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尽厥职(1 / 1)

此次瘟疫起势汹汹,席卷纬厚城及相邻的几城,朝廷飞马急旨命染疫之城悉数封城,疫病因而及时得到扼制,并未蔓延其余的州府。

冯硕缙谋逆事败后,冯娓钥下暗旨摸查纬厚城疫病源头,揪出了背后研制疫毒的郑峈,百姓一片哗然,时疫的‘天咎之说’由此不攻自破。

冯娓钥白日里忙着处理政务,夜里每每微服到石钴巷。

昏昧的灯光下,徐商琮的脸色苍白如纸,三日里始终未曾苏醒,冯娓钥守在他的床榻边,抓着他的手,往往一坐就坐到晨星微亮,总在梨龄的再三提醒下,才返回宫去。

因昼夜连轴转,冯娓钥的容色显出憔悴,百官上朝时看在眼里,难免暗自忧心,也不知圣躬是否就如皇上所说的那般无恙。

李太医是徐商琮的主诊大夫,他医术精湛,年方而立,已是太医院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这日午后,李太医来为伤患换药,由于他日日前来看诊,管家与他渐渐熟稔,也不多客套,直接将他领进了主卧。

李太医进到伤患的卧室,见室内还坐着一人,定睛看去,竟是穿着便服的皇上,他忙提着药箱上前叩首行礼。

冯娓钥今日难得白日里有此空闲,自是要来看着徐商琮,她声音清淡道:“不必多礼,朕来看看他,你忙你的。”

李太医这几日每日看诊完之后,都要到御前汇报情况,这名骠豹卫有救驾之功,被皇上看重也在情理之中,他未作多想,应声道:“是。”便提着药箱走到伤患的床榻前为其换药。

尽管李太医裹伤的手法纯熟,但被皇上坐在一旁看着,也不免有些紧张,仿佛室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待为伤患换完药,他才发觉身上的衣衫都被薄汗沾湿了。

李太医换完药,收拾好药箱,走到冯娓钥身前躬身道:“臣已为病人换好药,皇上若无其他吩咐,臣便先告退了?”

“他昏迷了这么多日,为何还不醒?”

李太医恭声回道:“当时那一刀贯穿了腹部,虽未伤及要害,但毕竟失血过多,幸而这名侍卫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强,早则今日,迟则明日,定能苏醒。”

冯娓钥微微颔首道:“朕知道了,你去吧。”

“臣告退。”李太医躬身行一礼,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冯娓钥走近床榻前坐下来,抓着徐商琮的手,沉默地凝望着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容,担忧、焦灼、爱慕、怀念、渴盼……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那双清明的眼眸中交织翻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忍不住缓缓俯低身,隔着迢迢光阴,隔着山河万里,隔着数十年的渴望,珍而重之又极度克制地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厨娘特意做了几样点心,过来请示守在主卧门外的梨龄:“不知皇上饿不饿?厨房里做了一些点心,要不要送过来?”

梨龄道:“皇上这几日无甚胃口,膳食都进得很少,先放着吧。难得今日散朝早,能来这一趟,让皇上安静待一会儿。”

厨娘退了下去,不再来打扰。

庭院寂静,管家和厨娘各司其职,他们本是百里挑一的手脚伶俐之人,今日顾及到府中有贵客在,干活时更没弄出一丁点声响。

下午时分,孔茂晟、黄蹇和尹砚应几人来府上看望,因着圣架在此,管家不着痕迹地将人挡了回去。

夕照西斜,一缕晚光透入卧室窗户,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唯有光阴在无声流动。

徐商琮睁眼醒来时,有片刻茫然,腹部撕裂的疼痛又将他的神志拉回现实,他微蹙起眉,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右手被人握在手心里,侧头看到冯娓钥偎在他的床榻边盹着了。

徐商琮忍着痛欲坐起,这一番动作惊醒了冯娓钥,冯娓钥见他终于醒了,她白皙的脸上瞬时浮起一片欣喜,此刻全无帝王的城府,就如一个寻常女子般七情上面,她连忙伸手将他扶靠着床栏:“你身上伤口深,别乱动,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冯娓钥说完,转身出去吩咐梨龄,让厨娘送药过来。

