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1)

这就意味着,你认为的和你记着的,与事实可能是两回事。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万物都要辩证地去看。

“你们只知道我恨齐佳青瑶,顺理成章地认为我恨她,你和所有张家人一样,根本不懂我们。”张遥盯着张末璃魂魄消失的地方愣神,他记得那天她的魂魄散发着金光,一点点消散在这腐朽的黑暗中。

“自古有修炼飞升,需经过天劫一说。而天授就如同天劫一般,让妄图脱离这世间的人,依旧平凡。”张遥垂下眼道。

他们棋盘张的人,精于术数,八卦奇门,未来如何,早已知道八成。

可这天道却难以更改,即便知道,做出不同的选择,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其实我放她去长沙,是因为避灾,我推演出的未来,若她一直在我身边,这十年恐将消亡。我本以为将她送走,以张念还为人替,为她改命,便可免此一劫。可未想到结局终究是这样不可改变。”

张坤沉默地看向张遥,这人若不是被张墨白那样千年难遇的奇才压了一头,放眼张家,在历代族长之中,他也是卓尔不凡的天才。

毕竟他非纯血,却死而复生,是张家唯一一位接连两任都夺得族长之位的人。这期间的缘由,至今无人能知。

他的心思缜密,布局百年,手段可想而知。

可纵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如今却颓唐至此,甚至一心求死。因为一切努力,在天道面前都付之东流。

“你是不是动了张念还。”其实在见到那日消散的张末璃时,张遥就隐约明白张坤动了手。

张坤瞬间想到了什么,墨眸微睁,猛地抬头。

人替这种术法,一直以来都是传说,相传需要找一位相同八字的人,来替代这个人挡住灾祸。民间也流传着简单的术法,俗称找替身,会将一个红包里包住一些钱,再在红包上写一些咒,捡到这个红包拿走钱的人,会被认为自愿为这个人做替身,来挡住一些灾祸。

或者将病者的衣物,鞋子,扔到路上,俗称穿小鞋,踩到的人便会带走这份霉运。

张遥拿张念还做了人替,来承受天劫,原来这才是他一直不动张念还的原因。而成为了人替的张念还自然与张末璃的生死相系。

因扯动了伤口,那数十个玄铁而制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从心肺之间而出,张遥的身体纵然长生,但地下阴寒让他生了隐疾,不停地撕心裂肺地咳,偶尔伴随着血液从口中吐出。

“我卜了一卦,一切还来得及。但你需在我找到下一个人替前,将张念还养好。”张遥脸色苍白道。

……

远处的一个村落里,有个痴傻的小姑娘。

村里的人说她天生缺魂,没有神智,每天都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旁人问她话多半不会答,大部分时间里虽然睁着眼,但却没有意识。

自她出生的这些年,过得饥寒交迫,但好在她痴傻,所以日子过得苦,她也没什么知觉。

她无父无母,脑子又不灵光,家里的活计无法帮忙,只混吃一口闲饭。

所以待长到十几岁,就被家里卖给了牙婆。

本来,这类痴傻的姑娘,多半是卖给村里的光棍,本卖不到城里来的。

可这女孩生了一种怪病,皮肤极白,头发和眼睫毛都是银色的,异常好看,因此被牙婆当做稀缺高货,带到城里卖给达官贵人做姨太太。

最不济,也要卖到窑子里当个瘦马。

这日,她被装在一个笼子里,因怕光,四周都用黑布盖着,远远听见人声涌动,有几个人在问:“你这笼子有什么讲究,还蒙一块黑布。”

“哟,这位爷,这可是上等货。”

“我瞧瞧,凶不凶。”

“不凶不凶,乖得很。”说着牙婆就将黑布掀开一个角,傻姑娘只见一只肥脸朝笼子里望,她一脚本能地就朝那处踹过去。

吓得那人猪叫一声,“这就是你说的不凶!”

牙婆一看她吓到了客人,抡起鞭子就朝她的笼子抽过去,实际上像训狗一样,做做样子,毕竟皮肉抽坏了,那就掉价了。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半晌,她打了个哈欠,朦朦胧胧地睡着过去。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囚着她的笼子不见了,她被带到一个胭脂味很浓的酒楼里。往来的男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旁边坐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掐着兰花指为他们倒酒。

面前的老鸨笑成一朵菊花,身手摸了摸她银色的头发,又叫旁边的丫头将她的衣服扒了。

“新奇是新奇,就是这皮膏太糙了,定是从哪个村旮旯拐来的,这瘦得皮包骨,又痴傻……”老鸨在一旁挑短压价。

“不是痴傻,就是性格安静。”牙婆赔笑道,“老妈妈,如此特别的女娃,我真是不愁卖不出,要不是您看中……”

