与常人无异,这些玉俑已是十六岁模样,大概是齐佳青瑶死时的模样。”

这玉俑造出的石中人,虽不同于巴乃,但也并非如真人。

可见此处玉脉虽可做玉甲,让人可从帝旺到胎生状态,也并不是能制造出长生之体的东西。

“那这双响环的原石究竟在哪里,还是说这些都是?”张若阳纳闷道。

此刻,突然一个人影闪过。

“是张遥!他在找帝旺门出去。”张坤神色一变,就追了上去。

若是张遥已经在找帝旺之门出去,大概便是他已拿到原石。

**

黑暗中随着他的怀抱一阵颠簸,不知过去了多久,长生有些浑浑噩噩的,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妹妹。”

她睁开眼,见张遥在自己的对面,他的手中拿住一个锦盒。

他的瞳仁是血红的,脸苍白到病态,桃花眼中是偏执且疯狂,墨色长发贴在他的脸上,竟然是已蛇化的样子。

“妹妹我拿到了,你可复生了。”他的声音也与往日不同,高亢且病态,毫不畏惧张坤朝她走来。

可此时那把黑金古刀却横在两人面前。

如今张坤这边有两个人,而他只有孤身一人。

张坤站在原地没动,张若阳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很是君子,或许代表着自己不会参与二人的争夺。

张遥站在原地,低低沉沉地笑起来,“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空气中都是肃杀的气氛。

她的心跳加快,双手不由得颤抖,道:“能不能不打。”

“不怕,这次哥哥一定会赢的。”张遥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但黑金古刀瞬间朝他劈过来。

她知道,他们的争夺并不只是她,原石可令她回到原来的身体上,她就像是解开长生的一把钥匙。

张坤不会让她落入拥有汪家一半势力的张遥手中,同时,张家的规矩从来都是现任族长踏着上任族长的尸体走出张家楼。

而张遥也不会退出对长生的争夺,他有想要复生之人,而汪家因对长生的欲望而生,并且想要取代张家,如果他放弃争夺长生,也就等于放弃在汪家的权势。

放弃汪家的权势,等于任人宰割,放弃性命。

也就是张遥曾说过的,我保不住自己,自然更保不住你。

或许一切都是宿命。

如果说上次张坤没有杀张遥,是为了拿到双响环的替代品,而如今已找到原石,他也发现了张遥拥有的汪家势力。

这一次他势必会杀了他。

张遥轻巧地闪开了攻击,拔出腰间的苗刀,刀光剑影,只有熟悉的叮当声。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她刚从东北张家新年之夜那晚的厮杀中。

记忆中的血腥与厮杀重叠。

她双目圆睁,看着曾经恐惧的一切,终于在今日浮现于眼前,她浑身颤抖地跪坐在地上。

怎么才能阻止这一切。

这二人如同一阴一阳,一正一邪。

或许只有她死,可以了断这种争夺吗。

只要她活着一日,这种纷争就不会结束对吗。

所以其实天道就是在不断告诉她,她得死。

她死,世间无长生,人们的欲就不会被煽动。因为有她的存在,阴阳无法平衡,总要争夺不休。

随着黑金古刀重重落在地上,掀起一片砂石,苗刀锋利的刀刃,刺穿了张坤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寂静的帝旺门前,刀刃划过筋骨的声音格外刺耳。

而张遥赤红的血瞳,露出癫狂的神色,像一朵妖艳的欲之花,陨铁苗刀冰冷残忍的攻势,丝毫看不出他是当年躲雨的翩翩少年。

这是当年的她希望看到的吗,当年她不得已牵制张遥,护佑张墨白的转生,如今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面前的场面让她情急之下瞬间眼前发黑,耳朵只听得到那皮肉被刀切开的细微声音。

面前的张坤神色冰冷,如睥睨众生般,墨眸沉像他胸口麒麟所踩踏的黑色地狱之火,黑金古刀刀刀致命,丝毫不像是张家楼时待她事无巨细的冷面少年。

黑金古刀划过,在矿灯的映照下留下一道刀光,蓦然劈在张遥的胸口,那气力令他身上的赭石色阔袖长衫分崩离析,身体重重冲撞在石板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昏黄的矿灯下。

她睁大了双眼,随着赭石长衫的破损,她看到了张遥的胸口用朱砂画成的密密麻麻,诡异的阵法符号。

竟然是禁术人替术法!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阵法。

可这分秒之间,黑金古刀乘胜追击,又是气力颇重的一斩。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飞速起身,将前半生所学的所有功法都用在了如今的速度上,终是在黑金古刀落在他身上的瞬间,挡在了张遥的面前。