随后再返回室内,倒来半杯温水,走回到床榻前,她将杯子直接送到徐商琮唇边,本欲喂给他喝。

徐商琮双手将杯子接了过去,声音虚弱,语气恭谨道:“谢皇上。”

冯娓钥微微一怔,默然收回空空如也的双手,退回去坐到床榻前的木凳上,看着他低头缓慢喝着杯中水,直至此刻她才终于确信他性命无虞地醒了过来,连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原处。

这些年来,他对她始终恭敬而疏离,她完全没想到在昭琨殿上那生死一瞬,他会舍命相护!她似乎从这道猝然破裂的缝隙中,蓦然窥到了他掩藏在内里的一丝真情!

冯娓钥略带迟疑地开口道:“你……”

徐商琮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即接口答道:“保护皇上是臣的职责所在。”

冯娓钥默了默,垂眸掩住满目希光,没有再问下去。

厨娘把药送来,徐商琮喝完药,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冯娓钥在他床前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梨龄回宫,天色已入夜,当值的宫女前来禀报道:“皇上,陶太医下午例行来给您请脉;太妃娘娘遣张嬷嬷送来一碗补汤;还有太子殿下过来昏定,奴婢说您在寝殿歇着,请殿下先回去了,娘娘送的补汤放在灶上温着,张嬷嬷也回去了,唯有陶太医说没给您换过药,他的差事便还担着,因此一直在偏殿候着,已候了三个多时辰。”

冯娓钥颔首道:“请他过来吧。”

太医院提点陶鸿量是冯娓钥的主诊大夫,他在太医院待了四十年,德高望重,每日里都由他亲自为冯娓钥诊脉换药。

陶太医提着药箱进殿行过礼,边为皇上诊脉,想起她竟然睡了三个多时辰,不禁问道:“皇上是否总是感到很倦怠?”

冯娓钥顺着宫女先前打的掩护,不动声色地圆道:“下午睡了一个长觉,感觉好多了。”

陶太医观察皇上脸色,确比前几日更有几分神采,他稍稍放下心,又交代几句医嘱,才着手换药。

梨龄立在一旁,全程紧紧地看着,冯娓钥身上的几处伤,最深的是左臂上的一道划口,即便现在已在逐渐愈合,仍可由此想象当时昭琨殿上的凶险情状。她虽然每次都守在一旁看着皇上换药,但看到纱布揭开后露出的创口时,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眶。

陶鸿量换完药走后,冯娓钥这才发现梨龄的异常,她这几日因徐商琮的昏迷不醒而神思不属,今日放下了心头挂碍,才留意到梨龄的情绪,不由出声安抚道:“梨龄,你放心,这些伤都不深,再过几日就能结疤了。”

梨龄声音哽咽,后怕兼自责道:“奴婢当时该在皇上身边的。”

冯娓钥想起了以哀荣厚葬的小冬子和小汛子二人,如果当时梨龄在她身边,现下也不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了,她心有所感,忽而另起话题问道:“梨龄,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中这京中哪家公子?朕给你指一门亲事吧?”

梨龄闻言微感意外,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她七岁起便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虽然皇上身份尊贵,但在她私心里一直当作与皇上情同姐妹,如果皇上婚姻美满,那她出宫嫁人也无妨,但如今皇上仍然独身一人,又处在那样的孤位上,倘若她出宫了,皇上身边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梨龄心里如此想,嘴上却倔强道:“奴婢跟随皇上去各国游过学,也跟随皇上上战场历过烽火,奴婢跟随在皇上身旁长了这许多的见识,这世间寻常的男子,奴婢倒也看不上。”

冯娓钥听罢,不由一笑:“你呀,朕却是不知,竟已把你的心气养得这般高。”

冯娓钥顿了顿,满殿灯火落在她英气的眉目上,眼眸中的锐利都似被柔和的烛光所消融,她唇角含笑,近乎纵容地允诺道:“将来有朝一日,你若看中了哪个人,尽管跟朕说,王侯将相,朕都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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