“瞧你说的,我这醉梦楼还能缺她这样的一个丫头不成。”老鸨面色不善。

二人几番讲价后,最后她被丫鬟带下去,像扒了皮般,从头洗到脚,而后又在她的手臂上点了一抹守宫砂。

她的身体十分瘦弱,而养瘦马本就是从穷苦人家买来天生丽质的瘦弱少女,教之琴棋书画后,高价卖出去,当个头牌赚几年钱,再嫁个有钱的老爷当小妾。

老鸨将她与十来个女孩放在一起,一一查看,将资质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见她虽姿色不错,但看起来总是呆头呆脑的,与她说话,多半她是不回的,这样的很难养成。

老鸨心想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于是抬脚踹向她道:“你先去服侍翠莲。”

她瘦弱的身体被这用力一踹,趴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天不亮,鸡就叫,鸡叫了,她就要将屋中的净盆端出去刷洗,长沙的冬天很冷,她的手被冻得通红,生出了冻疮。

虽是翠莲的侍女,但她银发每天都用核桃油养着,身上也涂着雪花霜。因在这青楼中,老鸨总希望养养她就能水灵点,待到不那么呆傻了,再学些琴棋书画,能赚大钱。

净盆里的尿骚味令她作呕。

刷完她要立刻跑回去,端着痰盂侍候翠莲。翠莲抽烟,喉咙里常年被痰堵着,每日早起,都要咯痰。

随后便是打热水,给翠莲净身,因她常在这楼中侍奉客人,半夜将她叫起来端茶送水是常事。

那日翠莲这客人是个年轻的,看起来像是个风流的少爷,半夜因见她端茶来,一时色迷心窍,摸了一把她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立刻打落了那双手,什么也没说。

可翠莲却记在了心里,这日天蒙蒙亮,见她端起净盆,故意抬起脚踹翻了。

顿时四处都是尿骚味。

翠莲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让她的脸蹭上那尿,骂道:“你这小贱人,让你发s勾引我的爷们。”

她反抗起来,可迎来的却是拳打脚踢。

她鼻青脸肿,翌日翠莲只对老鸨说是她自己摔的。老鸨见自己精心养的皮膏,如今被她糟践成这样,就又拿着皮带抽了她几下。

这皮带子从皮面上抽不坏,都是内伤,抽出一条条青紫的淤血,过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即便这样,她的眼依旧是漠然的,人人都欺负她的缺魂和呆傻。

被罚后的她,这日正端着一壶热茶,一瘸一拐地朝楼下走,一位穿着军装,披着狐裘,好不威风的男人与她迎面走来。

那人的身形高大,军装衬得他宽肩窄腰。他的皮肤很白,面上有一层胡茬,略带沧桑与疲倦,随着进门,浑身夹带着松柏香的冷气。

这人的墨眸很冷,像外面的霜一样,让人看了打颤。

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因她发色特别,男人回头望了她一眼,而她早已见怪不怪。

老鸨的脸又笑成一朵菊花,她在风月场混了一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还从未见坤少爷,不,如今应叫张少将,正眼瞧过哪个丫头,忙将她洗涮一番,收拾妥当塞进了张坤的包厢里。

包厢里还坐着其他军官,其中为首的,自然是张坤。

他一脸冷淡地坐在人群之中,仿佛不若这世间人。

被塞进来的傻丫头,也抬起眼,那双眼很清澈,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不过是烟云。似乎连他这张少将,也不曾放在眼中。

二人对视了一秒,张坤自然明白老鸨的意思,破天荒地开口道:“你叫什么。”

她没回答。

她讨厌所有来醉梦楼的男人,来这里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她盯着眼前的人良久,反应缓慢的脑袋终于待认出了这人,忽然双眸微睁,神色中似乎有惊恐,转身就要跑。

见她奇怪的反应,张坤闪身到她的面前,攥住她的手腕。

她的心狂跳,浑身颤抖起来。为什么无论她变成谁,都会遇见他。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腕,好在此时,有人朝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皱起眉,放开她就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她忽然被老鸨卖给了一个人。

再次醒来时,目之所及是一条黑色的玄铁链,捆绑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抬起眼,她见对面坐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人,很是俊朗,有一双桃花眼。

但这人跟她一样,极瘦,肤色苍白地与她有一拼,还时不时地咳嗽,看起来像个肺痨。这肺痨道士面前有一桌子美味佳肴。

她饿了很久,想也不想,直接走上前去,就要拿烧鸡,却被道士用拂尘打了一下手道,“从今天起,你就叫长生。”