那双桃花眼与墨眸骤然瞪大。

随着黑金古刀劈来,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乃至她身后张遥的胸口。

张坤没想过,对方无法躲开这一击,因在挥刀的分秒间,他看到了张遥身上的法阵,才明白他不惜让人替之术反噬自己,来帮长生这副身体抵抗术法带来的伤害。

这代表着施术者将咒术的伤害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长生的身体有多糟糕,他的身体只会更甚。

太晚了。

这刀挥出去,即便张坤用尽全力,也收不回了。

黑金古刀如长在二人的胸膛上一般,死死地将他们钉在玉石上,长生的身体在当时便断气了,张遥退去了蛇化,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

那双桃花眼变得十分温柔,他忽然笑了,“我说……过,你死……,我也……不独活。”

他挣扎着,可那刺入胸口,重达几十斤的黑金古刀令他寸步难行,他费力地用双臂抱住怀中的长生,胸口划过刀刃,将自己与她靠得更近。

血流如柱,像当年一样,赭石色的长衫被血浸透,依然体面,丝毫看不出是这样出血量。

他得到了毕生所求的东西。

他最终还是胜过了张墨白。

随着他的身体划过刀刃,他的气息逐渐弱了,动了动嘴唇,无声在她耳边唤了声,等等哥哥。

他的心紧紧挨着她的,渐渐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张坤颤抖地抬起手掌,想起她不久前夸这双手生得好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我算到她会死,但从没想过是我亲手杀了她……”

他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也失聪了一般。

“咚”地一声。

他的膝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捂着脸,痛苦地声音响彻整个地宫。

帝旺门处,盛久必衰,无处逢生。

绝不可能赢的张遥赢了,绝不可能输的张墨白输了。

曾经他在这里创造了她,如今在这里杀死了她。

从那以后,张家最后一任族长再也没用过这把神气的黑金古刀,以至于这把刀,后来流落到吴三省的手里,那都是后话了。

人替术法一旦施行,是无法解除的,但是张遥却令这术法反噬到他这施术人的身上。他本来得了张末璃的血脉,伤口会很快自愈,但因这人替术法的反噬,被限制了。

显然张坤没料到这点。

耳边回忆起张瑞桐当年的话:“你不能像个石头,只觉得失她一人,天下可少更多牺牲,因此认为失她一人有何不可,待到你不这么认为的那一天,方是入道的开始……”

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去抚摸她的脸,可他见那把黑金古刀钉在她的身上,他再怎么用心去听也听不到她的呼吸。

他的手停住了,本能地去逃避,他捂住眼睛,只愿眼前像是一场梦。

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如同当年从墨脱离开母亲的时候,如同喝了那碗红色汁水前的时候。

**

良久,张若阳才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尸体,忽然开口道:“这便是你的无我吗。”

多年前二人的话悠然在耳。

“你所认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佛家的无我,舍身无我。”

她这样的人,最终竟然认同若杀一人可平天下,则杀这一人。

她这样的人,竟然最后舍身无我。

所有人都以为张坤与张遥会打成平手,没人想到胜负分得这么快。

胜负真的重要吗?

张若阳问自己,身为一个剑客,胜负重要吗?

那什么重要?

他问倒下的张坤:“胜负真的重要吗?”

他又大笑道:“张坤,这就是她的舍身无我啊,如你所愿。”

**

后来张坤的人如计划那般,在一天后围满了这村落。

就同张末璃当时说的族长好手段。

其实就算张遥与张坤打平手从这里出去,终究只能遁逃,他是终究是无法靠自己从这么多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将妹妹带走的。

他在张家风光一时无两,靠与子鹤二人之力,在张家没有继承秘密时又享了两世太平,直到后来才分崩离析。

也正如他所言,万物更替,若他不肯更替,天道也会将他更替掉,换来更好的人守卫张家。

他也知道,此劫难逃,他去抗人替咒术,就是准备替妹妹去死的。

天道难逃,必要有人去死的。

他用尽毕生之计,机关算计,在天道面前,用了最后可以用的东西。

他自己的命。

譬如多年前他说,即便苦果,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他说,我等你。

可这一切,皆是大道天成,万物生长,凋敝,又复生,周而复始,古今人杰皆有遗憾,能怪谁呢。

而又有谁,能真的生在世间,又不被天道所困呢。

从来四季日夜,只有顺之,逆之则亡。

让夏虫必要生于冬日,便是他们这些惊世绝才,不服以天命的抗争,这抗争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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