她的眉毛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张末璃死都没想到,再活一遍,被人卖了之后,她还是叫长生这个事。

因魂魄不全,她并非所有时间都是有神智的,比如她只模糊的记得,似乎见过张坤。

张末璃醒来就发现自己的魂魄竟然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听村里人讲,这女孩生来就缺魂,而她也魂魄也不全,于是才有这么个结果。之后被亲戚卖了,到了醉梦楼,见到了张坤,可他却没认出自己,如今被这么个肺痨道士买下了。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她带着人欺辱醉梦楼的明月心,而今日就轮到她在醉梦楼被人欺辱。

她盯着这个肺痨道士,看着他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买年轻小女孩的道士,自然不会是什么好道士。若是大发善心地救人,也不会拿链子像拴狗一样拴着她。见道士那双风流的桃花眼,眼下青紫的肾虚模样,买她来做什么事,张末璃已经猜到七八成。

她自然是讨厌长生这个名字,根本不理会,装听不懂,拿起烧鸡就吃。

道士苍白的嘴角轻扯,也不恼,只是挥起拂尘打掉了她手中的烧鸡。

二人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她翻脸了,折腾一顿,竟然一口都没吃到,于是她拿起烧鸡就朝肺痨道士的脸上砸去。

道士的身手很好,他的手一晃,只见拿鸡腿非但没有砸中他,还到了他的手上。

“在下野鹤。”他穿着一身黑色道袍,上绣银色鹤纹路,他的身形很瘦,但骨架却很高大。脸生得普通,但那双桃花眼确是点睛之笔。

管你是野鸡还是野鹤。

见吃不成,她脸色看起来呆呆的,听他又道,“我刚检查过,你不是哑巴,但听闻你先天智力缺陷……”

说到这,野鹤甚至开始思考面前这女孩是否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

于是他招了招手,又道:“长生,过来。”

见她不动,野鹤又扬了扬手里的鸡腿,她咽了口唾沫。自她从这个女孩的身体上醒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不是稀得像水的米汤,就是一些馊饭。

如今见这满桌佳肴,她立刻扑上去,带着几分兽性地咬住那鸡腿,甚至大口到将那道士的手指也咬住了。

道士只觉得本是冰冷的指尖一痛,却温暖,那双桃花眼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接连几天,他们二人都在这别院中度过。她除了吃就是睡,道士并没有她想得那样对她如何。

这道士应该是活不久了,张末璃暗暗地想,因为他几乎不吃饭,不睡觉,看来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可那晚道士单手撑着下巴睡着了,夜半,他面带苦色地皱眉,额头上汗津津的,口中不断念叨的人名,令她五雷轰顶。

“璃儿……璃儿……”

命运是多么会开玩笑,她居然如何也逃不出这个局,这人竟然是张遥。

如今,张坤与张遥,两人似命运一般,又出现在复生的她面前。

之前张坤来的时候,她的神智恢复的并不完整,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中空状态,所以做什么事都呆呆的。这几日她的魂魄稳定了些,开始有了思维。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见张遥如今这幅样子,多半是因为当年被囚困在地牢的缘故。

若她真的重生忘记了一切,或许能够接受眼前的局面,可如今,她忽然发起抖来,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手攥住她,令她生死都无法逃脱。这种感觉像一只网,将她紧紧缠住,令她窒息。

张家人一向睡得很轻,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野鹤很快就醒了。

“长生,你怎么了。”野鹤发觉她的脸色不对,掌灯拿近看了看她。

可随着面前那双桃花眼的靠近,她只觉得如同梦魇一样,接连数日未开口的她,反常地一边大叫一边后退,“别过来!”

她再也不想被张坤锁到那暗不见天日的塔上,再也不想被张家人当成工具去利用。这些欺骗与过往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

一切回忆都加上了恐惧的颜色。

如果一个人发现无论生死都逃不过这两个男人的手掌,那会是什么感觉。

那种恐惧从天而降,笼罩着她的全身,像是无法摆脱的命运,随着野鹤的每一步靠近,她的眼中的惊恐就多了一分。

见她如此,野鹤忽然笑了,他的桃花眼很是温柔,似乎想起了柔软的事情,独自喃喃,“有时,你真的很像她,或许是因为你们二人八字相同的缘故吧。”

所以,当初你也是这么对张念还的吗。

一想起张遥也这样对待过张念还,一想起当年阿霞欲言又止地说他十分“宠爱”张念还,那宠爱是何种,从阿霞逃避的脸上可以见得。

“你有过多少女人。”她忽然开口。

野鹤的一愣,惊讶于她问出口的话,但不动声色,桃花眼随之笑道,“那可说来话长了。”

她的直白让野鹤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似乎想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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